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推開門,一片流銀般的雪光便映入我的眼簾,外面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地上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雪毯,偶有淺淺的腳印蜿蜒其中,晶瑩的雪花從近乎透明的空中落下,在空氣中顫動著,懸浮著,好像失去重量一般,像是一篇宏偉樂章的尾音,力量漸弱,卻在心頭余音繚繞,纏結,揮之不去。
相比肅殺一切罪惡的太陽光芒,雪只是用它素淨的胸懷,包容著,撫慰著所有躁動和不安的靈魂。
走在這樣純色如一的世界里,腳下傳來雪被傾軋的響聲,內心開始安靜,卻又變得無比空蕩,仿佛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又要去往何處。
手心里一涼,一只大手已經握住了我的手,先是一怔,抬頭撞上他那雙黝黑的眼眸。「你在這里等我嗎?」他低頭看著我,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微笑,眼神里還帶著夢的影子,我一時怔忡,仿佛自己真的是為了在這里等他。
還未回過神來,他已經拉著我向前走去,手不知何時被放進了他的口袋,暖意逐漸地從手心蔓延至全身,似曾相識的感覺像一道電光在腦海中閃過,「銘楓!」我從心底呼出了那個名字,刺過重重的霧靄,劇烈的疼痛開始在身體里迅速蔓延。
他全身一顫,微微地松開了手,我的手忙得從他口袋里掙月兌,開始翻找起自己的手機。心里一片忐忑不安,昨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听到有手機鈴響,會不會是銘楓打來的?他找不著我一定擔心死了。該死,怎麼會喝那麼多酒?腦海中浮現出他那滿是傷痛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負罪感沉重地壓上心頭,讓我無法呼吸。
終于找出了手機,當空空如也的屏幕在我面前閃動時,心從嗓子里落了回去,卻又無傍無依地繼續向下墜著。
我翻到那個熟悉的號碼,久久地注視著,卻始終沒有勇氣按下。
「想他就給他打電話,干嘛那麼猶猶豫豫的,」他突然冷笑了一聲,眼楮卻看向一邊。
「用不著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冷冷道,將手機放進書包里,快步向前走去。
「喂,走那麼快,急著去見你的小白臉啊?」他陰魂不散的跟在後面。
「見你個大頭鬼!」我的腳步沒有停下,越來越快。
「還是,經過昨晚你發現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背後傳來他不懷好意的笑聲。
我的臉不由地一紅,忽地收住腳,轉身怒視著他道︰「于以陌,我警告你,我是你姐,你再敢跟我胡言亂語,我就,我就真對你不客氣!」
他冷哼了一聲,向前邁了一步,一俯身低聲道︰「經過了昨晚,你還能把我當你弟弟。于筱阡,你是演技太好,還是根本沒心沒肺阿?」幾縷碎發遮在他的眼前,讓他深幽的眼楮看起來更加的險象環生。他的嘴唇有意無意地微嘟著,那份柔軟的飽滿似乎已經欺上了我的唇……理智一瞬間的喪失,立刻又復歸原位,還有那份沉重的羞恥感。
我伸出手,將他隔開一臂的距離,垂著頭道︰「于以陌,算我求你好了,放過我吧,我真的沒有心情跟你玩這種游戲。既然做不成姐弟,那就做陌生人好了。你去國外讀書,可能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到時候你會找到一個真正適合你的人。」我淡淡地說著,心底里卻是越來越荒涼。
他忽地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龐上,冰涼而細膩的觸感讓渾身一顫,仿佛夢中出現的情形。「你說的是真心話?你真的想讓我離開你,讓我跟別人在一起?」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黝黑的眼楮變得更加暗沉。
我拼命地點了點頭,試圖抽走我的手,剝離開那份繾綣的溫柔。他將我的手一緊,放置唇邊,輕輕地吻上我的手心,雖然只是一掠而過,卻好像總有根羽毛在那里拂動著,癢癢的。
「于筱阡,你還是醉得時候更可愛,我是不是要每天把你灌醉,你才能愛我一多點點。」他的眼神里泛動著醉人的微醺,像是黑夜的酒精,讓我全身不由地酥麻。
我正發呆,他的眸光里突然一凜,一把將我拖入懷中,我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將我禁錮在胸前。我開始拼命地掙扎,耳邊卻傳來低沉的話語,「乖了,別亂動,就像昨天晚上那樣緊緊地抱著我,不讓我離開半步,我們昨晚不就是這樣抱著睡著的嗎?嗯?」
他溫潤的呼吸撩撥著我神經,孱弱的理智緊守著記憶的閘門,那些支離破碎卻讓人臉熱的畫面呼之欲出。
「于以陌,你卑鄙無恥!」我攥起拳頭重重地打在他的胸膛上,抬起頭卻看見他並沒有看我,清冷的眸光掠過我的頭頂投向前方,嘴角掛著一絲得意和勝利的微笑。
腦海中突然閃過不好的預感,心不由地提起,我慢慢地轉過了頭……
隔著那滿天飛舞的雪花,他紋絲不動地站在我的面前,發梢和眉毛上結著一層冰晶,像是一座站立千年的雕像。他的拳緊緊地握著,眼眸里無比的陰沉晦暗,映襯著里面兩道血紅,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獸。「銘楓!」他的名字幾乎是撕破了我的心口,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直接從我的口中逸出。
他凜冽的眸光投向我,眼底的堅冰有一絲松動,但里面流淌出的悲憤,痛心和絕望更像烈日熔岩般讓我無法直視。
「銘楓,听我解釋,」我的乞求蒼白而無力。我要解釋什麼呢?連我自己都是如此的迷茫不清。
稍一猶疑間,他已飛快地轉身離去,雪片紛紛揚揚地落下,密密地織成一層又一層雪簾,將他的身影漸漸地湮沒,一如那天他離去的情景,我的心一路跌跌撞撞地落入黑暗的最深處,再也抓尋不著。
我想大聲叫住他,但是痛苦,淚水混著冰涼的雪片卻堵住了我的嗓子,只有哽咽的哭聲,漸漸地,哭聲開始變得悲愴,震動著我的耳膜,連我的身體也跟著顫抖。
「別這樣,筱阡,不要這樣,」耳邊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安慰著我,但是他的懷抱在禁錮著我,阻擋著我去找銘楓。
「放開我!」我聲嘶力竭地吼道,但是他築起的城牆堅不可摧,我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猛地松開手,我一下跌坐在地上,才發現自己已經如此的虛月兌無力。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剛要向銘楓消失的方向跑去,手突然被拽住。
「不要走,筱阡,不要離開我,求你,」他的聲音顫抖著,眼楮里閃動著一絲恐懼,此時的他如此的嬴弱不堪,只需輕輕地一擊,就足以將他毀滅。
我慢慢走近他,手伸向他的臉龐,他的眼神倏地點亮,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我湊近他的耳邊,一字一頓地道︰「我差點忘記了,你就是這樣一個自私又自大的人,為了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惜傷害任何人,我怎麼會愛你呢?即使你不是我弟弟,我也不會愛你,因為你連銘楓的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
他像是被一道電流擊中,手驀地呆滯在半空中,我的手失去了支撐,無力地垂落。看著他臉上掩飾不住的傷痛,我居然沒有期待中的報復的快感。他垂著頭,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咬著牙關,像是忍受著巨大的苦痛,眼楮緊閉著,我似乎看到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淚水。
我的身體不由地振顫,指甲深深地摳緊手心的肉……
我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走著,奔跑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擺月兌心頭揮之不去的悲傷,疾風卷著雪片糊住了我的眼楮,嗆進我的肺里,胃里,心里那個無底的黑洞再次打開,帶著吞噬一切的力量,將我卷入那個黑暗的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