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蓮肉羹,里面我又加了些解乏養心藥物,你嘗嘗?」
「嗯。」司凌夜亦是不推月兌,接過羹蠱順手將瑩白瓷勺拿出,而後揚首將肉羹一飲而盡。
「夜……」瞧清他動作卿別雲眼神不禁暗了暗,垂眸。
「別雲,怎麼了?」一旁司凌夜亦是發覺她不正常,于是輕問「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
「沒有,是因我忽然想起這肉羹中少放了一味藥,故而自責自己記性不好。丫」
「別雲無需如此,操勞了你自己,我亦是掛心。」
我亦是掛心…媲…
如此情景如此字眼,此刻听在耳中,竟是有些標準帝王敷衍嬪妃的味道。
「呵。」
卿別雲並不急著答話,只是有些苦笑。
曾經凡是自己為他所做的膳食,他都會一點一點去細品的,而今卻如此囫圇吞下,到底變了嗎?
曾有人言情到濃時轉為薄,只可惜自己這滿腔愛意還尚未來得及燃燒,便已經被攪亂成一團灰燼。
殘渣盡冷,皆因那個人……
滿室的沉寂,安靜到骨子里,昔日明明是竹馬青梅無話不談兩人,而今卻是如此尷尬相對無言。
想要挽回,想要相伴在他身邊,于是試圖握住如今最後的溫暖,不得不找些話題來聊。
「夜,那株蛇蘭花……」
「是我派人送到金沙那去的。」
「那近日宮中傳言金沙暴斃是因蛇蘭!?」詫異,更多則是有些後悔莽撞選擇這個話題。
「夜,其實我……」
「別雲,你莫急著解釋什麼,我只是想問你。」司凌夜抬手將羹蠱放到桌上,抬眼淡淡看她「你不是說蛇蘭是慢性毒素,不會立即給人痛苦致死的嗎?」
「我……」
「金沙死時我正在場,她當時苦求我救她,模樣分明是在承受肝腸寸斷的痛苦。」
「你竟然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為何要殺她?」
咄咄逼人,不得不答。
「是因……」能說因為奴歌一句話麼?
因那晚她曾說只要自己殺了金沙,她便心甘情願跟自己回來,再不試圖逃宮了。
事實真相,竟是這樣荒謬的原因。
「別雲,我眼下只是想要知道,你為何騙我?」顧左右而言他,到底不願將真心暴露人前。
「我哪里知道你是將蛇蘭給了金沙!」分明瞧見他眼底風雲變換,卿別雲極力壓制嗔色,有些慍怒站起身來「原本那花是為奴歌調制的,只有她極寒的身子才耐得住這蛇毒,可你卻將此花給了金沙!」
「極寒?」
似是欲蓋彌彰將頭別到一邊,卿別雲垂眸不再與他對視,只聲音了無平仄繼續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金沙那樣的痛苦,的確是我未曾預料到的。」
「我信。」
干淨兩個字宛若磐石,定下卿別雲心中原本翻滾不安的忐忑。
「夜?」
「用你精心培養的蛇蘭去殺金沙確實浪費,此事是我不對。」
「不是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卿別雲有些惶恐,看著這般近在眼前卻深不可測的司凌夜頓覺疏離。
如隔一層霧障,再看不透。
「你知道我都是為了你好,奴歌她的確是個禍害,這你知道的!」
「確實……那日我原本是真想將蛇蘭送往落霞宮的。」可吩咐下人之時,那樣冷漠的聲音不自覺傳出‘賜給貴煌殿’,簡單幾個字說出之後自己都覺得心驚,可並不後悔。
彼時心底只是有一種可笑的想法———金沙就算是真的神女又如何?殺了她,奴歌完全可以取代,這世上自己為帝稱尊,只要自己承認,指著路邊一名乞丐說她是神女又何妨?
這樣可笑的想法一直延續到現在,他依然覺得有理。
高舉‘自己不需要神女虛名成就帝業’的旗號護下奴歌,明明自己深陷迷情其中,卻是渾然不能自醒自拔。
…………
御書房內提神香兀自繚繞,滿殿寧寂。
「皇上,外面有暗影求見。」
一旁小宮女見卿別雲與司凌夜均是默不作聲,找準時機插進話來。
「宣。」
司凌夜揮袖,頃刻後那名被暗地派遣到落霞宮的暗影出現在眼前。
司凌夜並未躲避卿別雲,直言相問「有什麼消息?」
「回皇上,那女子。」
「如何?」
「自從染疾之後她時長對身邊宮女說自己不是這世上之人,今日更是直言挑明皇上帝王統治令她不滿。」
一旁司凌夜倒是不見多少詫異眼色,只平聲「還有呢?」
「還有……」暗影小心抬頭看了看司凌夜臉色,謹慎道「她說自己很是懷念她的故國。」
「故國。」狹長眉目微眯,竟是露出揣摩似笑非笑的神情「何處?」
「據說是,另一方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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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殿本是冷宮,按照常理來講應當是常年無人問津,塵埃遍地淒冷,可今日,這傳言被人遺忘的獨立冷宮一角,卻是分外熱鬧。
先是宮鈴發現落霞殿有人窺視,到現在月上中天,地面跪著一名紫衣少女……事事樁樁無不讓人感覺意外心驚。
少女一身錦繡紫衣裹身,眉目分外精致,看似玲瓏乖巧的眉眼深處暗含嬌蠻,只是今日,這嬌蠻已經被時光塵埃打磨,覆蓋上一層深深的晦暗之光。
杏核大眼眼窩之下微有青色,似是長久心郁不暢導致失眠,長長羽睫顫動蓋著眼中空洞,此刻整體看來分外憔悴,竟是比座上清瘦的奴歌還有孱弱兩分。
這可是那昔日靈動驕橫獨霸一方的若雪公主?
宮鈴免不了心驚,畢竟長久相處下來熟悉感情依在,不過一想到她陷害紅淚至死,如今奴歌走到這步田地多少都與她有關,又頃刻心硬起來,于是冷聲,微帶嘲諷道「公主身子嬌貴,您來駕到這破敗的落霞宮做甚?」
地上跪著的若雪並不說話,只死死咬唇恭恭敬敬對有些迷茫看她的奴歌叩首三次,而後直起腰身來。
卻依舊跪坐在地面,不曾起來。
站在奴歌身邊的宮鈴見到此景但覺心驚,卻因眼下形勢所逼,不能展現出絲毫心軟詫異來,于是別開目光,故意冷淡道「公主這等大禮,我家主子可承受不起,您還是快快起身吧。」
「絕音已經死了,前幾日……我皇兄手下暗影在崖下找到了其尸骨,而今,已經下葬。」
雖是事先早有猜想,不過如今真正得來如此消息時,難免心寒。
「我知道是我錯,我自私,一心想要得到高高在上的他,甚至不惜用父皇留下的凰印與他作為交換條件……他本是答應了要娶我的,可如今……」
「事到如今,司凌若雪,我只能說你一句自作自受。」
「呵,我確實自作孽不可活。」
「鈴鐺。」一旁奴歌眨著大眼看向宮鈴,可能是覺得她對地面若雪太凶太冷,有些不適應扯住她衣袖搖了搖「鈴鐺,你怎麼了?」
「主子。」宮鈴順勢低下頭來看了奴歌一眼,安慰「沒事,主子你只要乖乖在這坐著便好,至于這叛徒……你沒必要為她心軟!」
「可是她,好可憐啊。」水眸再三望了望若雪,看向那低垂的頭顱,下意識覺得心疼。
「小丫頭,你起來吧,跪在地上多累,來。」說著拍了拍身邊破舊木椅,真摯道「過來坐呀。」
「我……」
地上司凌若雪听聞召喚微微抬起頭來,又在對視上奴歌那澄淨無垢雙眼之後,迅速低下頭去,反而更加死心跪坐在地面。
倒是一旁宮鈴冷哼「司凌若雪,主子既然讓你坐著,你便起來吧……否則被別人看了去,還以為我們這落霞宮是要欺主造反。」
「不,我以為我這樣,才能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那也只是你以為,紅淚與絕音都已經死了,這間接的你敢說與你沒有關系?而今他們尸骨都已寒透,你方才假惺惺跑到這里博取同情,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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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公子神秘顯身鳥~無良小報告︰再讓小鴿子快活一段時間,主要是為了讓小夜子贖罪,然後咱就可以走上魔女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