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繁弦 25

作者 ︰ 靈鶴

()這女子及笄之年,緋紅的小臉上仍掩飾不住那嬌女敕的肌膚,雙掛發式垂于兩側系于紅繩。她用溫熱的帕子仔細的擦拭著我的手。

轉身去換洗時說道︰「小姐,你醒了就好,爺已經守了好幾天了,這幾天你一直說著夢話。」

想起那晚刺殺時,城雲拔劍而起的情景,我就有些不願去回憶。城雲應該待于三爺身邊很久了,怎會突然害他。憶起城雲的眼神,倒有些冒冷汗,若他真有害主之心,那將是養虎為患。

「把屏風移來擋住光線。丫頭,可好些了?來。」看到劉老,又有些虧欠,每次劉老出現在我面前,我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可他總像慈父般,嚴厲叮囑,總讓我感覺到溫暖,他將手搭于我的腕上。

「脈象平穩,靜養一段時間就好。記住不可沾水,不可過悲過喜,飲食也要注意。這次是萬幸,沒有傷到要害,但也不可馬虎。」他將脈枕收起來,抬頭說道︰「丫頭,你可知,你已能開口說話了?」原本微睜的雙眼突然由于這個消息而變大。

「剛說要忌悲忌喜。」劉老搖了搖頭,起身將藥箱中的白瓷小瓶遞于小紅,小紅將我輕緩扶起,用管狀細勺送于我口中,我緩緩咽下去,一種清涼在嗓子間。

「丫頭,來,開口說話。」劉老將寫好的藥方遞于隨三爺進來的張伯手中。

沙啞干澀的聲音,感覺有千斤般的石頭頂于喉間,音只能很輕,若不是周圍寂靜的環境,我這一聲「三爺」是不可能入耳的。

他立于床邊,我看著他憔悴的面容,這比我最後見他第一面時,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大相徑庭。

「謝謝你。」我笑著盯著他。他嘴角有些輕微上揚,若不是看著他的眼楮,我都不知他心中的喜悅。

「一切都會好的。」這是他最常對我說的話,一切都會好的,是因為有你在,所以一切都會好的。

劉老步于床前,我將目光移置于劉老,點頭對他道︰「謝謝,義父。」

他還是捋胡子的笑呵道︰「哈哈,丫頭,好生養著。幾日沒進食,要控制食量,不可過多。飲食起居方面要多留意。王爺,老身先行告退。」張伯拎起桌上的藥箱,送劉老離開。

我看著立在床邊的三爺,心中有太多的迷惑等他給我答案。

「城雲。」這是我開口能說話的第三個人名,現在的嗓子因為太久沒有說話,所以每說一個字都有些耗氣,隱約覺得胸口有些撕拉的疼痛,將手放于胸口之上。

「不急在這一時。」他緊張的表情,讓我心生調皮之意,忙低頭緊皺眉頭,作出一副痛楚之樣。

「痛了?」他突然抓住被子,看著我,我忍不住輕笑一聲。

「傷的這麼重,還有心思玩鬧。」我看著他,也不說話,只等他接著說︰「城雲是被人下藥,神智不清,所以起了殺心。他已關入地牢,派人看守,以防藥性未除。何人下藥還在暗查中。你也不必過于焦慮,安心養傷,不可再多問。」

我低頭陷入沉思,城雲如此謹慎之人,他是如何會被人下藥,是誰要取三爺的性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人之心怕是最讓人後怕,難道是七爺?我已領略過上次他的試探之心。還是雲兮樓的宋老板?只有那個時候,城雲的警戒線是最低的。

鼻子被人踫了一下,「啊。」我下意識的輕呼一聲,三爺將被子向上拉了拉。

「你若再想,以後,便不會再告你。」我也只好默認。

粉裳女子將膳食端來,三爺端起碗,將我額前的發絲綰入耳後,一口一口喂我,他輕吹白粥的樣子讓我覺得他不像是一個在皇權爭奪中的猛虎,也不是一只蓄勢待發的狼,不再冷漠,不再掩蓋眼中的感情。一年之前的他,立于梅花亭中吹簫的影子,那種釋然月兌俗的氣質仿佛不復存在了,可他卻真的立于我的腦中,到底我周身的人心中都藏有多少秘密,埋下了多少辛酸。

臥床這些日子,小紅侍奉我左右無微不至,是一個聰明機靈又貼心的丫頭。

「小紅,你是如何來城府的?」我看著立在床邊的女子。

「家里窮,娘又病重,需要很多錢,我借不到,便跪到城門邊想著讓管家收了我做丫頭。既能給娘治病又能為家里省口糧錢。那時張伯看我可憐,便問我身世,之後就被帶進府中。」小紅眼眶有些微紅,卻沒有眼淚流下,這樣一個本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離開家門出外討生計。我竟心生猶憐,拍了拍床鋪讓她坐下。

「小姐,不敢,我站著就好。」見她忙擺手,絞著衣角。

我笑著說︰「去搬把凳子來坐著。」

「小姐,我進府那天本要起名,但是爺說,我是要伺候小姐的,所以讓您給我起一個。」眨著她漂亮的大眼楮,看著我說道。

「起名,嗯……,那就叫言心吧,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可喜歡?」我抬頭看著她的眼楮。

「謝謝小姐。雖然我不懂這詩是什麼意思,但是小姐取得一定好。」小紅眨著桃花眼看著我。

「呵,你倒不必小姐小姐的叫我,我也不習慣,我又喜歡你,就叫我姐姐吧。」我淡淡的說道,看著她。

「這……不合規矩的,小姐。」言心馬上低下頭

「若感到為難,你可以叫我姑娘,私底下叫我姐姐也無妨。」

「謝謝姑娘,您是個大好人,和爺都是好人。」看她靦腆的低頭。

我笑了笑,接過言心遞來的杯子,這丫頭不知在進府前到底吃了什麼苦,我什麼都沒有為你做,卻落得你這個好人的稱呼,這個四方城牆中到底是有多麼無情。

「又在想什麼呢,握著茶杯不松手。」我順勢松手,三爺將茶杯取出。

「在想你,想你都快到晌午了,人影也沒見到。言心,去膳房把準備好的菜端來。」我又向他伸手,要回茶杯喝水。

「言心,這名字有何起因?」他轉身坐到床邊凳子上。

「你猜?」我睜著眼楮看著他。

「你起得名字自然是好。」他看著我說道。

「呵,誰言寸草心,她是個可憐的孩子,卻有百善孝為先的感悟。」我伸手將茶杯遞給他。

待他將茶杯放于桌上轉身,我拍了拍床邊,讓他坐于我身邊,拿起他的手去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很依戀這種感覺,每次這種觸踫都會給我莫名的安全感,會讓我覺得像落水的人有一根木頭在眼前一樣,想緊緊抓住。

「待你病好,我們入宮,讓父皇指婚。」他一邊整理亂了床邊的被子,一邊說道。他並沒有抬頭看著我說,而是手中一邊整理著被子,眼楮也隨著手的動作。

我旋轉在他手心中的指尖突然停了下來,一入宮門深似海,我一直擯棄不去考慮與他在一起必定要進宮的事實,他是爺,是身份尊貴的三王爺,是萬臣尊敬的聖賢之人,可是有時我寧可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他只是城公子,那個桀驁不馴的白衣男子。

言心進屋打破了這無邊際的沉默,她將托盤遞于三爺,他端起後說道︰「你先下去吧。」言心作福退出房門。

「難為你了,要迎合著我的時間。我自己來就好。」自病後,便一天三餐從未間斷,早晨我起得遲,晚上有時他不能回府,只能伴于這晌午。本要伸手拿回瓷碗,他卻已將勺子遞于唇邊,我默默的喝下這寡淡的白粥。

「一切都听你的,好好養傷。」他默然的繼續喂我,我不禁將手指卷曲起來,心里莫名的傷感。

他陪我用完膳,因有事在身,不能再多停留,目送他離開,我陷入沉沉的莫言中,言心幫我擦拭身體,見我一句話也沒有,便也不敢開口,低頭專心做事,不敢多問。

靠著床,看到窗外已有落葉飄進來,真正的入秋了。

「亦心妹妹。」婉冬隨張伯身後快步入屋,坐到床邊,握著我的手。

「怎麼受傷了,嚴重嗎?我听爹說,你能開口講話了?現在好點了嗎?」她一口氣問了如此之多的問題。

「我很好,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我將手放于她的手上,輕拍著。

「好,能說話就好,前些日子我來看你,當時你昏迷不醒,所有人都整日不合眼的守著,當時嚇壞我了,生怕你有事。待你醒來,爹爹又不讓我來打擾你,便拖到這時才來。」看到她濕潤的眼眶忙用絲絹拭淚,竟有些心酸。

「我已經好很多了,言心,將膳房的糕點端來。」婉冬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繡荷包,「這是佛手,壓到枕頭下保平安。」我點了點頭。

「姐姐。」我拿了一塊糕點遞給她。

「亦酥糕?」婉冬說道。

「對,這名字還是姐姐起的,我已讓言心包好,走時帶上。」我笑著說道。

「好,好。」見她吞吐不經心的回道。

「姐姐可有心事?」我問道

「妹妹……,可是城雲傷你的?」婉冬將握我的手緊了緊。

「雖是城雲出手但是並非他本意。姐姐莫要怪。」我道。

「城雲,現在在哪,是被關入地牢了嗎?」婉冬情緒有些激動。

「三爺擔心藥性未除,所以先將他置于牢中,雖說是地牢,但是他也不會受苦。姐姐,你怎麼了?」我拍了拍她的手,看著她。

「沒事,我就是有些奇怪為何城雲要傷你們,他跟著公子也不是一兩天了,朝夕伴于左右。」看她滿眼的疑慮,怕是擔心三爺的安危。

「姐姐莫擔心,三爺自有主張。」我緊了緊她的手。

「三爺會不會把城雲……」婉冬低頭不語。

「若三爺要對城雲用刑,想怕早就開始了,不會將他安于地牢中等待藥醒。既然這樣,城雲是不會有危險的。三爺對城雲有義,所以他定會把這件事情查清楚。」我看著低頭拭淚的婉冬,她自幼便與三爺相識,這城雲也是她兒時所知之人,但是她這樣的過慮竟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婉冬究竟是心儀三爺還是戀上城雲?

「好,好,妹妹你好生歇著,等身子好點,我們回去看看娘,她很是掛念你。」婉冬止淚笑道。

「好,等我好些我們一同回去看看娘。」

「我這就走了,你好好養傷,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婉冬起身接過言心遞來的糕點包裹,便離開了。

婉冬並非愛慕三爺,原先我一直不好與三爺走得過于親近,是因牽掛她,但如今看來婉冬對于城雲的關心遠大于她對三爺,難道,婉冬其實心系的是城雲,怕是怕城雲將這感情之事視而不見,不曾留意婉冬苦心,在外人眼中看來,婉冬的確與三爺感情甚好,倘若假使我是城雲,這樣的愛戀也不會開口對主子講。

我將枕下的荷包拿出來,仔細的摩擦,極細膩的針功,怕是已繡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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