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記響亮的耳光還在球館里回蕩,一時間的空氣凝滯,靜得可以听見我自己的心跳聲。在我下手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會有如此大的力量,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憎恨一個人,憎恨他的臉,他臉上的笑,還有他的眼神……但是當我的手指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臉上,在他那一寸細致的皮膚上留上觸目驚心的爪印時,我的心還是不由地慌亂,繼而無可依傍地墜了下去,最後湮沒在黑暗的最深處
「你tmd瘋了吧,于筱阡!你為了個男人打我?」他不可遏制地咆哮起來。黑漆的眼楮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戾光,卻掩蓋不住眼底劃過的那抹深深的傷痛。讓我不由地想起小時候那雙含淚而倔強的黑眸,心底里那道脆弱的防線再次被洪水沖開一道缺口,冰涼刺骨。
我將手緊緊地攥成拳頭,才能抑制住自己的抖動,固執地迎向他犀冷的目光道︰「怎樣?誰讓你總是干什麼事不考慮後果,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我最討厭你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的臭嘴臉!」說到激憤處,我狠狠地用手戳著他胸口,卻像戳在冰冷的石頭上。滿腔的憤懣隨著話語一傾而出,本以為會是一身輕,卻只感到心里一陣陣地發空。
他忽地捏住我的手腕,眼神里壓抑著怒火,燃燒著那一片荊棘叢生的暗夜。「不顧別人感受的是哪一個?嗯?于筱阡,我在你心里就那麼一錢不值嗎?」他惡狠狠地逼視著我,凜冽的目光讓我不敢直視。幾個隊友看形勢不對,忙連拖帶拽地把他拉開,他甩開他們,轉身向球館外走去,一腳踢飛地上的籃球。
文斌被送去了醫院,人群也漸漸散去,我還愣怔地站在球場中央,像是有海水不斷地沒過我的腳面,有點站不穩,身後有人輕輕地拍我,我猛地回身,眼前一片眩暈。
「筱阡,你沒事兒吧,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楚楚擔心地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沖動阿,當著這麼多人打他,他……畢竟是你弟弟阿……」
弟弟?我眼前又浮現出那雙被**點燃的眼楮,那冰冷而霸道的氣息,那柔軟的唇……想到這兒,我緊緊地閉上了眼楮,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他在我心里早已不再是那個整天嘻嘻哈哈纏著我的弟弟,而是一個男人,一個企圖用他赤XX的索求和**將我的生活徹底擊碎的男人。
「他活該,平時就特煩他那得色的樣兒,今天又在球場上故意打了文斌,我是要修理修理他,」我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配上我慘白的臉,一定比鬼還難看。
「話雖是這麼說,不過有點太過了也,怎麼覺得你也不像是在教訓弟弟,」楚楚眼神一絲閃爍,像是自言自語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似的……」
我忙地低下頭,掩住一縷慌亂的神情。
走到門口時,抬頭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銘楓!我的心里一驚,想到剛才自己忘乎所以的「潑婦」形象一定被他盡收眼底,就不由地悔青了腸子。沖動真的是魔鬼呀……
「筱阡,每次見到你們姐弟倆都有精彩的好戲看,不去當演員真是太可惜了,」方語桐冷笑道,不易察覺地插到我跟銘楓之間。
我抬眼看了一眼他,臉上凝著層霜,看不出一絲表情。「姐姐教訓弟弟,有什麼好看的?」語氣里的冰冷令我自己也不由地一顫。
「哦?那天在教室里呢?難道是弟弟在教姐姐如何……接吻?」她一字一字地說出最後兩個字時,他的眼神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倏地轉向了一邊,我看見他嘴角抽動了幾下,像是極力地壓抑著某種情緒。
一霎那,我的心仿佛被鈍物狠狠地擊中,疼痛隱隱地擴散。與他僅有一步之遙,沖動地想上前抱住他,撫平他眉間的那抹憂傷,告訴他我一切的糾結和委屈,但是我們之間不僅隔著方語桐,隔著誤會和猜疑,還隔著彼此的心……我終于無力地垂下了頭,「我們之間的事用不著你操心,」我冷冷地丟下一句,便欲離開。與他擦肩而過時,手忽地被拽住,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兒,似乎感覺到方語桐那明艷而清冷的眸光正朝我們射來。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里存著一絲希望,像是在期盼著一縷曙光突然沖破重重霧靄,照進我荒涼的心。
「楓,我們該走了,」方語桐的聲音傳來,透著幾分焦慮。他沒有回應,依舊抓著我的手,眼楮里交織著痛苦,掙扎和脆弱,臉上是無處遁形的憂郁和憔悴。他一定很累吧,但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慢慢地掙月兌了他的手,趁淚水還沒滴下來,快速地轉身離去……
人們總喜歡為自己的懦弱和屈服找著各種借口,而又總是對它們深信不疑。只有當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被黑暗和孤獨所包圍時,才會承認自己內心是多麼欲念累累而又蒼白無力……
「于筱阡,我在你心里就那麼一文不值嗎?」
我一個失神,滾燙的開水就淋到了我的手指上,我慘叫一聲,將壺挪開,但手指頭已經燙掉了一大塊皮。我捂著刺痛腫脹的手指,想著某人臉上鮮紅的五指印,心里閃過一念︰真是報應阿。
「筱阡,你沒事吧?燙著沒?」文斌強撐著要從病床上起身,這一動便牽扯著胸肋的痛楚,疼得他呲牙咧嘴。
我忙道︰「沒事,別起來,小心傷口再裂開!」邊說邊扶他躺下。
「筱阡,其實你不用每天來照顧我,我很快好的,」他躺在床上微笑著看著我。
「沒辦法,弟弟欠下一債,做姐姐的要替他還了。」我邊說邊拿起一個隻果來削。刀子小心地劃過光滑的表皮,卷起細而長的皮屑……
「喂,于筱阡,你削個隻果不用這麼費勁吧,這樣子,我到下輩子才能吃上阿!」他趴在我的床上,一邊看我削隻果一邊往嘴里塞著薯片。
「愛吃不吃,我又沒說給你吃,反正我是要把皮完整的削下來,一絲不斷,怎麼樣,佩服我吧!」我得意地扯起長長的果皮在他面前晃了晃。
「十二點了唉,」他看了看牆上的鐘,突然道。
「困了就去睡呀,又沒讓你陪我。」
「于筱阡,你有沒有听過一個傳說阿,」他突然坐起身,認真地看著我,幽幽道,「在午夜十二點,如果你能削一整只隻果而皮不斷的話,你就能看到前世的你……」他烏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詭異的光,我突然感覺到全身汗毛直立起來。「臭小子,想嚇唬我,休想!」我故作鎮定地對他揮了揮手上的刀。
他突然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身後,嘴里含著的薯片掉到了床上,陰森森地一指我的背後,道︰「她來了,就在你的身後……」
背後一股涼風吹過,我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丟開手上的隻果和刀子,撲進他的懷里。
「乖了,乖了,別怕,」他雙手摟著我,拍著我的背,一邊忍不住地笑道,「我把窗關上,一會兒再吹進風,把你嚇著……」
「幼稚,」我不由地笑著搖了搖頭。
「什麼?」文斌茫然地盯著我。
「沒什麼…」該死,腦子里為什麼都是那個臭小子。
我像著了魔似的盯著眼前那一條細細的隻果皮,看著它在自己手下慢慢地變長,像是正走著一條懸在高空的鋼絲,生怕一個不留神,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覺得你弟弟不喜歡我似的,好像,怕我把你搶走,」他似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
手下一抖,隻果皮斷成了兩截。還是斷了……不過斷了也不過如此,反而心里倒是一陣莫名的輕松。我微微一笑。
「你別理他,他從小就是問題少年,長大了更是看誰都不順眼,」我將斷掉的果皮扔到一邊,繼續削著隻果。
「他好像特別在意你,我有一個錯覺,他很喜歡你,」他笑著搖搖頭,似乎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不可理喻。
刀子差點削到我的手。「怎麼會?我們從小吵到大,我巴不得他死在外面才好呢呵呵……」我笑著,嘴里干干的,上嘴唇粘著牙仁,拿不下來。
這時,手機鈴響了,剛一接通電話,就傳來楚楚焦急而又有些猶疑的聲音︰「筱阡,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今天我跟朋友逛街,看見你弟了,他,他跟咱們學校那群小混混在一起,里面好像還有赫老大……」
我的腦子里轟地一聲,手里的刀子差點掉到了地上……
雖然我沒見過赫老大,但是他的惡名在學校里無人不曉。他原名赫子俊,家里有著很深的黑社會背景,曾經也在H大讀書,但後來因為在學校拉幫結派,斗毆滋事,被學校給開除了,為此赫家曾帶一伙人圍攻過學校,一時鬧得人心惶惶,後來在幾個有勢力的家長調解下,這件事才不了了之。但赫子俊也從此真的當上了地頭蛇赫老大,學校里也依舊有一批人追隨他。
以陌怎麼會跟他們在一起?這小子真的是不想活了……我木然地拿起手中的隻果,狠狠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