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來府,晚上留于府中用膳,李叔讓小的請姑娘過去。」小廝畢恭畢敬說道。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子,在轉身避過小廝用手擦掉眼角的淚。
隨于他的身後,來到膳房,還未到門前,便听到李叔在訓小廝。
「怎麼連一盤茶點都端不好,要是傷到七爺,你的小命誰保得住,我已經告誡你們多次,腳下要踩的穩,眼楮低下去看好路,要有個不小心連腦袋都會摔掉。」李叔,坐在凳子上,說道氣急時,還拍了下桌子。
眼前的小廝哆哆嗦嗦,「是,是,是,李叔教訓的是。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腳下一滑,就摔了。」
「幸虧咱們爺,眼疾手快接住了,要不你就大禍臨頭了。」李叔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倍。
「是,是。」小廝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爺的身手好,一手就接住了茶盤。」
「唉,這次多虧了爺,保住你這小命。」李叔又抬眼巡視了周圍站著的小廝,說道︰「以後做事都小心謹慎點,知道了嗎。」李叔的目光一一審查著小廝。
「知道了。」小廝齊聲回道。
「準備膳食,今晚七爺怕是要留在府中用膳。」李叔說道,又低聲道︰「讓這小子請亦心姑娘,怎麼還未請來?新來的這些人,都是沒有長心的。」李叔調整自己的呼吸。
我一直立于門口,小廝被李叔的氣勢震的有些驚慌,現今又听到李叔的不滿,竟忘了通報。
我只好自己進去,李叔回頭看到是我,「姑娘,何時來的?」李叔喜出望外,將剛剛的倒八字黑眉,轉瞬間成了八。
我淡淡的一笑,來了有段時間,可訓人時,哪會看周圍。
「姑娘來了就好,府中來客,必定要請姑娘露些手藝。」李叔說道。
我點了點頭,這膳房雖說不是最關至要之地,但也需謹慎。
「姑娘。」小廝將紙筆端來。
李叔在一旁說道︰「這次九爺留于府中,但是對于爺的喜好,老身還真不知,我們都看姑娘的意思。」李叔雙手一攤,搖了搖頭。
只能隨心而做,簡單寫出平常三爺所愛的食物,剩余的各類味色,做一份,也好有一兩樣合意,白羽是一個無辣不歡之人,他呢,坐于這府中的那個人,是不是連生活習性都相同?
膳房內熱氣蒸騰,有些悶,只好出去透透氣,在院中閑逛一圈後,想到一個多時辰後,這些準備的膳食也將出鍋放盤,便悠步回去。
快到膳房時,一小廝慌忙從身邊擦過,一邊跑一邊喘氣說道︰「李叔,李叔,趕緊燒水,張伯要。」我的眼神隨著他的腳步。
「慌慌張張,難道我剛剛說的話都沒有听進去?」李叔的嗓音又瞬間提高一階。
小廝將手放在膝蓋上撐著身體,彎腰喘著,「李叔……,快,燒水,張管家要的急。」
听到小廝的喊聲,我愣在原地。
「什麼?」李叔驚訝一晃而過,忙說道︰「準備熱水,快,先把籠屜拿下,快放水。」
我忙轉身到遜雪閣,張伯要的如此急,那必是三爺要的急,當踏門而入時,看到三爺仰臥在軟榻上,張伯在一旁換繃帶,的半身,被鮮血染紅的白紗,我立在原處,三爺緊皺的眉頭,雙手緊握軟榻扶手。
「還不拿水來。」張伯喝道。
我一愣,站在原處,張伯回頭看到立在眼前的我,「姑娘,」張伯突然有些語結。
我走到軟榻邊,地上放著剛換下的繃帶,張伯一直在更換這止血紗布,微怒道︰「為何熱水還不來。」
三爺眼楮微睜,輕輕的抬手覆住我放在扶手上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我抬頭看到他頭上細密的汗珠,從額際滑落到發髻中,我目不轉楮的看著滲出的血,張伯看到我時,稍作遲疑,「姑娘,幫老夫將藥箱中的止血藥拿來。」我起身打開張伯身旁的藥箱,一瓶瓶的白瓷藥瓶,「紅色的。」我拿出後,遞給他,張伯盯著我,之後將目光移到滲血的白布上,「姑娘,撒到傷口上。」
我看了一眼緊皺眉頭的三爺,打開瓶塞,將細白的粉末倒在傷口上,我每倒一處,張伯便將紗布的一角露出,好讓藥粉進入傷口內,原本愈合的傷口,已經開裂,鮮紅的血蔓延開來,染紅了白紗,染紅了張伯的手,染紅了我的眼楮。
「張伯,止血布拿來了。」小廝進門說道。小廝捧著厚厚的紗布立在原處,不敢抬頭。
張伯將止血布拿下按住傷口,便氣急敗壞的說道︰「姑娘,以後練劍,也不能如此莽撞,若是傷到王爺,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一愣,啞口無言,抬頭疑惑的看著張伯。
「還好爺只是輕微的擦傷,若要嚴重,可如何是好。」張伯抬頭,眼楮直直的看著我,緊皺的眉頭,將頭向下點了點。
我恍間會意,不停的點頭,便哭了出來,本來之前因為焦急而已經打轉的眼淚,如今被張伯如此之說,便開始吧嗒落淚。
因為我懂了張伯話中之意,掩人耳目,也要真實真樣。
「水來了。」兩個小廝將木盆端進來,立在一旁捧著紗布的小廝旁,看了一眼軟榻上的人便忙又低下頭。
「放下吧,讓李頭做些清粥小菜,爺一會就醒了。」張伯按著傷口的手,依舊沒有離開,轉頭對著低頭的小廝說道,看到兩個小廝將木桶放下,我起身接過白紗。
張伯直到小廝將門關上離開後,對我說道︰「委屈姑娘了,老身實在沒有對策,只能用這下下策了。」
我點頭示意。
「紗布遞給我。」我將手中的紗布交給張伯的另一只手,「姑娘,將手巾盡濕,搭在額上。」我忙舀出木桶的熱水,將手巾放入,雙手踫到這燙水,但卻顧不了太多,搖著牙將它擰干,伏在他的額頭。又擰干另一條,擦拭著滑落的細汗。
「爺的傷口已經裂開,必須再縫針。」張伯看著傷口,說道。
我抬頭看向他,「姑娘,書案上有燭台,櫃子中有火折子。」
我將燭台點亮,放在張伯處,「將藥箱打開,將針與線拿出來,穿好。」張伯看著我,將目光移到一旁的藥箱。
越心慌,越穿不進去,我定了定神,將穿好的針線交給他。
屋內的燈光已經有些昏暗,夕陽已經開始收回光芒,慢慢的下沉,我將房中的所有燭台點亮。不敢去看張伯縫制傷口,只好,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點亮四周燭台之上。
我的余光還是能夠看到燭影下銀針穿過的景象,低下頭,只看著眼前的人,每次吃痛時,他都會緊皺眉頭,嘴角向下。
他每次緊皺眉頭,我的手都會停頓下,好像那一針穿過的是我的心,眼前這人,無論是皇家貴族還是富甲一方,而現在僅僅是一個一直承受痛苦的人。
張伯一口長長的舒氣,把按在傷口上的白紗一角慢慢掀起,「止住了。」他擦了下額頭的汗水。
我停在脖頸的手停了下來,看了眼胸口已經不再泛紅的白紗。
張伯打開藥箱,將一瓶黃色的藥粉撒在傷口上。
「姑娘,我抬起爺的身體,你來包扎。」張伯將繃帶遞給我,我接過後,看到他將三爺輕輕的扶起,我便穿過他的後背將繃帶包扎好,手指觸踫到已經被汗浸濕的背,以及潮濕的軟榻絲被。
「麻粉過後,爺就會醒了。」張伯將藥箱收拾妥當。
我將被子蓋在他的身上,與張伯坐在一旁等待。
窗外的紅日天已經被慢慢的吞噬,燭台上的火光因為風吹而不停閃爍搖晃。
「嗯……。」一陣吃痛而沉重的悶哼,打破只有蠟台燃燒的刺拉聲。
我和張伯忙走到軟榻旁。
「爺。」張伯先輕輕的喚了一聲。
「嗯,」軟榻上的人有意識的應了一句。緩緩地睜開垂下的睫毛,稜角分明的臉,在燭光下陰暗有明,顫動的睫毛,像掙破開繭的蝴蝶,震動雙翅。
張伯將手搭在脈上,閉目定神。
「爺,我們必須回樹林小院,否則傷口很難愈合。」張伯睜開眼看著軟榻上微睜雙眼的人。
垂在身邊的手,輕輕的抬起來擺了擺。
「可是……」張伯看到三爺的擺手,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七爺根本是借探病之口,前來試探。」張伯語中帶著氣憤,「還好那茶盤不是重物,否則,不堪設想。」
我看著張伯所說的一切,那形似白羽的七爺,果然不是善類。三爺這次的受傷,是嚴格保密,知情人甚少,以至于到此時,張伯都要以練劍誤傷為由,來遮掩,只怕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否能瞞得過府中上下。
軟榻上的人,轉頭看著我,輕拍了幾下我伏在榻邊的手,我抬頭看著他。
「咳咳,」張伯干咳了兩聲,「勞煩姑娘照顧爺,老身去備藥。」張伯起身後,低頭說道︰「老身先告退。」他輕點了下頭。
我一陣緋紅,抬頭目送張伯退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