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寧常安與沈越山旁若無人的親膩,點點滴滴象無數只血蛭一般鑽進蘭御謖的腦中。/中文/侵蝕著他所有的思想和靈魂。
這一夜的凌遲之刑,剮得他血肉磨糊。最後,無法控住的一些想法便如瘋魔似地竄進心頭,一點一滴地積累成川,到此時漸漸成形。
他知道他已經再不能容忍了,既使背負千古罵名,他也讓她成為自已的禁臠,否則,這一生到死,他都無法把這一口的齷齪氣盡數從胸中吐出!
他最後看了那一對毫無所知危險來臨的男女,唇角挽起一絲毫無溫度的笑。
「朕乏了,趙總管,擺駕!」他站起身,明黃衣袍無風而獵動,他神情清冷,全身罩著空乏寒涼,不再看她一眼,撫袖而去。
蘭御謖並沒有留宿在沈家為他備好的寢房,而是御駕回宮。
帝王離場,宴會反而熱鬧了三分,尤其是一些大臣,仍回味著方才充滿張揚野性的誘惑中,索性譴了家眷,幾個熟識的重新拼了一桌喝起酒來,並打發奴才去把方才的幾個魅主傳來,陪他們一起通宵玩樂!
沈越山牽了妻子的手,相攜著去看望沈老夫人。
蘭御謖擺駕回宮,蘭錦和蘭悅儀隨侍,蘭亭以珍妃身體不適為由,沒有隨侍御駕回宮,而是留在了沈家。他在粉衣丫環的執路下,來到沈家為他安排的寢房。
推開門,寢房內空氣飄著很淡、清香的、帶點甜香味道。蘭亭一眼就看到書架框里擱著一盆桃花,忐忑不安瞬間被放空,蘭亭笑得從未曾有過的輕松,眉梢眼角盛滿了暖意。京城在經歷了數日不停的傾盆大雨後,她還能為他的寢房放一株開得如此艷麗的桃花,看來,這小丫頭並非想象的那般無情。
侍候的太監伏低著身子進來,為他端上一杯醒酒湯,伏低謹慎道,「三殿下,這是珍妃娘娘特意吩咐奴才給殿下備的,殿下請用。」
蘭亭今晚也喝得不多,宴席中,只是象征性地與東越太子喝了兩杯,對大臣們的敬酒,只是略略沾了一口。
不過既然是母妃的一番心意,他沒有推拒,接過盅盞,一口飲盡醒酒湯,便譴開隨侍的宮人。
等宮人關上門離開後,蘭亭坐到了窗前,一手輕輕地撫著前額,帶著倦意的修長墨眉斂著一層冷淡,「高溯,你的氣息隱藏越發回頭了,出來吧!本王一進門就察覺到了!」
一身黑色勁裝的高溯從屏風後訕訕地走了出來,雙手握拳躬身道,「寧王殿下,蘭郡王帶著那半面妝的舞姬果真去了珍妃娘娘那里。屬下亦已查到,殿下的猜測果然沒錯,那個半面妝的舞姬果真是申柔佳。」
蘭亭眉間漸籠起一層陰霾,蘭御風想干什麼?在鞍都鎮,他把混進他浴池中的申柔佳扔還給了蘭御風,他對申柔佳的厭惡已經是毫不掩飾,蘭御風卻敢擺明了算計他,想把這樣的一骯髒的女子扔到他的床榻之上!
「銀姑呢?」蘭亭嘴角又挽起一絲冷笑,這個銀姑,在他所知里,沒少害年幼的沈千染。
「她……在蘭郡王那傳了話後,她就匆匆去了一趟城外的綠林小居,屬下親自跟著,但那邊氣息有異,屬下擔心打草驚蛇,沒有闖入。在外頭候了半盞茶時,銀姑出來。屬下緊跟著她,看她直接回了娘娘那!娘娘那的暗衛回報,說是給王爺下的藥……」高溯遲疑地看了蘭亭一眼,雙手作揖,帶著小聲謹慎的聲音,「弄到了!」
「那藥呢?」蘭亭冷笑一聲,眉宇清寂間已多出了一層殺伐肅煞之氣。銀姑竟然給珍妃進言,用這種下三濫的藥逼他就範。
「屬下已經移花接木!」高溯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小罐,「藥在此,屬下在銀姑的藥罐里偷偷放了普通的藥粉。請殿下寬心!」
蘭亭接過,捏著手中的白瓷罐,眸里閃過一絲難堪的巨痛。
在珈蘭寺,母妃的算計,陰差陽錯中搭上了自已,幸甚,讓他結下這一段緣。可這次若珍妃的計劃得懲,那她的沈千染的緣份就走到了盡頭!一思及此,蘭亭眸中的痛漸漸羽成霜。
母妃明知他的心思,卻還是決定如此,這讓他情何以堪?難道生在帝王家,連自已的血親也要相互算計?
「殿下,屬下有所不明?難道沈二小姐做此安排僅為了讓申柔佳上位?」這些年他手上已有不少關于申柔佳的信息,集合起來看,這女子亦絕非池中之物。她極具普通女人所沒有的野心,只是身份太低,一直無法得償所願。
但若有一日讓這樣的女子站在高處,必然是更加難以防患。
而寧王之前對付申柔佳的手段,對一個女子來說,可謂是令人發指,狠到連他都詐舌。一旦申柔佳能成功上位,這樣的仇怎麼會不報?她必會成為寧王的攔路石,他想不通,為什麼寧王明知卻不阻止,反而出手推波助瀾。
「今晚的夜宴,很顯然,小丫頭是想把申柔佳扔給老六,只是沒料銀姑憑添生亂,給母妃獻上了這一計,連著本王也敢暗算。」一提到母妃竟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用到自已親生兒子身上,他眉眼俱冷,唇角略一勾,驀然抬手一掌擊向窗台邊上。一時間木屑粉,揚起的窗縵如被寒風掠起,舞動翻。
幸好暗衛及時回報,若那些暗衛稍有不忠,那他今晚就會栽在自已母親的手里!
在三年前的那個風雪之夜,他派出保護沈千染的女衛竟在沒有他命令的情況下,欲傷害沈千染。
幸好年幼的沈千染早有安排,生擒了那女衛,並用奪魂針傷了她。
他知情後,暴怒之下,以極刑處置了那女衛,並馬上暗中著手開始清理鐘家這些年培植的暗衛,只留下堪用的!
那夜他與她相約定,他不從派去保護她的暗衛口中去探究沈千染的動向,因此,他只能以另一種方式來暗中護著她。
如今,在珍妃身邊的暗衛已經全換上他的人,那寢房中,珍妃和銀姑的一番籌劃,不到一盞茶時,他就接到暗衛的詳細報告。
高溯忙單膝下跪,「寧王請息怒!」
蘭亭眸光深暗,流瀉出濃濃的戾氣,冷笑,「既然十七王叔還不死心也來摻一腳,那本王索性把這水弄混,也讓老六得償所願。至于銀姑,她頻頻教唆,這樣的奴才已不能留在母妃身邊!」
高溯噎了一下,他不知道沈千染這番安排是湊巧,還是存了心把申柔佳往六皇子身邊推,若是存心……他忍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心道︰得罪什麼人都好,千萬別得罪又聰明又狠辣的女子。
別人不知道六皇子是什麼人,他是暗衛出身,自然知道!
在十七年前皇宮勝德門的慘案中,最無辜的受害者算是六皇子蘭宵,一夜之間,親人俱失,因身上的一抹皇家血脈而得已活了下來。
那樣的活,其實還不如當場死去!
那時,年僅六歲的他偷偷躲在青雕玉欄下,看著自已的母妃韓賢妃被行刑宮人生生活剮,當時的韓德妃月復中已有七個月的身孕,看到的人說,胎兒從月復中取出時,手腳都會動。
那樣的殘暴血腥別說是一個孩子,就算是宮中的老人一說起這樁往事,都全身瑟瑟發抖。
蘭宵整整近七年沒有開口說過話,直到肖淑妃把他從韓賢妃廢棄的寢宮中領了出來,一直把他帶到成年,才讓他搬出宮,另開了府第。
蘭宵是如何挨過這些年的歲月活下來,只有他們這些宮中的暗衛知道。
想到今晚等待申柔佳的將是什麼命運時,高溯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想起申柔佳如今那縴瘦得不盈一握的身體,忍不住為那女子的命運擔心。但轉念一想,那申柔佳為了攀富貴,三年前不念沈家的收留恩情反而設計陷害沈二小姐,引誘蘭郡王,截斷別人的姻緣。
而在鞍都鎮,他親眼看到申柔佳以那種低賤的方式欲圖色誘寧王。如今為了在夜宴中月兌穎而出,竟不惜在裹胸上動了手腳,這種不知羞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子,何需他來憐惜?
「怎麼?高大人憐香惜玉了?」蘭亭瞥了他一眼,口氣帶著冷峭至極嘲諷,「只怕是這樣的美色不僅不能裹月復,還會食物中毒!」
「屬下不敢!」高溯忙斂住心思,訕訕一笑道,「寧王教誨甚是!」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成全那小丫頭的心思,助她——一臂之力!」蘭亭輕輕推開窗戶,看向沈千染院落的方向,嘴角揚起了一抹恬淡優雅、俊美無鑄的臉在風中清晰深邃,「小丫頭,夜深了,你睡了麼?」
申柔佳忐忑不安地跟隨著蘭御風的身後,他的腳步不徐不急,緩緩地走著,可對方每一個腳步似乎都踏在她的心上。
她怎麼也沒想到是蘭御風卿點了她,就算他是真心的,她自問,是否要回到以前的生活。
她沒有答案,給蘭御風做妾侍,雖生活無憂,但一生困于深宅後院,空很小又容易被折翅。
可若是再回到千魅坊中,日日陪笑,她不知道自已還能撐多久!
此時,她已披了一件粉衣丫頭給她的一件薄衿。臉上的半面妝未褪,她默默祈求,蘭御風不要認出她。
她不停地安慰著自已,如今的她就算沒有上妝,面容與以前相比,也有很大的不同。
那一場病後,仗著年輕,雖然身體很快就恢復,但因為疾速的消瘦,又沒有時間調養即開始每日習舞演出陪客,如今她的臉蛋不復以往的豐腴,相比以前,整張臉已經小了整半圈,削瘦的臉蛋,尖尖的下巴襯得她如今的眼楮愈發大而水靈。
看這一路上,雖然沈家變化很大,但申柔佳大致判斷出是向以前她姑姑所在的院落方向走。
她全身沁著涼瑟,怎麼……往這方向走?
進沈府時,她已經留了些心思,知道今晚女賓的寢房是在申氏的院落,而男賓的卻是在以前四姨娘的院落所方向。
如果,如果他認出了呢?她的心突然怦怦而跳,或許他認不出她的臉,但他是熟悉她的舞姿的,這三年,蘭御風常常在一邊看著她練舞,並為她找了宮中最好的教習嬤嬤。
是啊……一定是認出了,否則他不會卿點她,蘭御風雖然多情風流,但也不喜眠花宿柳。他一定認出了,他想討好沈千染,便卿點她,讓沈千染借機再一次羞辱她!前方等待她的很可能是沈千染……
「郡王爺,您這是……要帶民女去哪?」推開西院的門時,申柔佳全身如墮冰窖,唇角原本就強撐的笑淡去,她怕……怕極了,以前那些不堪回憶的羞辱又如潮夕般盈滿她的心,不……她不想見沈千染,那個帶著地獄雙眼的惡魔女子……
蘭御風稍稍轉過身子,宮燈下,笑意和洵如冬日暖陽,「沈姑娘莫擔心,本王只是讓你見見珍妃娘娘,是她想要見你,你不必耽心,跟著本王走就是!」
跳到咽喉處的心倏然回到胸腔。只要不是沈千染找她,她就放心了。雖然不知道珍妃找她何意,但她與珍妃從不承有過宿怨。以珍妃的身份不會無緣無故地為難一個小舞姬,突然通過蘭御風來找她,或許是有要緊事。
「珍妃,她……她為什麼要見民女?」蘭御風的笑讓她的心稍稍定了下來,果然是沒認出她,否則他不會對著自已笑得如此溫文爾雅。
那麼,他應該不會要求她侍夜了,她輕噓一口氣,那他就該沒有機會認出她來了?心念及此,今晚所有的不安瞬時一掃而空。
心想,今夜雖然沒有被她看中的人卿點,但她沈佳柔的名字已被她打響。她的心又禁不住的雀躍歡呼。她覺得自已是如此的幸運。
因為,那六皇子相中了她。有了六皇子的僻護,從此後,她就不用再看趙清媚的臉色行事了!
哼——等她再一次在京城中站穩了腳,一定讓那個不識好歹的趙清媚好看!
愈想愈開心,心情一旦放松,申柔佳整個人便神彩揚起來,不知不覺走到了蘭御風的身側,與他並行走著,微風吹過,笑得好不懈意。
可是,珍妃找她有什麼事呢?還特意卿點了她!側著首望著蘭御風,柔媚一笑,嗲著聲音嗔道,「郡王爺慈悲,可否給小女子先透個口風?珍妃娘娘她找佳柔有什麼事麼?」
蘭御風听到如此熟悉到令他惡心的語調,駐足緩緩地轉過身,眸光瞬時變冷,看著她,一字一句道,「申柔佳,難為你了,裝了這麼久!不累麼?」
申柔佳倒吸了一口冷氣,退了一大步。背後冒起了一股寒氣,顫聲道,「你……你……」
蘭御風全身泛著冷漠的氣息,他臉色猙獰如惡鬼,語聲如刀狠狠地剮著她,「之前你撕了自已的皮躲進蘭亭的浴池,今日你畫了一張皮又想進誰的帳子里月兌光呢?」當初蘭亭的侍衛把衣裳不整地她給到他面前時,毫無顧忌他的顏面。他顧然痛恨申柔佳的下賤,也同時怒蘭亭的張狂。如今,珍妃給了他這麼好的機會,他定是要報彼時的一箭之仇。
申柔佳倒吸一口冷氣,驀然間,鞍都鎮那一夜的羞辱如被一把火點燃,在她胸口雄雄燃燒,那種噬心的疼痛,有如心房包皮下潰爛成膿的痛感死死膠著心,壓迫不得釋放,淚不象是從眼里泌出,而是從心中直接沖出眼眶——蘭御風,你太狠了!
蘭御風緊逼一步,雙目微沉,寒芒如霜,冷笑,「不必擔心,今夜可以圓你的夙願,你不是喜歡蘭亭麼,為了他連著本王的臉皮也給你一道撕下。如今,珍妃找你來,就是想送你上他兒子的枕榻。本王向來有成人之美,這卿點魅主之時,特意給了你這個機會!讓你今晚月兌個痛痛快快!」
為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這樣羞辱她?蘭亭!沈千染!還有蘭御風!她已活得如此的卑微,他們為什麼總是不肯放過她?
所有的情緒瞬間激化為一種同歸于盡的悲涼,這是她最後的尊嚴,她不再任何猶豫,反手狠狠煽他——
「啪」地一聲,她的手剛舉起,臉上已經挨了重重一擊,嘴角處被蠻橫的力量掃過,紅唇破損,口腔內有鮮紅的血沿著嘴角流出,直掛到胸口——好疼!好疼!
「蘭御風,你會不得好死的!」她臉在笑,心在滴血,恨盡所有人。但她知道,不能死,這決不是她最後的結局。
「是麼?那你得有足夠長的命看!」這賤人居然敢咒他死,蘭御風狠狠地掐住她的下頜,逼著她與自已四目相對,狠狠而笑,「賤人,但願你能夠撐過今夜!」蘭亭是什麼人,豈能受這種鱉屈,在他神智一恢復,連他也無法想象,申柔佳會怎麼個死法。
「你想置身事外麼?」她回以殘忍而笑,「我在死前一定供出是你,是你逼著我爬上他的床!我申柔佳也打包票,你一定斗不贏蘭亭,你不過是借著祖輩的余萌在京城耀武揚威,但蘭亭不同,他連異族都能打敗。你一定輸定了!到時候,我在地獄中等著你。」
「連皇上都對本王忌憚三分,蘭亭他還沒資格與本王較量!」他看著眼前衣裳不整,想起她方才為了新的目的,不惜在眾人面前坦胸露乳,他正是為了這樣的一個女人斷了原本屬于他的姻緣,他緊緊地盯著她,他陰鷙的雙眼赤紅如修羅,恨不得上前將她的一張臉撕得粉碎。
他再次捏住她的下頜,指節一點一點地收緊,直到看到她臉上露出疼痛難忍的恐懼時,他方滿意地放開手,但臉上的戾氣絲毫不散!
申柔佳被蘭御風臉上的殺氣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方才積起的勇氣,在交鋒的挫折中慢慢地褪卻,她甚至連動一動的勇氣也沒有,唯恐他再煽她一掌,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一只溫順的貓,如今方明白,貓的爪子足可以將弱小的她開膛剖月復。
蘭御風又是冷冷一笑,臉陰沉得仿佛能擠出水來,威脅著,「珍妃說什麼你全應下,沒有用的話,你最好咽在肚子里。听明白了麼?」
「明白……了。」她瑟縮地環抱著自已,這樣的暖春,她卻覺得周身冰冷刺骨。
到了外寢房,銀姑進去通報一聲後出來為蘭郡王掀了簾子,謹聲笑道,「奴婢給郡王爺請安了,郡王殿下,娘娘有請。」
蘭御風臉上含著閑釋的笑,闊步而進,身後的申柔佳唯唯諾諾地緊隨。
珍妃此時已是盛裝,站在圓桌邊插著梅枝,看到蘭御風進來,笑著道,「十七弟,你坐,銀姑,看茶!」
銀姑笑著應了一聲,走到貴妃椅邊的茶幾上,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端了過來。
蘭御風接過後,隨意指了指低頭佇在一旁申柔佳,笑道,「皇嫂,人我已經帶來,是個機靈的角色,有什麼您直接吩咐,她會照做。」他微微啜了一口茶後,笑道,「要沒什麼事,皇嫂,那我就先告辭!」
「這夜深了,皇嫂就不留你了,十七弟若有空,就到本宮那坐坐。銀姑,你替本宮送送蘭郡王。」
「多謝皇嫂!」蘭御風放下茶盞,朝著珍妃微福了身,也不看申柔佳一眼,便掀了簾子出去。
夜已深,珍妃也沒有時間與她兜圈,扔了剪子後,走到申柔佳面前,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會,指了指妝台邊的一盆水,冷泠地吩咐,「把臉洗干淨了!」
「是……」申柔佳心跳加速,不敢磨蹭,忙手腳麻利地把臉洗了兩次,擦淨後,走到珍妃面前十分乖巧地站著。
「本宮听說,在千魅坊賣藝的姑娘,多數出生不錯,只是後來家道中落,你又是哪門哪戶的女兒家?」珍妃挑了她的下巴,擺弄著她的臉,象挑著貨物一般,細細
端詳了會。
眼前這姑娘,淨了妝,看上去倒象個大家閨秀,那一雙水眸我見猶憐,確實讓人看了喜歡。
「民女……」憶起連番的遭遇,銳痛從心底深處刺出,仿佛象荊棘一般四處漫延,同時戳到五髒六腑上。如果,她有一個好的出生,她怎麼會活得如此卑微!
眼前的婦人今晚就要把她祭在血壇上,可她連反抗的力量也沒有,由著她去剔鱗剖骨。
珍妃對她的悲傷視而不見,更不以為意,只道她是想起家落中道而傷心,又看了看她幾眼,蹙眉道,「本宮怎麼見你有幾分面熟?莫非你是哪個大臣的家的女兒?」
「娘娘——」心思一閃,福至心靈般,她馬上跪下,哀聲哭泣道,「娘娘您認不出民女了?民女是申柔佳呀,民女的親姑姑是沈尚書的二姨娘申氏,民女以前進過宮的,還給娘娘您請過安。娘娘,您說對了,奴婢確實家中遇變。三年前,沈家二小姐先是殘害了我的姑姑,如今,她也不知道從哪里回來,她就不肯放過我,先是讓我爹落了大獄,又逼著我賣身于千魅坊,她把我姑姑定得人不人鬼不鬼還不夠,她是把民女往死里的整。娘娘,民女的命好苦呀,民女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拿罪了她,她要這樣對付民女。」兩人一起策劃在馬車上動手腳時,申氏曾透露些給她,只要扳倒寧常安,就有人出面幫她扶正。並得意地告訴她,此人的身份很高,是宮里的娘娘。
這些年,她也參加過幾次後妃舉辦的宮宴,知道蘭御謖後妃不多,敢如此承諾的娘娘也不多,除了柳貴妃就是珍妃兩人。
她權當賭一賭,此人就是珍妃,如果賭對了,那她的這一番話必能引起珍妃的共鳴,引得她對自已的一份憐惜。
或許,她也會念在申氏曾經為她效過犬馬之勞的份上,放她一馬。想找個人上蘭亭的床,這沈府中丫環多的事,再不濟,珍妃的身邊也有宮女可以頂替。
可惜申柔佳錯估了,珍妃在西凌後宮浸婬了二十多年,早已把人的所有的同情心和良善磨得連渣都不剩,眼前的女子在她的眼中,不過是一粒棋子,如果她達不到目的,或者說,申柔佳一完成棋子的任務,她就會申柔佳的性命來挽回自已兒子的心。
不過,申柔佳的一番話倒讓珍妃對沈千染更加厭惡。
「先起來吧!」珍妃假意難過地嘆了一聲,扶起她,語聲緩緩道,「說來也巧,本宮近來也正是為這個沈二小姐心煩,所以才卿點了你。」
沈千染,原來珍妃找她來是對付沈千染的!她心里叫囂地狂歡,這世界上,決不會有一個人比她更恨沈千染!
「娘娘要民女做什麼,民女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終于遇到一個強大到足以置沈家于死地的人了。既使從今起,讓她化身邊珍妃手上的一把刀刃,只要能傷到沈千染,她也願意!
珍妃輕輕一嘆,緩緩將沈千染引誘了蘭亭的事道出,最後一嘆,眸中帶著深意的幽然看著申柔佳,「本宮倒不在乎家世,只要清白就可以。可是那沈家二小姐豈是個簡單的姑家,莫說這三年失蹤,就是眼下勾引我皇兒的手段,亦令本宮深感憂慮,所以,本宮不得不出此下策。申姑娘,你既是好人家的女兒,你父親也曾官拜六品,你也算個官家小姐。你看,這事你願不願意一試,若是成了,雖不敢說是正妃之位,妾氏是肯定許的。」
怎麼又是沈千染,憑什麼,憑什麼蘭亭這樣的人也會瞧上她?她不是和南宮太子眉來眼去麼?對了,一定是在鞍都鎮,那一晚,她看到蘭亭一直目不轉楮地盯著沈千染。
難怪,那夜蘭亭對她那般狠辣,果然是沈千染在搗鬼。
可她太怕蘭亭了,那個風華無雙的男人,卻擁有一顆比魔鬼更可怕的心。那晚回憶就像是被詛咒一般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珍妃並沒有錯過申柔佳臉上表情的變化,她並不知道申柔佳此前經歷過什麼,她只道,蘭亭如今的聲名已讓女子听而止步的程度,不由得心中更加焦慮,這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她微笑,閑適的話中透著不經意的開導,「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若成功,我的皇兒自然會念著這一夜,既使惱了,也不會拿你怎麼樣。可若你能讓皇兒從此迷戀上你,本宮也不會阻止你成為寧王府的側妃,你好好想一想,這事值不值得你冒險。」
「娘娘,並非柔佳不願,而是……柔佳可能根本無法近寧王之身,就會被他……」余下的話被她吞進月復中。
珍妃比她更了解蘭亭的性情,忙婉聲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你留在此處,本宮離開時,在這里燃一段催情香。屆時,本宮會讓宮人去傳話,就說本宮身體不適,皇兒必定會前來探視。只要進了這寢房,催情香會暫時令他迷失。你只要在你的唇上涂了這種藥,讓他沾了些,他就會把你當成他的心上人。」珍妃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罐,「這種藥,極為珍貴,連宮中也沒有。申小姐,你想好,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
「可若是他醒了呢?」申柔佳惶惶不安,臉色凝重,以她對蘭亭的了解,他一醒,只要發現是她,她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藥性沒有那麼快過,在這之前,本宮會領著沈二小姐來,她看了,自然就會對蘭亭死心。」珍妃冷笑,對付沈千染,只要讓她遭受寧常安的命運就行,只要沈千染親眼看到蘭亭與別的女子歡好,她這一生定然不會再接受蘭亭,雖然她這樣做可能會傷了兒子的心,可是血終究濃于水,時間會挽回她和他兒子的一切!
這麼說,她有時間在他清醒前離開了?申柔佳的心微微一慟!可是,她不是白白地丟了自已的貞操麼?
「當然,申小姐若足夠魅力,讓皇兒從此迷上……只怕這皇城里頭,沒有哪個大家閨繡不羨慕。本宮的皇兒可不是風流人物,對女子一向眼高過頂,這寧王府不但沒有侍妾,連個通房丫頭也不曾有過。」
是呀!若能夠成功擄得蘭亭的心,那就代表唯一。
賭麼?這一次與浴池畢竟不同,因為多了肌膚相親,男女這間一旦跨過了這個界線,那就什麼也不同了!
而且,蘭亭不曾沾女人的味道,所謂食髓知味,或許,蘭亭為此迷戀上她!
似乎嗔和喜同在,希望和絕望並肩。申柔佳身和心如水火在交戰,情和智在糾纏!
「月已中,良宵苦短,申小姐,你決定了麼?」
「好!」申柔佳咬咬牙,這樣的機會一生只有一次,若是老眷顧,她不但打敗了沈千染,還同時擁有了蘭亭這樣的風華無雙的皇子,一生擁有專寵!
珍妃滿意地笑了笑,行至妝台邊,指了指那妝台上的一柱香,「你先進內寢沐浴,換洗的衣服本宮已經為你備好。好了後,就點上這段香。你只有半個時辰時間,所以,手腳快些。」
「是,娘娘!」只要一盞茶時,她就能漂漂亮亮,清清爽爽地迎接蘭亭的到來,在千魅坊,一堆人一起住著,沐浴都要排著隊,她早就習慣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每一件事。
珍妃一笑,轉身的一剎那,眸色忽而銳利嘲諷,忽而深邃如潭。
這樣下三濫的女子也想以後得到她的皇兒的專寵?哼,只要明她帶著沈千染看到這一幕,她就會將申柔佳秘密處死,決不會讓她有機會說出今晚發生的事。
出了寢房,看到秀亞,輕蹙眉峰問,「銀姑呢,怎麼讓她送一下蘭郡王,就連人影也不見?是不是躲哪偷偷飲酒了?」
秀亞福身,輕聲道,「奴婢一直沒看到銀姑,娘娘,讓奴婢去找找看!」
珍妃搖了搖首,帶著頹廢的神情吩咐著,「不必了,你半時辰後,到寧王那去一趟,就說本宮頭疼得歷害!」
秀亞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珍妃一眼,見她果然臉上有些異樣,也不敢多問,只躬身應了聲,「是,娘娘!」
珍妃心中並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而全身有一種精疲力盡的虛月兌感。如此算計自已的親身骨肉也是她所不願的,無論她心里如何的否定,她都知道,她這是在蘭亭的心中種下芥蒂。
可她沒辦法,沈千染不行!就是不行!
她回到隔壁的寢房,這是銀姑的休息處,這里和她寢房只隔著一道木門。這樣的房間構造和宮里頭一樣,主子睡主人房,貼身奴婢夜里睡在旁,方便夜里使喚。
她心思重,也睡不著,便點著燈,尋了本書神不守舍地翻閱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听到隔壁傳來床榻的震蕩聲,她的心一緊,幾近本能地湊近那木門,細細聆听著。
果然,听到女人壓低而模糊的申吟聲,接著,是一個男人帶著嘶啞的喘息聲,斷斷續續還能听到男子口中喊著,「沈千染,沈千染,染兒……染兒……」
珍妃的心如沐塵埃,她知道,申柔佳成功了,蘭亭的藥性發作,把她當成了沈千染。
帶著濃濃的悲哀她心魂震顫地後退了一步,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燈,房間瞬時陷入了黑暗,她模索著,脆弱地想找到床榻躺下。
「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亭兒,你不要怪我,要怪只怪你太痴情——娘怕你有一被她所控……」在黑暗之中,她也沒有勇氣睜開雙眼,好象一睜開眼,就可以看到蘭亭憤恨的眼眸。
「睡吧……什麼也不要想,睡一覺起來後,什麼都結束了……」她口中喃喃自語,衣襟口的扣一時解不開,她有些手忙腳亂地扯著自已腰間玉扣。
兩盈苦淚從眼眶中跌落,她掩住嘴,忍著哭腔的溢出,一聲聲地在心里反復喊著︰亭兒,對不起,娘親對不起你,娘親以後一定會為你找一個更好的……娘親實在沒辦法,沒辦法接受寧常安的女兒……亭兒,你原諒娘親……
當清晨的第一聲鳥鳴傳來時,珍妃慌忙起身。她沒有吩咐人進來侍候,而是坐在妝台前,細細補了昨晚的妝。等衣飾修整一翻後,她走出了銀姑的寢房,在門口遇到瓶兒,她吃了一驚,月兌口而出地問,「娘娘,您怎麼在這?」
「不必多問!」珍妃冷了眼色,看看四周,「銀姑呢,怎麼一晚也沒瞧見她,是不是又醉死在哪個地方了?」
瓶兒看到珍妃臉色不對,忙謹聲道,「奴婢一早起來就沒看到銀姑了,娘娘,讓奴婢侍候你梳洗?」
「不用,你去沈家二小姐那傳個話,就說本宮今日要回宮,有些話想單獨和她談一談,讓她馬上過來一趟!」
「是,娘娘!」
「站住,如果她推搡,你就告訴她,這次是本宮最後一次傳喚她,以後永無再見之日。」
瓶兒被這樣的傳話嚇得有些心驚肉跳,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可她也不敢問,只能領了差事,就去找沈千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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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猜猜,隔壁房里是誰在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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