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 第七十章•達•芬奇的謎底

作者 ︰ 薇城

()奧古斯教授拿著項鏈越看越細,越想越深,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亦不錯夠任何一項可能。他一次次地嘗試,一次次地失敗,又一次次地嘗試。他忙得滿頭大汗,安琪亦在旁邊看得又焦慮又緊張,這是一個月來她所得到的唯一一次進展和希望。她不想連這一次的機會都錯過,抑或者從心底來說,她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再虧錢瑞焱。

「啪」的一聲輕響,是機括松開的聲音,它輕得幾不可聞,卻美妙宛如人生天籟,細微的聲音便足以讓屋里等待期許的人歡呼雀躍了。

然而,他們還來不及慶祝,便看到剛剛被打開的項鏈蓋,背面雕著一行同樣的拉丁文小字︰誰配展開書卷,配揭開書卷的印呢?緊接著,他們便發現這蓋下竟隱藏著另一個雕琢精美的圖紋。那是一朵七瓣的玫瑰,純銀的花瓣底座上是以純金打造的一條吐著信子的蛇,它盤踞花下,四周有一圈極小的意大利文字母的「FlorenceRose」,金銀雙色鍍在12個字母上,銀白色的玫瑰花瓣點綴其間。與表面的蓋子所不同的是,這個酷似七芒星的玫瑰花形在各個花瓣上都有一個小圓盤,每個小圓盤上又都有同樣精致的26個字母。

這一次,奧古斯教授更加篤定了這條項鏈的確是達?芬奇的作品,他難以抑制激動與興奮地對安琪和西格蒙教授說︰「我現在無法百分百的確認這條項鏈是否是達?芬奇的作品,但它的設計原理完全是按照他當年設計的密碼筒ヾ原理制作的,只是工藝更加復雜。轉盤上的字母正確地排成一行,鎖就會打開。如果字母排列錯誤,就會擠碎里面裹在莎草紙上的小瓶,小瓶里的醋便會溶解掉莎草紙。但我猜這項鏈里應該藏著一件挺重要的東西,它的主人只是不希望被別人看到,卻絕無想要破壞它的意思,也更怕他希望見到里面東西的人錯過,所以它讓設計師在表面的蓋子上都注明了暗示,只有配打開這條項鏈的人才能解開密碼。」

西格蒙教授接過項鏈仔細地看了又看那七瓣玫瑰上的密碼小盤,也有抑制不住的激動,他問奧古斯教授︰「你真能肯定這是達?芬奇的作品?」

奧古斯教授平復了一下心情,拿出了學者的嚴謹,想了想才回答︰「雖然在《萊徹斯特手稿》ゝ中並無這條項鏈的設計研究手稿,但從它的創作手法來看很像達?芬奇習慣的方式。我們都知道,萊昂納多喜歡在繪畫中暗藏另一幅最初的創作原稿,後來的正稿是直接覆蓋在原稿上的,例如《岩間聖母》就是如此。另外他也喜歡在作品中暗藏密碼,而他的習慣就是反著書寫,就像在鏡子里看到的一樣。還有那個密碼鎖的設計,和他手稿中記載的密碼筒原理一模一樣。而那個時期,他所有的繪畫作品和大量的手稿都在他去世前交給了他最鐘愛的學生弗朗西斯科?梅爾茲。所以,我想在那個時期知道其設計原理的應該只有他本人和梅爾茲。因此,以我數十年對達?芬奇的研究,我敢百分之九十的肯定這是他的作品,只是我還不知道這是他為誰而做,那一句‘翡冷翠玫瑰’又指的是什麼。」

他的疑問亦是西格蒙教授心中的疑問,他想了又想,這是15世紀教廷的御用品,是某位公主的陪嫁之物,達?芬奇設計制作的,翡冷翠玫瑰。四個關鍵詞終于在他的腦海中串連了起來,「博爾吉亞!」西格蒙教授興奮地喊出,「旒克勤西亞?博爾吉亞,她是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的私生女,是著名的毒藥公爵西澤爾?博爾吉亞的妹妹。達?芬奇在1502-1503年這一年中,曾加入西澤爾麾下,擔任軍事建築暨工程師,並追隨他游遍了整個意大利。」

奧古斯教授一掌拍在腿上,「對啊,我怎麼把旒克勤西亞忘了,她是哪個時期最著名的女性,是世人眼中最致命的女人。她集美麗與邪惡于一身,可她的兄長卻稱她是翡冷翠最美的玫瑰。如此看來,我更確定這條項鏈是達?芬奇的作品了。」

安琪不解︰「恕我不是很明白,教授能詳細說明一下嗎?」

奧古斯教授從西格蒙教授手中拿過項鏈放在安琪手中,指給她看,「我前面給你說過,五芒星是一種魔鬼崇拜,詳細的說就是古代神秘學的魔法陣中,五芒星是用于封印惡魔的,其五個交匯點被認為是可以封印惡魔的門,可以將惡魔封在五芒星中間的五邊形中,因此教會將五芒星稱為‘惡魔的紋章’。五芒星的五個角分別也有所指,上為靈元素,右上為水元素,右下為火元素,左下為地元素,左上為風元素,分別由最高神和吉普莉爾、米迦勒、尤利爾以及拉斐爾四位四大元素守護天使把守。」

奧古斯教授喝了口水,接著說︰「至于七芒星,在神秘學上意義就更為復雜。在我們的宗教文化中,七是一個很有魔力的數字。最高神用六天創造了世間的一切,第七天休息。人類有七宗罪,地獄有七君主,至高天有七大守護天使,《聖經?啟示錄》中有七個印,七個燈台和七號角。傳說一筆畫出七芒星的人有的可以看見熾天使長米迦勒,有的看見的卻是魔王路西法,有的看見了白之月中心的生命之樹,也有的人看見的卻是末日景象。」

「以達?芬奇習慣留有暗示的個性,他是在從另一個方面指出項鏈主人邪惡的身份。眾所周知,博爾吉亞家族充滿陰謀、欺詐、屠殺、背信、毒害等罪孽,是那個時代的惡魔。達?芬奇應該在暗示,這樣的家族在七芒星中所見的應是魔王路西法。因此他在其上又多加了一個五芒星,將其封印其中,卻又正如他所引用的《聖經?啟示錄》中的文字一般,真實的一切被七個印緊緊封住,唯有配見到它的人才可以打開它。」

奧古斯教授的一番解釋听得安琪他們驚嘆不已,就連起初一直事不關己態度的江胤浩都放下了手機游戲,听得聚精會神,他用中文小聲嘀咕︰「真沒想到,那種人身上竟會有這麼寶貴的東西,還出自達?芬奇之手。」

江胤希拿胳膊肘撞了撞自己的孿生弟弟,示意他少說兩句,蘇靖軒也沖他搖了搖頭,暗示他別再去挑戰安琪的耐心。她拿著項鏈正在發呆,並沒注意到他們三人的小動作,這才舒了口氣,向兩位教授問道︰「既然已經大概清楚了項鏈的背景,那麼您們二位是否有修復它的把握了呢?」

兩位教授用眼神做了一個簡短的交流,又稍稍交換了一下意見,方才回答道︰「我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還需要有些時間研究清楚一點。」

蘇靖軒問︰「需要多長時間?」

「一個月吧。」奧古斯教授一口回答,眼見蘇靖軒皺了眉頭,忙改口道,「半個月吧,要不十天也行。」

蘇靖軒很是為難地說︰「你們也知道這東西並不是我們的,而且我們在意大利的時間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呆這麼長的時間。也不是不信任二位,但安琪希望在回北美之前能將修復好的項鏈親手物歸原主。」她想了想又說︰「這樣吧,我最多只能給你們一周的時間,你們盡最大的可能修復它,需要什麼東西,什麼人都可以。你說這樣可以嗎,安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向了安琪的身上,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看著手中的項鏈兀自出神,專注地想著項鏈上的密碼。

她明明知道,既然已經大致搞清楚了項鏈的背景,兩位教授也大致知道了它所使用的工藝手法,那麼這個密碼鎖住的一切已經不再重要,更何況這還是他人的**,可她就是該死的停不下來,一個個線索不斷地在她腦海中涌現出來,以致蘇靖軒問她的問題她一句都沒有听進去。

她看著五芒星的殼上所寫的那行拉丁文小字,那封印的七個印應該就是那七個密碼鎖了,可密碼鎖又是什麼呢?誰又配揭開它的印呢?這是達?芬奇的暗示?還是博爾吉亞的秘密呢?抑或者它隱藏的是瑞焱真實的身世呢?不管是哪一種,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三者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系。可那又是什麼呢?她又不得而知。

她看著項鏈上的圖紋,回想著兩位教授先前所講的每一個細節。五芒星的右上角比其余的四個角都要長一些,在神秘學中,五芒星的右上角代表的是水元素,而水元素的守護天使便是吉普莉爾。

吉普莉爾?等等,蓋子上還有一句是「書卷的正面和背面都寫著字。」如果背面的字不是以文字形式給出的呢?如果它是一幅表明身份的雕刻呢?那麼這兩者在一起所暗示的是不是就是密碼呢?

吉普莉爾,英文Gabriel,意為「神將示其全能。」由蘇美語字根GBR演進而來,是「總督」和「統治者」之意。她是至高天的天使警衛長,亦是伊甸園的守護天使,掌管北方,尊為神之左側。她的象征是百合花和號角,翡冷翠的市花以及翡冷翠最大也是最古老的美第奇家族的族徽也都是百合花。難道這就是達?芬奇給後人的暗示?難道這個密碼從一開始就在他的設計中了?

安琪的心中有太多的疑問,腦海中也有太多的猜測,她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遲疑,按照順時針的方向迅速地將那七個字母分別輸入七個小圓盤中。

大家的注意力本來就因為靖軒的問題而集中在她的身上,眼見她試著輸入了密碼,眾人的目光更是寧在她的雙手間。可是項鏈的鎖並沒有如期的打開,兩位教授的臉上難掩失望之色,而靖軒和江胤希卻不由松了一口氣,他們知道,如果安琪真的一下子就打開了,那麼她與瑞焱間的默契就真的超乎他們的想象了。他們幾乎同時轉頭看向江胤浩,他的臉上也有同樣的慶幸。

然而,安琪在這一刻想到的卻是,不對,如果密碼是達?芬奇一早設計好的,那麼按照他的習慣,密碼的輸入就該是逆時針的。

她立刻搭上手,按逆時針的方向重新輸入字母。就在她即將輸入最後一個字母的時候,江胤浩卻突然躍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按在了她的手上,他的手心潮濕,有些微不安的顫動。她抬起頭來看向他,他的眼中寫滿了懇切的期許,盡量放柔了聲音對她說︰「你已經找到修復它的辦法了,這蓋子下藏的是什麼和你又有什麼關系呢?你也不該是揭開他密碼的那個人,不要再試了。想想我們,想想我們的未來。」

話到後面,江胤浩幾乎帶了卑微的乞求。安琪就這麼看著他,他眼中所蘊含的期望與請求直讓她感到心碎,胸口的宿疾開始隱隱作痛,暈眩中她似看了那雙熟悉的眼楮,滿懷憂郁與期許地看著她,請求她︰「不要去,你明知那是條絕路,你明知他不會放過你,為什麼還要去?留在這里,就我們倆在一起,這樣不好嗎?」

是啊,這樣不好嗎?忘了那個人,和他永遠在一起。

她的手指慢慢開始移開了項鏈上的小圓盤,江胤浩也試著從她手中接過那條項鏈,可就在這時,隨著項鏈的抽離,她的心中有股莫名的失落,宿疾所帶來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身影,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晰了起來。那人一身白色的軍裝,濃烈的陽光下她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隨著他從天而降的身影,他身上純金的排扣光耀得讓人眩目。他將一個雕刻精美又古老的盒子放到了她的手里,她卻蹙眉看著盒子上那層紅色的封印,稍稍有所遲疑。他拉過她的手,引導她將手覆在盒子上,溫柔中也難掩興奮與激動,「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只有你配與我分享它的偉大,只有你配揭開它的印,那是你的名字和你的真心,吉普莉爾,你要記得,只有你配。」

這句話仿佛一種咒語,又好似一種魔力,安琪本已松開的手指卻是一緊,反手一拉,生生又將項鏈從江胤浩的手中拉了回來,好像是種機械的反應,她快速又熟練地撥入了最後的一個字母。

一切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就連離她最近的江胤浩都沒來得及反應,更別說蘇靖軒和江胤希了。

「你……」待大家反應過來時,項鏈的七芒星蓋子已經彈開,一團雪白的東西翩然而出,它在空中飄飄蕩蕩,無限落寞與絕望地墜向地面。安琪本能地伸手去抓,可這團柔軟細絨的東西卻在她的手心熾熱如火,陣陣疼痛直傳心底。

她只覺心口一陣陣劇痛,仿似一把利刃透體而過,她甚至能听到它在血肉里穿行的聲音。下一瞬,她覺得胸口空空如也,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抬手拂過心口,攤開手心望去,那是一片雪白的羽毛,聖潔純淨仿似冬季的片片雪花,可它的上面偏偏有一抹紅,暗淡慘烈,又濃郁欲滴。陣陣血腥的氣息彌漫而來,直沖她的腦頂,她听到有人問︰「這樣你滿意了嗎?」

血珠像一串串春天里殷紅的小花,自淡煙繚繞的樟樹林梢,滴落在或深綠或焦黃的樹葉上……

仔細听去,還有「撲撲」的細響,就像在聆听她此刻的輕笑。

輕曼的白紗悠揚飛舞在墜落的半空,漫天的羽毛和著血珠凌空飄散,猶如失魂的精靈。

樹林的深處傳來幾不可聞的音樂聲,是七弦琴聲,可是有時誰在這樣的寧靜中撫琴嘆惋?讓琴聲如此寂寞和憂傷?是誰望著那白衣如雪笑顏如花的人,他卻連她的手都握不住?眼睜睜地看著她墮向無盡的虛空?又是誰在樟樹林絕望地呼喊?寒風呼嘯,他撕裂般呼喊卻被這狂嘯的寒風吞噬了……

注釋︰

ヾ密碼筒︰描述源自丹?布朗的《達?芬奇密碼》。

ゝ《萊徹斯特手稿》︰1506年至1510年間,列昂那多?達?芬奇在米蘭完成的手稿共18頁,用粉紅色墨水寫就。所

用紙張為雙面活頁紙,每頁又均可展開,因此總共是72頁。其中涉及眾多學科領域。

萊斯特手稿之所以魅力無窮,除了有珍貴的科研資料、縝密的學術演繹之外,還因為應用了鏡像書寫。這種書寫方式也是達?芬奇的獨創。在《達?芬奇密碼》中,雅克?索尼埃就是模仿了達?芬奇的寫作方法,將解讀第一個密碼的詩文隱于其間的。另外,萊斯特手稿中還包含了豐富的配文插圖,從天文學到地質學、水文學、考古學甚至光學,無奇不有,各學科的發明、發現更是不勝枚舉。

萊斯特手稿是以1717年英國買主的名字命名的,如今它的主人是微軟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全球首富比爾?蓋茨。現在手稿正在西雅圖藝術博物館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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