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眾人歌酒正酣。
這隆景軒總共上下有三層,三面環繞,樓下空地中搭了一層半高的舞台。
此時,台上的舞姬們裙裾飛揚,身後有四五面寬屏隔開,樂姬們各持名種樂器,絲竹之聲悠揚悅耳。
蘭亭朝大殿環視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蘭錦身上,他自半靠在一張虎皮之上,閉著眼似乎在聆听絲竹,全殿中也僅有他身旁沒有艷姬相伴,這七弟,總是與人不同。
太子蘭陵正半靠在美人胸上,身旁還有三個美人柔弱無骨地半伏在太子的身側,肌瑩如玉,酥胸半露地侍候著。蘭陵瞄到他,既揚手笑道,「三弟,你來的正巧,一會容蝶就要上台。」
除了蘭錦連眼也不抬,眾年輕公子都紛紛起身給蘭亭請安。
蘭亭精致灩漣的唇邊露出個興致的笑容,闊步至蘭陵身旁坐下,「大哥竟舍得讓容蝶登台為大家獻舞?」
「自然是不舍得,這美妙的人,孤可整整藏了兩年,如今再不拿出來給大家開個眼,承恩又會報怨孤重色輕友了。」
眾人听著這話只覺得極其自然,蘭錦也沒听出別的味道,蘭亭朝著承恩挑起斜飛入鬢的眉道,「那眾位還是沾了承恩的光。這里每日都是些老樣子,玩不出新花樣,今日就看容蝶姑娘怎麼給我們瞧個眼新。」
承恩將口中的葡萄子吐在一女子的手心上,「三殿下,你這話可折煞我了,太子今日擺宴分明是給三殿下慶賀,若換成別人,太子怎舍得把容姑娘給別人瞧上一眼?」
蘭陵容貌象其母柳貴妃,偏圓潤清美,目光柔和,笑時尤顯得親切,「三弟,說來你也不是,孤早了三天下了貼,你今兒還遲來,你看,要不要自罰幾杯?」
「罰,當然該罰!」蘭亭倒不推辭,靠在酒案邊,懶洋洋地單手支撐臉,身邊的美姬立刻給他添了酒,他也不接過,而是就著那美姬的手一口飲盡,彎起漂亮的唇角,「方才是給急事絆住,為了赴約,臣弟連轎子也不乘,直接騎馬過來。大哥看這份上,可否少罰臣弟幾杯?」這是江南的汾酒,口感佳,喝時不覺,但後勁十足,「只是公務纏身,臣弟可不敢貪杯!」
蘭陵臉色微微一暗,原先兵部是由他一手把控,這次博弈,珈蘭寺圍繳,不僅沒有成功除去蘭錦裁贓蘭亭,反而兵權被解。而戶部的權力依然死死扣在蘭錦手中,他這個太子的位坐得並不安穩。
在後宮,太子的母妃雖然是當朝品階最高的貴妃,又是柳相之女。可是蘭亭之母亦出生高貴,在宮中更得皇帝的信任,蘭亭的外祖父信義候雖已過世,但其長子鐘衛國秉承先父的世襲候位,在軍中威信甚高。
蘭錦之母雖出民間,但在帝王心中,無可比擬,雖一年只有一個月回宮伴駕,但一個月中,皇帝除了上朝就是留在蘭妃的宮中,可見盛寵。
更巧,蘭錦的外貌有七成象蘭妃,每回眾皇子伴駕時,皇帝看向七皇子的眼光總與眾皇子不同,連詢問時的口氣,也比眾皇子多了幾分委婉。
「除了七殿下,我們一眾人都是騎馬來,三殿下,你這理由站不住腳。」左相之子,太子的嫡親表哥,也是太子少保之一的柳延宗倒了一杯,步履略為蹣跚地走至蘭亭身邊,「來,三殿下,這杯就當我陪你喝!」語落杯已空。
蘭亭未開口,一旁的蘭錦突然鼓起掌,原來,一個綠羽宮裝的女子緩緩地走向舞台中央,只見她翩縴裊娜的步伐中,帶著碧水般脈脈風情。
只听「錚錚錚」的連續幾聲,玉琵琶的高音竟發出兵刃的鏗鏘之聲,緊接著,後台奏樂的樂伶吹出一曲婉轉如幽谷小泉之聲,兩種聲音剛柔相濟,綠衣女子翻轉著長長的袖子,一圈一圈蕩漾開來。的不盈一握的縴腰,婀娜嬌軟地頻頻折出令人不可思議的彎度,長長的舞袖在台中紛亂飄揚,時而如蝶輕姿慢舞,時而如鳳凰涅磐重生。
高台眾人不再互相飲酒作樂,眼楮全被舞台中央的女子吸引。
可惜眾人正意猶未盡之時,一曲舞已畢。
容蝶在兩名舞姬的攙扶下,上了二樓。
此時才看清楚她的容貌,竟是素顏,與身旁濃裝艷抹的女子瞧上去更媚艷三分,皆心道難怪太子會將她藏在隆景軒整整兩年不肯示人。
她的眼楮特別細長,眼角是自然上挑的眼角,既使不笑也含著幾分媚態,遠看時一席綠衣,近看時,才驚奇地發現,原來,容蝶身上除了披著兩條長長的舞袖,身上近乎全果,一身的「綠裳」原來全是彩繪而出。那令人血脈賁漲的曲線天生媚骨,讓殿中的男子月復下一緊,個個眼楮不由自主的瞄向那女子僅用輕紗裹住的最神秘的地帶。
容蝶沒有半分不自在,倒象尋常一般,先向蘭陵端禮,再逐個敬酒。
蘭陵悄悄地看著殿中所有人的表情,尤其是蘭亭和蘭錦二人。
蘭錦臉色如常,若論美貌,蘭錦五官精致更在容蝶之上,眾人驚艷卻驚不住蘭錦,他的神情算是正常。可正是這樣的正常讓他聞出一絲的不尋常。前幾日,八公主中毒,一夕之間毀顏,蘭錦為此硬闖御書房,甚至不惜言語沖撞皇帝,可僅過了兩日,就能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在這里與他們一起飲酒作樂。
那可是他的親妹妹!
蘭亭半靠在酒案邊,正半闔著眼微眯著看著容蝶,眼神好象有些飄浮,眸中沒有驚艷之色,象是早已熟悉容蝶的模樣,蘭陵心底又是微微一跳。
容蝶連喝了七八杯酒,臉色卻依然如常地回到太子的懷中,此時,眾人看自已懷中花姿招展的美姬早已失了興趣。
確實,玫瑰與芙蓉各自爭奇,各自妖艷,但若把一朵牡丹放了進來,所有的花都會黯然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