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 第三章•江胤浩

作者 ︰ 薇城

()兩個月之後,安琪結束了旅行回到劍橋。

這兒尚顯安靜,沒有倫敦的嘈雜與喧囂。她站在陽台上,端著一杯摩卡,看著外面的一切。美麗的康橋河畔,幾名學子靜靜地坐在河邊看書。還有年老的夫妻相互攙扶,悠閑地在河邊散步。

安琪看著他們不由微笑起來,看得陶醉。蘇靖軒走到她的身邊,她兀自不覺。她說︰「我以為你最多在香格里拉呆個十幾天,沒有想到你會在那里呆上兩個月。」

安琪轉過身看著蘇靖軒,悠然地問︰「那你是關心我呢還是關心我在香格里拉發生的事呢?」

「我關心你呢自然就會關心你的事。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那里的人還是物讓你流連忘返?」

「你是想問那個男人是誰吧。」

「你的照片中擁有太多你們的合照。所以我非常有興趣你和他的關系。」

「如果我說我們是普通朋友,你相信嗎?」

「相信。」

安琪微笑。從小到大蘇靖軒總是給予她足夠多的信任。這樣的信任讓她感覺舒適。

蘇靖軒看著安琪的笑容,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旅行回來想做什麼呢?繼續讀書還是工作。」

「劍橋有家律師事務所希望我去工作。明天我會去看看。」

「你不回家去看看嗎?你已經10年沒有回去過了。」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想在這個時間回家,免得太多不必要的麻煩。」

她已經習慣了獨立的生活,沒有太多的牽掛,亦不會有過多的關心。

其實任何一個人離開他人的生活,生活始終都還在繼續。沒有人必須為別人而停留。而旁的人也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安琪進入律師事務所工作,工作時間不太穩定。沒有案件的時候,她很清閑,將大把時間花在家里,看書,為雜志社撰稿,偶爾也畫些簡單的速寫,深居簡出。有官司的時候她又特別忙碌,常常會徹夜不歸,也會長久熬夜。

蘇靖軒同樣也十分繁忙。功課,實驗,報告,實習,手術……生活變得毫無規律,日夜顛倒。

成年的友情,只能是給對方一些時間。她們都如此清醒,看到了時光的界限。

少年時那般潮水洶涌的友情,已經不見。經歷過諸多人性的蒼涼和命運的多舛,已不再需要傾心的付出去探知未來的結局。她們知道,最終她們是會長大的。疼痛會過去的。

她們長大,開始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少有交談,甚至見面。她們變得更加獨立,公寓成了唯一與她們密不可分的東西。她們在這里休整,然後離開,再回來。如此重復,生活如此繼續。

城市始終以它特有的方式保持著它冷漠和矜持的態度,欲拒還迎。

盛夏的暑假,天氣炎熱,空氣干燥。

這段日子安琪沒有案件,蘇靖軒也沒有課程和實習,她們經常一整天呆在家里。只有窗外天空的顏色在發生變化。

清淨的陽光。是早上。暮色深濃。直至凌晨霧氣彌漫。

在這段清閑的日子里,她們決定回溫哥華。

江胤希和江胤浩來機場接她們,是傍晚時分。

飛機照例晚點了。出口處大堆的人擁擠著,有些明顯已經等了很久。那些神情疲倦剛剛結束夜航的人,斷斷續續的走出來。每個人都在尋找人群中自己熟悉的一張臉。

安琪穿著三葉草的運動服,蘇靖軒穿著G-STAR的T-SHIRT和LEVI’S的牛仔褲,她們推著車走出來,看到人群中那兩張近乎一模一樣的臉龐,臉上帶著微笑。

江胤希和江胤浩是一對孿生兄弟,也是她們各自青梅竹馬的男朋友。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有7年了。當初15歲的江胤浩在情人節的當天,突然來到劍橋鎮,他和安琪漫步在劍橋美麗的湖光山水間,平日里驕傲甚至狂妄的桑尼IT集團的二公子卻在那個時刻漲紅了臉,黑色的眼眸里閃過緊張,害羞與忐忑,半天才將心中不知已經練習了多少遍的話擠了出來︰「龍兒,我想與你度過日後每個特殊的和平凡的日子,做我的女友,你願意嗎?」他因為緊張,言辭有些語無倫次,以至于安琪反應了好幾秒才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年少的她並不明白愛情是什麼,但當她听到他說這句話的同時,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另一個畫面,她看到一名女子手中握著一杯冰藍色的液體,晶瑩透澈,泛著酒色的清香。那名女子一仰頭便將那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卻在她放下酒杯的那一刻,她的眼中閃過不可言喻的哀傷。

那哀傷如同利劍一般,狠狠地刺穿了安琪的心。她感到一陣陌生的心痛,但卻並不痛苦。相反她覺得這痛是與生俱來的,是她身體中無可或缺的。這痛楚感讓她無法拒絕他的追求,並且渴望他的愛戀。

她答應了他的追求,並與他牽線搭橋的促成了江胤希和蘇靖軒的愛情。而這份感情已經開始便已長達7年,雖然長年分居英國劍橋鎮和美國的劍橋市,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感情,相反卻如陳年的老酒一般,日子越長,酒香也越醇。

江胤浩帶著安琪回到洛汀亞西斯莊園之時,她的父親弟弟已在家等候多時。

保羅看到她的時候有明顯的興奮,她太久沒有回家,讓他對于這唯一的女兒充滿思念。他微笑著。上了年紀的人,看著自己的兒女回到身邊,就可以擁有單純的快樂與幸福感。

他拉安琪坐到自己身邊,上下仔細地打量她。她依舊不太適應這樣的關懷與愛護,在那樣的目光之下,她有些不知所措。他說︰「你很忙碌嗎?你又瘦了。」

她敷衍,「不忙,我也有分寸的。」

「去年暑假在雲南玩得很開心吧。」他依舊熱情的問著她,並沒有在意她的不自在與疲倦。安晟卻敏感的發現了。他接過了父親的話,「簡直是樂不思蜀。」他是調侃,也是在為她解圍。

他們並不常在一起,但是兩人的關系卻相當融洽,彼此亦對彼此很好。他們長得很像,但性格卻相差甚遠。他從小喜歡跟在那些追求她的少年的身後,帶著緊惕的感覺。是怕唯一的姐姐被人從身邊搶走,抑或者想要保護她。他們很少激烈交談,因為她習慣沉默與寧靜,但是他們都清楚彼此內心的歷史和時光的改變。

安琪微笑著向弟弟表示感謝。長途的飛行讓她勞累不堪,她已無心去應付父親無休止的問題,早早起身回房間。

太久沒有回家,她覺得這一切本該熟悉的東西突然間變得陌生了。面對家人,她顯得無所適從。

她躺在床上,並無睡意。沉默的拿過遙控器打開屋頂的玻璃頂篷,璀璨的繁星便出現在了眼前。她盯著皎潔的月,痴痴發呆。

江胤浩不動聲色地爬上她的床,將她摟在懷中,雙手探上了她的胸口。她不動聲色的閉著雙眼,「怎麼家里的保全會這樣疏忽呢?連個色鬼都看不住?」聲音中帶著庸懶。

「不是你引狼入室的嗎?」他貼到她的頸窩處,吮咬著她薄薄的耳垂,手中得意的晃著她交給他的房間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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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吸的熱氣讓她感到發癢,她稍稍挪開了身子,「我給你我房間的鑰匙,不是讓你半夜爬上我的床。你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呆在我房間干什麼?」

他並不離開她,伸手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呼吸著她身體的芳香。「你擔心我的安全?」

她拉住他越來越不安分的手,冷哼道︰「我是擔心我的安全。你在這里我怎麼睡得著呢?」

他翻身壓到她的身上,撫模著她的唇,親吻一下,「那干脆別睡了。」

她睜開眼凝視著他,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困倦。「對不起,我今天沒有這樣的興致,我真的很累。」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為她蓋好棉被,然後平躺在她的身邊,「那陪我聊聊天好嗎?我真的很想你。」

「你要聊的是扎西吧。」她說。相處七年,她清楚他的性格中的不安。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心中有所期待。而她只是淡然地說︰「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他依舊不答,內心擁有諸多的疑問,卻無從相提。他不知道為什麼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發的害怕失去她。可他越是害怕,心中越是不安。所以他總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盡可能的糾纏她,仿佛只有這樣將她摟在懷中才覺得真實。

她收斂了笑容,疲倦的語氣更甚,「別說了,我困了。」她轉過身去,以背抵著他。

他看著她良久,她的性格他也是清楚的。于是他起身離開。

他走之後,她又回轉身來,平躺在床上,又盯著漆黑的夜空發呆。陰冷的月牙高高掛在空中,沒有星的陪伴,孤獨寂寞。如同空氣,無從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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