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未央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3)

作者 ︰ 安漠涼

()「美人兒,走,過去陪本公子喝杯酒。」大廳中那個肥胖的姒公子再度逼近夕顏,一手抬起夕顏的下頜,眼如饑餓的豺狼一般緊盯著夕顏。他仍不斷逼近,就在快要靠到夕顏面部的時候,卻不料夕顏猛一推,毫無防備的姒公子竟堪堪被她一介弱女子推倒在地。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都等著這位權勢逼人的姒公子發怒,卻不想被夕顏推到在地的姒公子此刻竟是一笑,「想不到這美人兒還挺有力氣的麼,好好好,那本公子我就多陪你玩玩。」

夕顏看著面前這位卑鄙無恥的小人,滿臉的鄙夷和厭惡。乘姒公子還躺在地上,她迅速從琴台處走出,正要拐出大廳,卻不料地上的姒公子卻將腳伸向夕顏,匆匆退路的夕顏那想到他這般厚顏無恥,卑鄙下流,身子前傾,作勢便向樓下摔去。

異口同聲的「小心」在大廳中響起,同時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跌落的夕顏一個緊身攔腰接住,再憑腳力,飛身到原地。

這動作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還在為此等美人香消玉損惋惜時,卻又看見美人已安然落在原地。眾人適才打量著夕顏身邊的這位公子,一身天青色長衫,雖比不得那姒公子一身錦衣華服,卻也是極好的衣料。腰間墜得那白玉佩,通透光潤,一看便知絕非一般白玉。再看容貌,竟都愣在原處。肌膚如玉,雙瞳澄澈,一如一波靜謐的湖水,毫無波瀾。薄唇微抿,勾出一抹涼笑,就那般靜靜地佇立在原地,平靜地看著眾人,眼眸卻沒任何聚焦的光點,似乎游離在每個人的臉上,又似乎不看任何人,甚至自始至終都不曾去看剛剛救下的夕顏姑娘。如若不是剛剛眾人親眼所見,決絕不會相信此刻這個波瀾不驚,溫和安然的男子剛剛疾如飛電救下一命。

「這位公子,真是好身手啊。」大廳內突然響起一陣掌聲。王肆循聲看去,果然是剛剛跟他同時喊出「小心」的那位公子,也正是他走上醉仙樓後看見的那位臨窗而坐的公子。雖不過是一陣掌聲,他卻能感覺出這掌聲里暗藏內力,如此才可以響徹整個大廳。瞬間大廳內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人們爭相贊嘆著王肆,卻早忘了依舊坐在地上痴呆的姒公子。這世間竟還有這樣的男子,面容竟堪比旁邊那美人兒,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晶瑩白皙的肌膚宛若瑞雪初降,瑩潤薄唇仿佛剛剛綻放的桃花,輪廓分明的側臉,加之那份氣定神閑的坦然自若,更是令他多了幾分美態。

「夕顏感謝公子相救。」夕顏躬身,對著王肆竟施施然行了一大禮,「公子如若不嫌棄,小女子就彈奏一首曲子,以謝公子救命之恩。」

王肆勾唇,「在下能救你此等美人是我之幸,姑娘不必掛念。倒是在下應該感謝姑娘能為在下彈奏一曲。」王肆說著虛扶夕顏一把,然後徑自回到雅座處。經過那一身玄衣男子時,略微點頭,心中卻滿是探究。此人同時與自己喊出「小心」,卻偏偏救人在己之後,分明剛剛是存有探究之心。剛剛看他踏出的身形,雖不過僅僅數步,可他還是一眼看出,那是形影流水的步法,可見此人武功上乘。而其掌聲暗含內力,掌聲雄厚有力,可見此人內力也非一般人能及。而更要玩味的是他的心思,似乎拿定了自己會救夕顏,所以才止步觀望。在自己救下夕顏後,又將自己推向風口浪尖的榮耀處,剛剛照面,點頭微笑,嘴角噙著的那抹淺淺的笑似乎是他不變的姿態,雍容俊雅,風采出塵,卻又偏偏有那麼一份邪魅。王肆勾唇一笑,邪妄俊美,用這個詞來形容此人可謂精到。

夕顏入座,再一撥琴,卻已是用上全力來奏這支曲子。這一次沒有哀婉空靈的淺唱細語,沒有凌厲艱澀的狠絕氣極,卻是渾然天成的大氣磅礡。琴音錚錚然,灼灼然,猶有長河落日圓的大氣雄渾,亦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激情澎湃。王肆帶上一絲玩味的笑意逼視著薄紗後那張傾城絕世的容顏,一介柔弱女子,卻能奏出此等琴音,果然不簡單。

一曲畢,夕顏走上前來,雙手執酒捧至王肆面前,「公子大恩大德,夕顏無以為報,就以此清酒答謝公子。」王肆莞爾一笑,眼眸里卻是帶上一層薄霧,接過夕顏的酒,「在下不過可惜你這等傾國傾城的女子墜樓身亡,姑娘何須頻頻掛念。也罷,既是姑娘的敬酒我便一干而盡。」王肆仰頭干盡,將酒杯交還到夕顏手里,夕顏微笑著看著眼前風華絕代的王肆,兩朵紅暈飛上面頰。

王肆正要坐下,卻見夕顏又滿上一杯酒,走到隔壁,「公子剛剛雖晚一步去救夕顏,但公子有一份憐惜夕顏的情意在此,就足以令夕顏一坊間歌女感動。若公子不嫌棄,可否賞臉干盡夕顏這杯敬酒。」王肆轉頭,看著那雅致的男子謙和有禮,接過夕顏的酒。「姑娘言重了,要說恩情,姑娘倒是要記得那位仁兄。」轉眸看看一旁站立地王肆,面上溫和淺笑,仰頭將酒干盡。

此刻,那一身肥肉的姒公子卻沖了這景致,原本優雅淡然的一幅水墨之景此刻滿滿溢出惡俗之味。「美人兒,原來不僅琴聲絕妙,還這般知書達理。倒是剛剛本公子差點害的美人兒掉命,是我的錯。難道美人兒就不想罰本公子一杯?」說話間竟伸手去拉夕顏。夕顏退後一步,頭埋下來,「夕顏不敢。」雖說不敢,神情間卻哪有半分懼色,卻是盈滿鄙夷。「夕顏身體不適,還望公子高抬貴手,容小女子退場休息。」說著虛施一禮,便要退出。

那姒公子慌忙伸手去抓夕顏,卻不想一聲細微的撕裂聲傳來,一時大廳內所有人噤聲。然後便是一片抽氣聲,和一張張呆愣的面容。原來那姒公子未抓住夕顏,卻將她頭上的面紗扯下,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此刻就露在眾人面前。冰肌瑩徹,清眸流盼,絳唇映日,風髻霧鬢,白巾翠袖,淡雅月兌俗。如此這般精致的容顏令王肆都眼前一亮,看來是其人沒錯,此刻看來竟是比畫上更是美上幾分,活月兌月兌的一個落凡仙子。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一聲清絕的贊嘆聲,王肆轉頭看去,依舊是那樣淺淡的微笑,眼眸里那一抹驚艷之色也不過一瞬即逝,雖是感嘆贊賞,卻不見他面上有絲毫的變化。王肆一笑,回身坐在雅座上,夾起一粒香糖果子慢慢咀嚼開來。那黑衣男子回眸看看此刻悠閑的王肆,淡定地品嘗著美味佳肴,全然不顧此刻面前這般傾城傾國的美人。美人近在,卻毫無色迷之意,依舊氣定神閑,那此人要麼定力超乎常人,要麼?

那玄衣男子回身,淺笑著回到自己的雅座處。

此刻的夕顏面上早已浮起一團紅暈,將頭埋得更低,匆匆步下樓去。眾人還悠悠沉醉在剛剛的夢境里,好半天才听到有人喃喃說道︰「原來天下竟有這般傾城傾國的美人。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此刻依舊立在原地的姒公子將他剛剛從夕顏頭上撕扯下來的面紗放到鼻前深吸一口氣,眼中露出一抹貪婪之色。

眾人依舊在喋喋不休地討論著夕顏的美艷,早已忘了時刻。此刻,孫掌櫃跑上樓來,一臉苦相地看著姒公子,「姒公子,你這可讓我把這小店怎麼撐下去?」

「我管你怎麼撐下去,我只要你將剛剛那歌女給我帶上來,放心那女人的贖身錢少不了你。」姒公子一邊大吃大喝,一面不屑地看了孫掌櫃一眼。

「公子有所不知,夕顏姑娘並不是我小店的琴女,也並沒有賣身給我們小店。她不過是途徑墨池,因喜歡墨池便留在了這里,然後在我這小店彈琴唱曲。剛剛她面紗撕落,自覺羞于見人,回屋後竟用三尺白綾了結了自己。若不是公子你指派人找我要人,我們到現在還沒發現她竟……」

「什麼,你說她上吊了,就剛剛?」姒公子暴怒,「你哄誰呢,現在就帶我去看。」

「姒公子,你看,夕顏既已離去,你可否留給她清淨,要不……」孫掌櫃面樓難色。

「你給我少廢話,本公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姒公子一把揪住孫掌櫃,「你若敢欺瞞本公子,你這店明天就在這窮山惡水之地永遠消失,當然還有你這條賤命。」

「小人不敢。」孫掌櫃說話間只好唯唯諾諾帶著姒公子走下樓去,剛剛那悠然感嘆的中年男子,此刻哪還有半分理智,跑上前去就要揍姒公子。「就是你這等卑鄙無恥的小人,把夕顏姑娘逼死的。」

只是還沒湊近姒公子,早已被他身邊的隨從攔住,一番拳打腳踢之後,那還能再爬起身來。王肆看著地上那書生模樣的男子,此刻恐怕已氣息淺薄,命懸一線了吧?哎,這世間只有這情染不得,一旦染上,終都是這樣非死即傷的結局。

因為這世間唯有這情愫是唯一能令人失去理智的東西。他能令人義無反顧,能令人奮不顧身,便也能令人萬劫不復。

「媽的,真是晦氣,走。」樓下傳來姒公子暴怒的語調,王肆抿嘴一笑。再看看大廳,此刻所有人無不在唏噓感嘆。前一刻還活月兌月兌立在眼前的美人兒,此刻卻已香魂散盡。

王肆眼眸掃過隔壁,果然如己所料,那男子此刻也正悠然品茶,哪理會外間這些凡塵瑣事。哪怕是他自己剛剛親自感嘆贊揚的傾國傾城美女,現在看來于他也不過是外物,入不了他的眼,更入不了他的心。

嘴上掛起那抹意味深長的笑,王肆重新回到雅座,看著窗外那一身肥肉的王肆漸行漸遠,心間那股惡心感也漸漸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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