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間房能許人進,那九爺一定會人未到聲先到,竟然城昔在門外通報,看來,很少有人會來。
「我就不去書房了。」我起來轉身對他說道。
他點了點頭。
「我去膳房。」說完便轉身離開。
其實,並不是不想去書房,也並不是不想見九爺,只是,有時會感覺自己的存在或多或少會妨礙到他們。
「看看,你切的是什麼。」李叔的洪鐘之聲響徹天際。
「李叔。」我喚了一聲。
李叔回過頭來,「呀,姑娘來了。」
我笑了笑,「來看看。」
「姑娘,坐。」李叔將桌下的板凳拿出來,「快擦擦。」李叔反手抓來身後的小廝,見他趕緊將肩上的白巾拿下來回擦著凳子。
「不忙了。」我揮了揮手。
自上次身體剛好,便興沖沖的來膳房,結果整個膳房的人都被張伯訓斥,如今他們見了我,既是捧在手里怕碎了的瓷女圭女圭。
「不用顧我。」我在石台邊拿起雪梨啃了起來,看著這房中的熱鬧,恰巧是府中難見的場景,只要李叔不在房中坐鎮,那些小廝便開始的竊竊私語,然後聲音逐漸變大,有時還有一陣的哄堂大笑。城府上下雖然謙讓有禮,但卻有明顯的等級服從觀念,張伯平日雖一幅老者風範,但是怒起來也是讓人有些微悚。若不是這樣,又豈能將這城府管制的如此有序。
「姑娘。」言心快步走到我面前,我抬頭看著她,遞給她一個雪梨,「姑娘,」言心嬌嗔了一句,把梨攥到手里,「喜兒來了。」
我停下嘴里的動作,忙把口中的梨咽了下去。
「忘記了。」我將一半的梨扔下,便出了門。
這幾日,喜兒每隔三天便會來府里針灸,我也越發喜歡這可人的丫頭,靈氣逼人,又有一身好醫術,更令我吃驚是她對戲劇也十分摯愛,有時側目看到她那細腰軟如流水,正是含苞待放的花季,若是不學醫,也是那唱響全城的名角了。
「對不住,來遲了。」對著在梅樹下石桌旁站立的喜兒說道。
她抬起頭,停下手中整理的藥瓶。
「不礙事的。」喜兒將藥箱關上,隨我一起回房。她將斟滿的茶杯遞給我,在為人處事方面,喜兒的確比言心更有眼色,她可以很細微的觀察每一個人的表情變化,懂得何為察言觀色予人玫瑰,雖然年紀小小,言談舉止卻盡顯成熟。
我接過杯子,「來了很久了吧。」
「沒多久,剛好可以再樹下看看池塘,一直都覺得姐姐這的環境好,果真能讓人心靜。」喜兒眨著閃動的眼楮說道。
「喜歡,那就多來坐坐,也沒必要等到針灸才來,這樣我也好有人陪著說話。」
「姐姐說笑了,能來府中,已經是福氣了。」
「那是你醫術高明。」我笑道。
喜兒低下頭淡淡的一笑。
「去里屋吧。」
喜兒拿起藥箱隨我進屋,言心已經將燭台和凳子擺好。
「喜兒,好幾日都沒有見孫大夫了。」
「我爺爺去城郊了。」
「嗯,你最近還有唱戲嗎?」
「有啊,爺爺不在的時候,正是能好好唱呢。」
「雖然前幾日就知道了,可是從來都沒有親耳听到。」
「怕姐姐笑話。」
「怎會。」
「那就等下次來,給姐姐唱。」喜兒抬手將銀針插入我的手腕,「現在你需要休息。」喜兒從包中抽出另一根銀針,停在半空,面若桃花。
待我醒時,屋中已經有些陰暗,窗外淅瀝的雨聲,我輕哼了一聲,坐起來。突然手臂被人托了一下,將我扶起來,「三爺。」
他將被子重新整理好,「餓嗎?」
我點了點頭,「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他起身到桌邊倒了杯茶,「身體好些了嗎?」
「好很多了。」我沖他一笑,將亂發理到頸前。
「我睡了很久嗎?」
他一笑而過,看這樣的天,應該又被我睡過一下午了。
「外面下雨了。」我看向半微開的窗外。
「是。」他將手中的茶杯拿走。
「城安。」他將茶座上的書合上,交給隨後而來的言心手中。「準備晚膳吧。」
「是。」言心便低頭出去。
其實,我想出去,尤其是在小雨的天中,但是還是硬生生的將話吞回肚子中,我說出的話,提出的要求,他都盡所能的完成,之所以這樣,我不能任性的想著我想要做的事情。
他回坐到床邊,看著我,我歪著頭望著黑眸,看能不能悟出什麼,可惜什麼也沒有,只好笑著問道︰「九爺了?」
「已經回府了。」
我點了點頭,從我受傷以來,九爺就很少在留在府中用膳了。
「七弟,明日來府。」他的眼神突然顫了一下。
我沉默下來,將目光移開,看著翠綠絲被,然後搖了搖頭。抬起頭看著他,沒有表情,但是,我可以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在周圍蔓延。
七爺明日來府,怕是要帶著新過門的王妃,孫珺瑤。皓國的婚慶禮節我並不懂,但是差異再大,本質不變,從前些日子算起來,回門已經結束,現在該是見長兄了,只不過二皇子在邊疆還未歸程,論資排輩也應該是三爺來做。
「都說出嫁的姑娘是最美的了。」我在他的手上撓癢癢,「明日,你不用顧我。」我眨著眼楮看著他,笑著說道。
他的眉頭皺了一下,雖然很細微,但是還是被我看到,我的食指還停在半空,就被他的手蓋住,看著我,一字一字的說道︰「沒有你美。」淡若無聲,可是在空蕩的房中卻听得如此真切。
我撲哧一笑,打破了這麼正經的場面,雖然我知道在他心中或許我是最重要的,這樣就夠了,雖然沒有真正的面對過這被人稱為的孫家大千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孫珺瑤,就算如今已成宇文氏均珺瑤。
「爺,姑娘。晚膳準備好了。」言心站在里屋邊向里面說道。
我掀起被子,穿鞋下床,「天冷。」他將披錦蓋在我的肩上,我沖他笑了笑。
習慣了身邊有個人時刻提醒著,時刻為我肩上加一件衣服。
在桌邊用膳時,看到張伯站在門口,我抬頭看了眼,他也順著我眼楮望了下,「先吃飯。」他又往我的碟子夾著。
「怎麼了?」我看著他,一臉好奇。
「先好好吃飯,吃完再說。」他一臉堅定表情。
我迅速解決掉,喝下最後一口湯,放下碗,看著他。
他放下筷子,無奈的表情。
「張伯。」他喚了一聲。
「爺。」
他點了點頭,張伯便揮手讓門外的小廝將一個木箱提進來。
「是什麼?」我問道提箱進來的小廝。
「是明日要用的。」三爺站起來,將箱子打開。
我瞬間露出驚奇,一件雪白狐裘衣,柔軟,順滑,燭光也遮不住那漸閃的光芒。我轉頭看向他,「怎麼又有一件?」
「明日,去凌煙山莊。」
「凌煙山莊?」
他點了點頭,「你身體已經好很多,住在山莊對你的病也好。」
只因不能在府中走動,所以才會安排我去凌煙山莊的嗎,喜兒的爺爺也曾說我是因為郁結而導致身體境況日漸下降。明日又是七爺來府,府中必定會交頭接耳說著有關于的故事,他也怕是我听到而擔憂。
「很遠嗎?」
「城峰和城昔會護送你去。」
「那你呢?」三爺身邊本有三位守護,如今城雲走了,只剩下這二人,我心中依舊有七爺踫翻茶水的景象,雖說他似白羽,但卻偏偏生有一副狠心腸。
「我隨後就到。」他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不禁有些擔憂問道︰「真的?」
他點了點頭。
「我要住多久?」
「隨你喜歡。」
隨我,可是他不可能一輩子陪我于山上,這怎叫隨我。
「可是城峰和城昔都隨我,你……」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說。
「放心。」他頓了下,「這是在府中。」
他明白我語中之意,我也不好再強求,他一向心思縝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下一盤棋,誰輸誰贏,他都了于心間。
「山莊建于山頂,會比這里涼很多,記住,在入山時,一定要穿上。」他萬分叮囑。
「我知道。」我突然抱著他,將臉埋于胸口,死死的將他抓牢,「明日醒來,便走。」他一下一下的模著我的長發,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有些重,他的手環著我的腰,像是安慰一只驚恐的小貓。
昨日,讓言心將東西收拾好後放入上次去劉老家時府中帶來的箱子,一夜輾轉反側,清晨醒來,我將櫃子中的白虹和木琴拿出,將絲絹和劉大娘的手套放于梳妝箱中,把枕下的佛手也放于懷中,其實,除了這幾樣東西,其余的對于我來說,可有可無。
「姑娘。」言心進來,看了看四周的東西,「已經都收拾好了。」
我點了點頭,便讓門外的小廝將箱子抬出去,在言心關上門的那一刻,我依舊沒有等到他。
我心中懷著各種事情,步到偏門的馬車前,城峰、城昔已立于兩旁,兩匹棕毛烈馬隨于身後,言心將車簾掀開。
我回頭看了眼,這座府院,「姑娘。」我握著言心伸來的手,進到車中,馬車緩緩前行,車簾搖擺,過府門時,我看到有人立在門中央,我忙把簾子掀起,他站在那,雙手背于身後,眼神隨著車子慢慢的滑動,眼中的不舍,眼中的留戀,眼中的千言萬語,眼中強忍的淚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直到我如何再回頭也看不到他,我放下車簾,眼淚開始往下滑,一顆一顆打落在手背上,「姑娘。」言心忙抽出絲絹,擦著,可是我的臉終究還是掛著淚痕,哭著哭著,靠著車邊,恍惚睡著,被簾外刺眼的陽光給吵醒,「姑娘,你醒了。」言心將水囊遞給我,「喝些水。」
我感覺自己的眼楮已經有些腫,看著車外的景便有些脹痛,我用手揉了揉眼楮,手模過的地方都有些腫起來。
「姑娘,要吃些東西嗎?」
我搖了搖頭,依舊靠在車邊從風吹起來的簾子向外看。
「姑娘,你從早起就沒有吃過東西了。」言心將糕點遞向我的眼前,我一動不動。
言心輕嘆了一聲,便又把東西包好。
感覺陽光穿過身體,這不是我一直想得到的嗎,出了宅門,置身于這寬闊之中,享受這樣溫暖的陽光,可是為何,此時的我並不開心,而且帶著默然的憂傷,有些淒涼。
我將金邊木箱打開,拿出白裘,慢慢的模著,將它蓋在身上,陽光下泛著金光,直到夕陽西下,開始變的昏暗。
「姑娘,今晚我們要在這住一宿。」趕車的小廝在門外輕聲說道。
「知道了。」言心爽朗的對外回應。「姑娘,」言心輕輕的將我喚醒,在顛簸的車中,我竟迷迷糊糊的睡了好久,時醒時睡,「姑娘,吃點東西,都一天了。」
我依舊搖了搖頭,「我不餓,你吃吧。」
「可是……。」
我擺了擺手,「現在到哪了?」
「我也不知道。」
我掀開簾子,車子行駛在集市中,看到有些小販,栗子,車子緩緩的走過那賣栗子的小攤,我看著那一籮筐的黑色栗子,小販正在給你個牽著小女孩的婦女稱著,不時又往里加了些,將一個煮熟的栗子遞給粉裳女孩。
我不想再看,便把簾子放下,「言心,幾時了?」
「酉時(17點)了吧。走了一天了,應該很遠了。」言心看向外面的天。
走了一天了,還沒有進山,甚至連山根腳下都沒有到,凌煙山莊在何處。
「姑娘。」馬車停了下來,簾外的小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