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 第三十四章•車 禍(1)

作者 ︰ 薇城

()月色皎潔,清輝灑滿泰晤士河。

瑞焱驅車來到倫敦,一路上車里的廣播不斷播報著聖誕的歌曲,還有偶爾插播進來的祝福。他卻感到那喜慶的音樂刺耳煩躁,仿佛如清水般映照著他此刻的孤單。

他不想回家,那里空蕩蕩的,卻充滿了瑞雅和自己過去的氣息。也不想住酒店,因為那兒必定歡聲笑語,親朋團聚,而他只是一個人。

他開著車在倫敦街頭漫無目的地轉悠。

佳節寒夜,街道寂寥。

殘月照在倫敦古老建築憑欄上的天神雕像上,泛出如玉霜一般的冷光。

他們俯瞰著他,莊嚴肅穆,欲語還休。

隔著擋風玻璃,瑞焱覷了他們一眼,深黑眼眸中的寒冷如萬載的玄冰,「你們想說什麼?又想跟我說你們那些絮絮叨叨的教條嗎?我要和她在一起,這一次我看你們如何拆散我們。」

他握緊了方向盤,猛地踩下了油門。

光暈的倩影裊裊婀娜,顧盼生姿。縴細的手指撥弄著懷中的黃金豎琴,悠揚的琴音飄然流瀉。她在光彩流轉中,美得竟比漫山遍野的花還奼紫嫣紅。

他抱著險些失足落水的她,她驚凝的望著他,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都是對方。

輕風拂過樹林,卷起花香縈繞。霧靄層層間,隔著密密的灌木,她的身影若隱若現,白裙如天邊的雲朵飛舞。

她的笑聲曼妙,他亦歡笑著追逐著她的步伐。

他拉住她的手,輕輕一帶便將她拉入懷抱,毫無意外的迎上她的美麗,玉脂凝白的秀臉,清蘊靈雋的雙眼,還有那紅妝粉黛的雙唇,如此誘人,繞進了生命,牽進了的神魂。

他親吻著她,唇舌糾纏,她的氣息如蜜,讓他甘之如飴。

突兀的,她的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漸漸從他懷中抽離。

霧色正濃,她的影子越發迷離,仿若就要融入其中。鳳微起,一座教堂巍峨而出。她仰望著它的肅穆,眼底變幻莫測。潔白的翅膀在她的後背伸展開,如斗篷般在風中沸騰。

他愴然頓住腳步,,硬生生遏止自己停下。

她面色冷峻,決絕的轉身,影子在霧靄層層中慢慢淡去,悄然融入虛空。

他惶急想要拉住她的衣袖,卻徒然看見千軍萬馬奔騰,叫囂喊殺聲,聲聲震天……望著沙塵滾滾,火光沖天的混沌天地,剎那間他再看不到她的影蹤。

騰身空中,狂風刮過耳畔,在雲封霧鎖中,他終于找尋到了她。她伸出手給他,鬢發翻飛,眼波盈盈,指尖離他只有一寸,卻無論如何也觸踫不到。

眼前似有一道光劈下來,晃得他睜不開眼,抬手擋住飛快逼近的光芒,指縫透光間只覺冰冷凜然。抬眸處,寒劍已至,毫不留情地直穿入胸膛……

眼前的光亮漸漸消退,灰蒙蒙的暗影籠罩下來,耳畔的聲音卻更清晰,神志一點點清晰起來。瑞焱睜開眼,迎面而來的曙光直刺入大地,在盈盈白雪上反射出閃閃的金光。

他從車上下來。在朦朦晨曦中,騰起了一大團一大團的白霧,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城市。白霧漂浮間,一座古堡若隱若現,景致蒼茫雄奇中透著寧靜肅穆。

太陽升起來了,大霧開始變淡。仿佛一個瞬間,刮了一陣狂風,大霧突然沒了,眼前突然一亮,一切變得分明。藍天遼闊,雪色蒼茫,四只巡獵犬低吠嘶嗷,吵鬧不休,還有兩只可卡犬滿院奔跑,時而在雪上打滾,時而抖動滿身皮毛。

洛汀亞希斯堡在陽光下發出淡淡的七色光芒,如夢如幻。空庭閑閣,落梅紛飛,暗香縈繞如屢。風過時,他仿佛又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百合香氣。他苦笑著搖頭,剛剛分離,自己竟如此想她。

記憶里那高貴驕傲的女子與如今孤清冷漠的女子在一起,如幻如影,若即若離。

他靜靜望著古堡,仿若看到了她。悠遠目光穿越離合悲歡,似水流年,凝定在此刻。

曾經,沉寂的大殿,只听得高階下臣屬們的聲音飄忽,似語落無聲。他與她尊位神之左右,他們相對無言,彼此相隔不過數步。

她緩緩抬頭,鵝蛋臉,新月眉,明眸含怯,紅唇輕抿,漸漸的這姣好的面上露出了恬澹如水的笑容。

他痴痴地看她,仿佛神魂俱攝。她笑,他也笑,數步的距離也阻隔不了兩人心靈的相連。

然而此刻,她與他的相隔萬里,連心也隔了距離。

他坐回車上,黑色的阿斯頓?馬丁DBS漸漸遠離了洛汀亞西斯堡,行駛在倫敦潮濕陰冷的街頭。

早上9點,繁忙的倫敦在節日里難得的清靜,街上人員往來稀少,只有幾家商鋪有早起的小販悠閑的等著顧客的光顧。他停車買了份早餐,小販對他說︰「先生,您起得可真早。」

瑞焱無心和陌生人多言,只簡短的回應,「你不也是。」話音剛落,便听小販嘆息︰「若不是家里確實需要錢,不然誰不想在家里多睡一會兒,多和家人在一起團聚。」

小販絮絮叨叨說著,和著深冬的風一起竄入他的心,一下子便被抽空了一般,更加孤獨寂寞。

他匆匆回到車上,車里車外都太靜了,他打開了車載的廣播。

換來換去,還是喜慶的節日歌曲和祝福。他準備關掉廣播,終于有了一則插播進來的新聞。

洛汀亞西斯侯爵攜帶長女安琪和次子安晟在聖誕節的當天參加安琪兒慈善基金的募捐和籌款,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支持,短短幾個小時便為溫哥華的孤兒募到了一百萬美金的善款,並在當場捐給了××福利院。

媒體新聞采訪上,侯爵和安晟應對著記者們的問題,安琪卻已和孩子們玩成一片。采訪的間隙里時而能听到她和孩子們的笑聲。

瑞焱听著她隱約的笑聲,如沐春風,心情仿佛也暢快了起來。廣播里,保羅似乎很興奮,毫無預兆的宣布,安琪與江氏集團的二少爺——江胤浩將在明年完婚。

瑞焱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一顫,耳際轟鳴,似有一列火車經過。他斷斷續續听到侯爵開心的宣布喜訊,又故作神秘的沒有公布具體的時間。

此刻,他拉了安琪在身邊,有記者問她︰「安琪小姐,看您和小朋友們玩得很開心,您很喜歡小朋友吧,婚後有生幾個寶寶的計劃?」

隔得太遠的距離,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她定是紅了臉頰,嬌羞的回答︰「一兒一女就很好,正好還是中文的‘好’字。」她頓了頓,接著說,「如若有更多的寶寶,那也是朱諾女神的恩賜……」ヾ

瑞焱听著她說,字字句句都是幸福。起初他听到她亟亟地說著洛汀亞西斯家族,江胤浩,孩子……支離破碎的話語恍惚如芒刺入耳,卻不知她究竟在說什麼。

瑞雅真真一語成讖。她要結婚了,她要嫁做別人的妻子了,她要為另一個男人生兒育女!

他昏昏沉沉,似醒非醒里,只听得紛亂人聲。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呢喃,誰的低語……

「她不愛你,她只會背叛你!」

瑞焱驀地一驚,周身冷汗的清醒過來,听得前方真切傳來躁急警醒的喇叭聲,一輛貨車迎面而來。

瑞焱心頭一突,立時打了方向盤。然而為時已晚,堪堪繞開了貨車,車卻似離弦的箭,直直飛落泰晤士河……

黑沉沉的迷霧里,有一道光環在前方乍現,光芒飄忽浮動,如螢光,似星輝,帶著宜人的清涼灑在臉上。光暈中有一抹影子,昀昀如淡墨勾成,仿佛在似曾相識的歌聲中向他走來。這歌聲縹緲,忽近忽遠,如夜空中疊錦流雲被風吹送,泛起層層漣漪。

吉普莉爾。

是你嗎?

是你又回來了嗎?在離開我這麼久之後,在我千百年的輪回尋覓中,我終于又見到了你。

光暈中的倩影裊裊婀娜,顧盼生姿。縴細的手指撥弄著懷中的黃金豎琴,悠揚的琴音飄然流瀉。她在光彩流轉中,美得竟比滿山遍野的花還奼紫嫣紅……

注釋︰

ヾ朱諾︰羅馬神話中的眾神之母,婚姻和生育的佑護神。在希臘神話中她名叫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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