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參見皇上?」李貴看著一干愣著的侍女,不由怒聲呵斥。
「奴才,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清心殿門口的幾個侍女一時並未反應過來,剛剛看見那明黃色的玉輦時都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也便忘了行禮。此刻,皆是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將頭埋得更深。他們這些清心殿的丫頭雖是被派來服侍皇後娘娘的,可除了幾個年長的姑姑早年見過皇上,她們大多人哪有幸得見聖顏啊。
「臣妾給皇上請安。」此刻殿內施禮的女子正是這良國的皇後娘娘。只見她身著一件天青色薔薇隱紋對襟襦裙,頭上簪著一個細長的白玉木蘭簪,除此便再無修飾。許是多年誦經焚香,她身上帶著幾許出塵意蘊,幾分渺然仙氣。白皙的玉容上一片清冷,看不出任何歡喜或是驚訝,只清淡地微低著頭,那雙清眸淡淡地掃向地板,卻沒有任何焦點。
「你在這里住得還好麼?」良王看著眼前清冷冰涼的女子,面上終歸是帶上幾分不自然和歉意,這句話算是藏在心間多年的疑惑。
顧昕瑤抬起頭迎上良王那雙慧光暗藏的黑眸,淺笑著說︰「勞皇上掛念,臣妾住得很好。」嘴角勾出那清淡的笑意,落在旁人眼里卻盡是勉強。
「那就好。」良王打量了一番宮殿,很清淡,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清淡。入眼處全是灰白,荼白,霜白,雪白色,令他都覺得冰冷寒顫。二十多年,這個女子就是在這里日復一日生活著,思及至此,心間那份愧意也就更深厚了。
靜靜地坐了一會,他起身朝外行去,也許不見更好,憑惹了幾分心傷。
顧昕瑤看著那個身影孤廖的男子緩緩離開,最終步出自己的視線。她匆忙揮退所有的宮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原來再次看到他,自己是這般平靜。只是沒想到他的轉身離去還是讓自己這般心痛難忍,像是將自己身體內部的支柱抽離出去。
顧昕瑤雙手撫上面孔,眼淚一滴一滴溶進血液中,全身立時一片疼痛冰涼。為何這麼多年了,她心間還是存著滿當當的希望?愛一個人總要如此卑微麼?
二十多年清心,卻竟仍未將那份對他的愛清透干淨。至今,卻是依舊對他心存念想,心存期望。
仁和二十六年九月十五。
良國議和殿,良王高坐在那金光炫目的龍椅之上。轉頭示意李貴,李貴走上前去。打開一道明黃色的詔書,宣讀開來︰
「皇太子莫宸攸,蕙心紈質,德才兼備,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今朕禪位于太子,庸布告遐邇焉」。
大殿內瞬時安靜下來,只留著李貴那尖利的公鴨嗓音久久回蕩在大殿中。所有的臣子都一臉震驚地看著高高在上的良王,他們的君王竟是要禪位給太子?
「眾愛卿,朕年事已高,且身體欠佳。日後還望各位愛卿能多多輔助太子,保我良國繁榮昌盛。」良王掃視了地下的一干臣子,那平日里威嚴平靜的臉上,此時竟帶上一抹疲憊。他是真的老了,也真的累了。自他登基,已經執政二十六年,這二十六年,他勤政愛民,為這江山社稷確實付出了太多太多。
「微臣必定竭盡全力協助太子,保良國繁榮永盛。」此時一聲雄洪的聲調將這驚駭打破,說話者正是良國的安臣相。一時大殿內所有的臣子俱俯倒在地,一陣又一陣的「保我良國繁榮永盛」在大殿內此起彼伏的響起。
莫宸攸抬頭看著龍椅上那個中年男子,竟忽而發現他是真的老了。他也會累麼,累到可以將他自己的江山就這樣輕易地禪讓于自己?
沒有皇族間的爭斗,沒有父兄間的反目成仇,更沒有血流成河,就這麼平靜地他便登上了良國的皇位。
仁和二十六年九月十六,莫宸攸行天子禮,正式繼承了良國王位。
仁和二十六年十月初一,良國太上皇莫司澄因心疾甍,不日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