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安,婉冬可病的重?」
「回姑娘,小的不清楚,只是昨日送信,听書院的雜役說的。」
「你沒有將信交予她。」
「小的沒有見到婉冬姑娘,婉冬姑娘臥病在床,不敢冒然打擾,便讓書院的人代為轉交。」
我正要再問,便看到庭院外,三爺已經漫步而來。
「一早就站在門外吹風?」三爺站于身旁,問道。
我只好不語,城安也立馬低下了頭。我坐到桌邊,看到三爺接過言心遞上的茶。實在忍不住,問道︰「婉冬病的可重?」
「偶感風寒,休息幾日便可,你不用多慮。」
「我想去看她。」
三爺停下輕吹杯沿,將茶放下,說道︰「待你好些,我讓城安送你去書院。」
「我很擔心她。」我小聲的說道,像是自己的自言自語,又像是想告訴眼前這個下了禁令的人。
「這幾日,你可以寫信給她,讓城安送去。」我抬頭對上他柔情的雙眸,「身子重要。」
我點了點頭,他如此堅決果斷,怕是上次私自見城雲帶來的後遺癥,如果不好的徹底,定是不能出這院子,更何況這幾日,怕是連這屋子的小門都不能出去半步。
三爺用完膳後,不待多時便起身離開。
我坐在桌邊,想著如何給婉冬寫信,不知上一封信她可看明白了,若是前幾日便已經惹了風寒,那封信定是造成打擊,使得身子病的更重,我突然有些懊惱,我這一封信寫出去,連她最後幻想的余地都沒有留。當初只是想告訴她城雲已走的消息,卻單單忽略了她的身體。
「姑娘。」門外的聲音響起,我轉頭看向大廳。
「姑娘,我去看看。」言心停下研磨,出了門。
「姑娘,城安帶回來的信。」言心將信封交予我。
我突然釋然一笑,忙接過來,抽出信箋。
「妹妹︰疏忽大意,偶感風寒。已知你擔憂心意,幾日後我便去府中。勿掛念。」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將信重新折好放回去,看來婉冬已明白信中所說之事。
「小姐,要回嗎?」言心又在一旁研磨。
「嗯。」可是卻又開始犯愁,該如何回這封信。想了一會,便又說道︰「算了,不回了,她沒大礙就好。」我起身將信放到櫃子的抽屜里。
這幾日,一直按著劉老之前開過的方子吃藥,今日卻看到城安領著那針灸大夫又來府中。看那老者風姿翩翩,一副仙風道骨,身邊還有一女童,聰明伶俐模樣。
旭日的陽光,撒在院落的落葉之上,老者腳下生風,掃走了腳邊的葉子。
「姑娘。」城安,將老者引進房中。
我起身,看著這手捋胡須,一旁的小姑娘眨著眼楮看著我,好一雙天真無邪的眼楮。我看向城安,便听他說道︰「這是前些日子來給姑娘針灸的大夫。」
我點了點頭,「請坐。」
老者似乎有些略微的吃驚,怕是沒有想到幾日不見卻開口說話。他略微遲疑了下,便坐了下來,打開隨身背著的藥箱,我將手放在脈枕上。
「姑娘,這些日子依舊勞心?這病,怎麼越發重了?」老者這隨口而出的一句話,倒讓我啞口無言,只好說道︰「沒有什麼煩心的事。」
老者也不接話,只是說道︰「姑娘,另一只手。」
城安一直立在老者身邊,那水靈的小丫頭也站在一旁看著老者號著脈。
「喜兒。」老者按著我的脈,說道。
「是,爺爺。」這喜兒答過話後,便從藥箱中將黑包拿出,我條件反射的眉頭一皺,針。
「大夫,我還要針灸嗎?」我忙問道。
老者眼楮望著別處,還在思考這脈象,只是略微的點了點頭,沒有轉頭看我。
我只好閉了嘴,不再問,看著喜兒將布包打開,一條黑色長布上插滿了閃光的銀針,回頭對城安說道︰「小哥哥,可否點個燭台?」
城安回身將櫃子中的燭台拿出,從袖子中模出火折子點亮燭台,喜兒便取出銀針在燭火上烤著,還不停的反轉著。
我眉頭越發的緊了,這老者施針我已知曉,但若是這半大的孩子在我身上扎來扎去,我不知我可否能吃得消。正在我胡思亂想時,這大夫的聲音又想起,後音猶如洪鐘,只是極為低沉,︰「姑娘,可以去里屋躺著。」
本想再問些什麼,但是這老者有些喜歡一句道破天機,或者說喜歡一句話就說完十句本該解釋的意思,我也不好再問些什麼,既然能進王爺府,那醫術必然高明,名師出高徒,我只好這樣寬慰自己。言心也有些擔心,扶我躺下時,她自己倒是嘟囔的一句︰「讓那半大的孩子施針,可以嗎?」
「沒事的。」反而我安慰起言心,進屋時,看到那喜兒還一直在忙著燒著銀針,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態,眼神也與剛進府時那無邪的眼楮中多了一份沉穩。
听到有人進屋的腳步聲,之後便是喜兒脆鈴一般的孩童音︰「小姐姐,能幫我搬來一把椅子嗎?」
我扭頭看到喜兒一手拿著黑包,一手端著燭台對言心說道。
言心忙將里屋茶案的凳子搬到窗前,喜兒將燭台放下。
「姐姐,喜兒的手法很好的,你無需緊張。」喜兒拿起我的手,突然對我說道。我一時木然,便點了點頭,剛剛喜兒托起我的手,怕是手指有些僵硬,才看出我的虛心。
喜兒將銀針扎入我虎口的地方,見那銀晃晃的針扎入,我不由的皺起眉頭,但只是如蜻蜓點水一般,喜兒已經拔起第二根銀針。我將頭回正,閉起眼楮,不再看。
突然漸漸感覺身體有些疲乏,不由見神情恍惚昏昏欲睡之感,不知是否曾睡過,但是當手掌初有感覺時,便睜開了眼,看到喜兒已經將虎口處的銀針拔起,突然看到自己的肩胛骨處也有一針,看到左手臂處也是針。
「小姐姐,別動。」喜兒輕聲說道。
我看到自己現在完全就是那扎滿針的黑布。我看到依舊立在床邊的言心,如今的眉頭可比先前已經舒緩很多,似乎眼中流露出欽佩之色。
喜兒轉動的銀針,輕輕的拔出,有順序的插入棉布中。待我醒後,就一直等待這喜兒將針全部的撤出。過了許久,她將燭台吹滅,把我的衣服輕輕的整好後便拉開身旁的絲被蓋在我的身上。
「姐姐,你可以再睡會。」喜兒將被角向上輕拉了一下,甜甜的說道。
我笑著點了點頭,「謝謝。言心,給喜兒倒杯茶。」
「不用了,我現在回去找我爺爺。」喜兒忙回身對言心說道,「明日我還會再來,剛施針完,要多休息一會。」說完便將燭台遞給言心,將凳子重新搬回茶座旁,拿起桌上的黑包出了門。
「姑娘,你感覺好些了嗎?」言心忙上前問道。
我點了點頭,我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好些,但是這一針,的確讓我睡了一個無夢的覺。
「言心,幫我倒杯水。」我撐著身子起來。
「姑娘,小心。」言心忙扶我。
「都這麼久了,傷口早就長好了。」我撲哧一笑。
我接過言心端來的茶,「看你,好像挺佩服那個喜兒的。」
「是呀,她好厲害,那麼多針,她全都記得,什麼針應該施哪,全記得,剛開始她施針的時候,我特別擔心,但是姑娘你一直都睡著,也沒有什麼不適,而且神色看上去特別安詳,好像睡的特別的好,我就站在一旁看,那喜兒,就一直再施針,然後便坐到凳子上看著你,然後再一根一根拔下來。」言心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的比劃著。
我又樂了起來,「看來,這個喜兒不簡單,居然能讓我們言心這麼佩服。」
言心也一樂。接過我手中的杯子,將我被子蓋好,說道︰「姑娘,你在睡會吧。」
我點了點頭,突然想起,說道︰「三爺來的時候,記得叫醒我。」
「知道了,姑娘。」言心嫣然一笑,便關上門退了出去。
當我醒時,窗外的明亮已成黑暗,安靜的一切,隱約听到秋風吹拂落葉的沙沙聲。我下床倒了杯茶,有些太涼,只喝了一口。這時怕已經過了晚膳時間。明明交代言心要叫醒我,這丫頭,這些日子被我慣的越發的自作主張起來。
「言心。」我在屋中喊了一聲。便听到偏房中言心應者出了門。
言心進屋將燭台點亮,「姑娘,你醒了。」
「不是讓你晚膳時將我叫醒嗎?」我沒好氣的說了一聲。
「三爺不讓。」
「他已經來過了?」
「嗯,午後時分來的,在床邊坐了好一陣子。」言心端起桌上的茶水,「姑娘,我給你換杯茶。」
我點了點。
「言心,三爺可用膳了?」
「不知,可要問城安?」
「不用了。」
「姑娘可要用膳?」
「嗯。」
我看著燭台發呆,這樣一直困在府中,就像一只等待人來安撫的波斯貓一樣,沒有外界的人,沒有外面的事,已經成為獨立的個體,每天所期待只是他何時會回來,何時會出現,何時能沒有心事的在我的眼前,只為那一抹淡然飄逸之笑。
我對著牆,做著一只小鳥的手影,飛過倒影在牆上的窗戶影,在燭光映射下自由翱翔,。不經意間哼著歌。看著手中的影子,黑色的小鳥可以飛到四處,可以忽大忽小,可以跨越一切障礙,飛過梳妝台,飛過茶案,飛出窗外。
在轉身時,看到門口竟立著三爺,手影停在半空,我看著他,沒有開口說話。他停了一下,便在我身旁的凳子坐下,自己倒了杯茶,說道︰「是小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