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跟這小子多說無益,不如讓我解決了他!」瘦長臉將槍口指向以陌,夾雜著算計的凶光從眯緊的眼縫中流出。
「不要!」尖利的喊聲撕破了我的喉嚨,一股血腥在嘴里彌散,心髒仿佛被一只大手緊緊勒住,窒息的隨時會爆開。
槍口下的那具挺拔的身軀似乎微微一震,眼楮仍盯著瘦長臉,唇角緩緩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朱昊天,我知道,你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既然我落在你手上也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不過你最好看準了打,往這兒打,」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心髒處,挑釁地抬頭,將自己輪廓堅毅的下巴沖著他,「如果你今天打不死我,這筆血債我一定會跟你算,我要讓你加倍奉還!」
「于以陌,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瘦長臉凶神畢露,握著槍的手卻不安地緊了緊。
「哼,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他冷笑一聲,目光淡定地掃過面前那張表情瞬變的臉孔,落向他的身後,「赫老大,這次是我私自放了那兩個人,是我的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于以陌沒什麼能賠給你,只有一條命,你要是殺了我,我不會有一句怨言……但是看在我曾經為你擋過一刀的份上,希望你能放過我的女人,保她周全,畢竟她是無辜的……」說著他側眸看向我,堅冷的眼底漾開一抹柔軟,但又瞬間沒入冰底。
「好,我答應你,」赫老大踱步向前,站在對峙的兩人身旁,冷冷開口,「你死之後,我們的帳一筆勾銷,我保證,沒有人會為難你的女人……」
話音未落,瘦長臉已經迫不急地上前一步,臉上的肉激動地橫顫,「小子,死到臨頭還耍威風。我今天就送你去該去的地方,看你以後還怎麼找我算賬!」說著將槍死死抵住以陌的胸口。
「住手!求求你不要開槍!」听見自己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在空曠中淒厲地回蕩著。眼前不斷地浮現出噩夢中被血水浸沒的身軀……捆在身後的雙手開始不顧一切地掙扎,直到手腕被粗礪的麻繩磨出血痕,也感覺不到疼。
「筱阡,閉上眼楮,」他低聲道,帶著命令的口吻,眼楮卻一直灼灼地對視著面前那張因亢奮而扭曲的嘴臉。
但此時所有的意識已成空白,只能感覺到自己空洞的目光,被那個槍口牢牢釘住,仿佛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懸在那里,隨時會被奪膛而出的子彈擊的粉碎。
「筱阡,听話,閉上眼楮,」他嘆了口氣,語氣柔和了許多,卻透出一絲悲涼,「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死的樣子……」他筆挺的身軀微微地一顫,緊緊握起了拳。
「以陌……」我咬緊牙,淚水從閉緊的雙眼簌簌而下,絕望的潮水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就在瀕臨崩潰的邊緣,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揚起,「昊天,放下槍,」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卻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嚴。
仿佛黑暗中閃現出一絲光亮,我倏地睜開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只見赫老大一指輕輕抵開了那一觸即發的槍口,面無表情地看著瘦長臉,「這里已經沒有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小心,擦槍走火,」邊說邊瞟了一眼還執著抵在他食指上的槍口,薄唇勾起一個喜怒莫辨的弧度。
瘦長臉才如夢驚醒般,慌忙將槍收起,看向以陌,臉上爬滿蛇蠍般的歹意和仇恨,但也只得乖乖退下,臨走還心有不甘地啐了一口,「算你命大。」
心口像是被搬開了一塊巨石,長長地舒了口氣,但當那個蘊冷的聲音再度開口,心又不由自主地提起。
「于以陌,你確實有幾分膽色,而且有情有義,很像當年的我,」那具偉岸的身形一轉,立在以陌面前,雙手插進口袋,神色隱匿在額前的碎發和昏暗的光線中,卻更令人覺得高深莫測。
「所以,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死心塌地地跟著我,為我賣命,這次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我可以放了你和你的女人,以後,你跟著我,自然不會虧待你…….你看到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以後你也會有,而且還會比這更多……」
他的語氣還算溫和,卻莫名地讓人心底發寒。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有自己雜亂無序的心跳在耳邊轟鳴。
「謝謝赫老大這麼看的起我,」他淡淡開口,慵懶拖長的聲線中透著不羈,面對著眼前那個呼風喚雨的人沒有絲毫的畏懼,「只是我這個人天生隨性慣了,也沒什麼大志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些簡單平淡的生活,所以……」
「簡單平淡的生活?」那張冰山似的臉上突然有了幾分生動,「于以陌,你是那種甘于平淡的人嗎?你的嘴會撒謊,但是你的眼楮不會,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跟我根本是一種人,追求刺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于以陌,你要記住,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權和利,有了這些,其它一切都會隨之而來,包括女人……」邊說邊伸出手緩緩握緊,仿佛權利以及他所謂的一切都牢牢地在那一方掌握中。
他又突然斜睥向我,深不見底的黑眸里閃過一道凜光,我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他已嘴角微勾地看向以陌,「你要是喜歡,比這好的貨色我也可以給你……」
「赫老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陌冷冷截斷他的話音,「只不過我這個人比較固執,認準的事不會改變,對人也是一樣……況且,我已經找到了屬于我的那個人,」一雙深邃如潭的眸子看向我,「我答應了她,不再打打殺殺,不再讓她擔心,這輩子只陪著她一個人,天涯海角,永不分開……」
他眼里炙熱而堅定的光痕,像是一道魔咒,打破了所有籠罩在我心底的陰霾,只剩下滿滿當當的篤定的話語和他刻骨銘心的影子。
「看不出你還是個情聖,」赫老大突然冷笑,陰郁的嘴角像是勾了勾,右側臉的傷疤隱隱抽動,仿佛黑暗中閃過的一條蛇影,「你,當真不考慮我的提議?」
「恕難從命,」聲音同樣的冷暗。
兩個壁立的身影近距離對峙著,周身不斷散發的寒冷氣息,如無鞘冷刃劈碎著燈光下霧沉沉的影子。讓人窒息的冷氣團壓迫的人呼吸受阻,卻又大氣不敢出。
「老大,這個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跟他客氣,」瘦長臉忙上前,兩條眼縫中露出騰騰的殺氣。
赫老大沒有理會他,只是淡淡「嗯」了一聲,良久,低冷開口,「于以陌,我念你曾經救過我,可以不殺你。但是如果今天這麼放過了你,跟我的兄弟們也沒法交代……按幫里的規矩,如果你能打贏我十個手下,這帳就一筆勾銷,你帶著你的女人離開,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但是如果你打不過……」
「一言為定,」以陌眸中烏黑一躍,有類似希望的光一閃而過,忽然又沉聲道,「我想先跟我的女人說幾句話。」
赫老大未作回應,只慢慢向後撤出幾步。
看著他迫不及待走近的身影,我急切地想要掙斷繩子,立刻撲進他的懷抱。
他欣長的身影伏下,小心地捧起我的臉龐,仔細地看著那道刀傷,「筱阡,疼嗎?」看著我的眼楮里盈滿了傷痛,仿佛那刀子是劃在了他的心口。
我拼命地搖了搖頭,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流,心中翻滾著無數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哽咽道,「以陌,不要去跟他們打架……」
他的嘴角彎起一道溫柔的弧度,眼里噙滿了寵膩,「乖,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我不要你去,我不想你死……」胸口的痛已經讓我無法繼續下去。
「傻瓜,看著我,」他捧起我的臉龐,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會死,我說過要守護你一生一世,我會跟你一起,好好地活著。」
在他堅定而溫柔的目光里,心仿佛受到了蠱惑,也跟他一樣相信,我們會好好地活下去。
他輕輕地將我圈在懷中,吻上我的唇,心口一窒,舌尖急迫而無章法地敲開他的唇齒,貪婪地吮,吸他的味道……心底的悲況卻不斷地翻涌而出,一股咸澀在交纏的舌尖彌散。
「筱阡,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打不過他們,你要拼命地跑,不要管我……」他的聲音從緊纏的唇瓣中逸出,聲音小得只有我們兩人可以听到。
我的呼吸一滯,才發現綁著我的繩子不知何時被他松開了一個活扣兒。我剛要說什麼,卻又被他的唇緊緊堵住。
「喂,于以陌,你還打不打?不會把我們一幫子人晾在這兒看你親熱吧?」瘦長臉陰陽怪氣地嘲諷。
我才發現面前已經站了一圈人,包括瘦長臉在內,正虎視眈眈地打量著我們。
他松開了我的唇,慢慢地直起了身,下頜堅毅地緊繃,目光里帶上了一絲決絕。
「以陌,不要……」我惶恐地想要掙月兌繩子抓住他。
他卻突然扶住椅背輕輕一轉,便將我連人帶椅轉了個個兒,背對他。
他的聲音緩緩地在耳邊落下,「有你在一旁看著,我無法專心。筱阡,還記得我們一起在台上唱的那首歌嗎?我喜歡听你唱歌一會兒,你什麼也不好看,什麼也不要听,只要專心地唱那首歌,唱給我听,當你唱完的時候,我就會站在你的面前」
他的聲音低沉而輕柔,像有魔法似的安撫著我緊張的內心,仿佛我們並非身處險惡之境,而是又站在那熟悉的舞台上。
我還在恍神,突然一件外套從頭頂落下,像一道大幕在眼前垂下,將我包裹在他溫暖的氣息和體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