()那年,她十歲,那個少年也就是十五歲左右的樣子,但是眉目間流露出的沉穩卻不該是他這個年紀有的。
記憶如用黑膠片緩緩放映著模糊而微微泛黃的影片。
那日她獨自一人坐在街邊潮濕的青石板上不停地哭泣,任憑磅礡大雨將自己徹底淋濕,冰冷的雨水滑過傷痕,她卻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
不知道在雨中坐了多久,來往的路人對眼楮紅腫的她視而不見,只是匆匆經過,不做滯留。
她再次用手抹去眼淚的時候,身旁多了一雙腳,抬頭望去,竟是個穿著小西服的少年在為她撐著傘。
那個少年一臉沉穩的模樣,沒有一絲笑容,只是眼眸中流露出些許憐憫的神情。
她走遠了一些,在滴著雨水的屋檐下再次蹲了下去,扭頭不去看他。是的,她不要人可憐,她不需要。
嗒嗒嗒,這是雨水落在傘上的聲音。那個少年竟然不顧自己身上昂貴的衣服,坐在了她的身旁。
他見星筱沒有回頭看她,卻瞥見她偷偷擦眼淚的動作。「不管你遇上了什麼都不能哭泣。至少,不能哭給別人看。如果你不想得到他人可憐你的目光的話。」
這不是個少年該說出來的話,倒像是年長的老前輩教育人說的。
「你管不著。」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她嘴里輕輕傳出,而她卻始終沒有回過頭看他。
少年沒有再開口說話,卻一直坐在她的身旁為她舉著傘。
感覺到他的沉默,她猶豫了半響,回過頭去看向他。「你怎麼不說話了?」
他盯著她紅腫不堪的眼楮好一會,才從口袋里拿出潔白的帕子輕輕為她擦拭著淚痕及那眼眶外又泛出的淚滴,他擦了好一會,倏地皺起眉頭來,像個小大人帶著嚴肅的口吻對她說道︰「再哭眼楮就瞎了。」
她甩開少年的手,眼淚仍是撲簌撲簌地掉下來。
那個少年見她哭得愈來愈凶猛,大有趕超傘外大雨的趨勢。他嘆著氣,輕輕地哼唱著歌,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男生唱歌可以這般的好听,清澈的嗓音中帶著悠揚的溫柔。
「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來來往往的你我遇到,相識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雨,一滴,一聲,淅淅瀝瀝的,為他奏樂著。
她靜靜地听著,所有的委屈和眼淚都埋進了這首歌里。
後來她去教堂的時候偶然間听到修女正彈著這首曲子,教那些孤兒唱歌。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它的名字叫做《忘憂草》。
「你若不堅強,誰替你勇敢?」他留下那把油紙傘,冒著大雨離開了她朦朧的視線。
雨再次打落在她的身上,衣服早已濕透的徹底。然而她卻選擇自己撐起那把油紙傘。
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一步一步地往那個她恨透了的地方走去。
她要堅強,這樣子,才沒有人能夠再傷害到她。
是該和那些人斷絕關系了。有些人,就算是身體里流淌著一樣的血液,卻也無法做一家人。
那晚她就站在巷口街角暈黃的路燈下,瘦小的身軀,影子卻拉得特別的長,就像是她內心滋長的勇氣。
對面走來的是她的哥哥,嘉俊。
她知道他是對自己真的好,可世事難料,人心難測,她不知道,嘉俊會不會和他那個善于做戲的母親一樣。
那晚她說她恨他們一家人,說完就跑開了,她永遠也不知道身後的嘉俊是什麼樣表情。
次日清晨,寒意猶存,猶寒欲雨。天色仍是被灰蒙蒙的烏雲壓地很低。
她拿著那把油紙傘站在昨日的那個屋檐下等著那個少年出現,她並沒有和那個少年約定過,卻直直地認為他會再次出現在這里。
結果她一連等了半個多月,他再次出現的時候,臉上卻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他瞧見了她,便走了過去,臉上卻是帶著微笑。
她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傷得那麼嚴重還能笑出來。
不過她沒有開口問,只是在他靠近自己的時候,將傘伸到了他的面前。「大哥哥,還給你。」
見他接過傘,星筱便想走了,卻被他拉住。「等等,我有個小東西送給你。」
他將傘放在青石板上,拿出一條蝴蝶掛墜的項鏈,雖然做工不算是精細,但很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街頭老師傅的手藝。
(特別注明一下,文文中提到的《忘憂草》是周華健唱的,陌陌怕有版權問題,所以特別說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