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2
司馬徽緩緩睜開雙目,微笑著說道;「慈明兄何以見得?」
荀爽笑道;「這有何難,你平素里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對誰都是和顏悅色,如今卻不肯告訴他名諱,這可有些不正常了。」
司馬徽笑著搖頭道;「慈明兄可是猜錯了,我不欲與之相交並非不屑,而是不想。」
荀爽愕然道;「何為不想?」
司馬徽卻只是笑而不語,荀爽心中大奇,愈發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他與司馬徽為同鄉故里,相交三十多年,素來知道司馬徽識人本事天下無雙,見他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趙瀚態度如此奇怪,豈能不覺奇怪。
司馬徽依舊笑而不語,荀爽卻不肯罷休只是一味追問,最後司馬徽架不住只好開口道;「你觀趙瀚此人如何?」
荀爽略一遲疑,回道;「我觀此子無論是資質還是品行,皆是上佳之人,所以才有心結交。」
司馬徽卻捋須輕笑,道;「慈明兄,若說治學教授之道,你遠在我之上。可若論起識人之術,你可就差我許多了。」
二人多年交情,荀爽也不生氣,似有所思道;「德操兄的意思可是懷疑他品行不端,別有用心。」
說完透過簾縫深深的看了一眼車外的趙瀚,神情間有些警惕。
司馬徽卻搖頭道︰「倒也不是。」
「那是如何?」荀爽被他說的有些頭暈,便徑直開口問道。見司馬徽只是笑而不語頓時有些惱火道;「好你個司馬德操,別的不學學那許子將,說話處處打著玄機,很是有趣嗎?」
荀爽口中的許子將便是那以一張嘴斷人前程氣運的許劭,許劭以品人而顯名,與司馬徽正是一南一北,並稱為相術大師。
司馬徽見荀爽將他和許劭並列,不以為然的搖頭道;「慈明兄此言差矣,我和許子將如何能比。他性好玄學,處處投機取巧,評人不過是投其所好追逐名利,話中之意也是模稜兩可,一味的打混蠻纏。我所見長的卻是識人之術,你將我和許子將相提並論,倒是看輕了我。」
司馬徽和許劭皆是以相術著稱,所謂同行是冤家,兩人關系自然不睦,所以荀爽將他與許劭想比,他心中大是不願。
「那你說這趙瀚究竟如何,可否一交?」
司馬徽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似乎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慈明兄,我且問你,你是想保荀家一世無憂呢,還是想富貴中求顯名。」
荀爽有些驚愕的說道︰「你問這些做何?」
司馬徽微微一笑,淡然道;「你若是只想做個太平家翁,以保全家族為重,則應該對此人遠遠避之,否則可能會引來滅族之禍;可你若想飛黃騰達,讓荀家更上一層成為天下第一大族,則可用心結交趙瀚,這或許是個機會。」
荀爽面色大驚,神情說不出的古怪,半響才諾諾道;「德操兄,此子當真有如此……」
司馬徽神色有些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所謂相術,觀其言行容貌而查之,所以昔堯取人以狀,舜取人以色,禹取人以言。我一生閱人無數,卻未曾見過如此之人。旁人皆有所欲,或為名,或為利,或為權欲,或為美色,可我當真看不出他想要的是什麼。」
荀爽苦笑著說道;「德操兄一生不屑于許子將同伍,沒想到終究還是和他一般,性好虛無縹緲之事。凡事皆有因果,若無機緣際會,如何能定人前程氣運。」
司馬徽微微一笑,也不分辨,只是道;「你說的極是,所以我是看不透趙瀚此人,這才勸你要不敬而遠之,要麼傾力相助。選擇權在你而不在我,你可要慎之慎之。」
荀爽緩緩點頭道;「多些德操兄出言提醒,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荀家已經家大業大,若是再進一層,恐會登高臨危。」
司馬徽听出了老友話中之意,點頭微笑道;「你我多年至交,又何必言謝,只是慈明兄能如此想,那便是最好。」
「回府後我便稱疾不出,且冷落趙瀚數日,他若識趣,定會自然離去。」
「如此最好,他是心性極高之人,知曉你的心意後定會自行離去的。」
荀爽看了一眼司馬徽,又道;「到是你德操兄,你當真心意已決,非要舍棄穎川去那南郡?」
司馬徽微笑道;「慈明兄既已知我心意,又何必多次一問呢。」
荀爽嘆道;「我只是道知己難求罷了,你我同在穎川陽翟,門戶相隔不過百丈,若是興來還能登門一聚。可若是你搬至遠在千里的南郡,恐怕今生再也不得復見了。」
司馬徽面露不舍之意,嘆道;「慈明兄,你若顧念舊情,不如與我一同舉家遷往南郡如何?雖比不上荀家在穎川的百年根基,但也破落不過親耕躬行,衣食無憂。」
「如今黨錮之禍後尚未消解,朝堂內有權閹和外戚之爭,外有愈演愈烈的西羌之亂。你看這漢家天下,早已經民不聊生,群盜峰起。天下大亂在即,你若投鼠忌器,眷戀這繁華風景,恐怕禍亂不遠了。」
「南郡雖然比之穎川偏遠,卻也非苦寒之地。若遇天下大亂,或能避禍。而穎川地處要沖之地,靠近京城洛陽,若遇戰事則首當其沖,實非安身之處。慈明兄,你可要想清楚了。」
荀爽低頭沉默許久,終開口道;「我又何嘗不知德操兄之意,只是荀家並非我一人就可做主,我曾提過此事卻遭到了一致反對,唯一贊同的不過是我那剛及弱冠之齡的佷子荀彧。若是讓我這支背棄家族獨自遷往南郡自保,我是斷難做出此事的。」
司馬徽嘆道;「到底是荀家家大業大,如今看來也是一種負擔,倒不如我司馬家來的自在。我所說的那些也不過我的猜測之言,到不一定會實現,況且穎川地處京齏要地,若是朝廷尚有一絲自保能力,定不會棄之不管。如今天下雖生亂象,可朝廷兵馬仍強,漢祚尚未全然衰敗,到可能是我杞人憂天了。」
荀爽也嘆道;「子孫自有子孫福,左不過富貴一場空罷了。數年之後你我皆可能已經不在人世,又何必憂之深遠。」
司馬徽微微頷首道;「你既能解開心結,也是最好的。」
荀爽悵然道;「只是知己難求,從此伯牙失了子期,高山再無流水了。」
司馬徽倒是灑月兌,坦然言道;「既已心意相通,又何愁流水不再呢。」
隨即長身一拜道︰「前面便是羊榮道了,我家人已經在那里等候,此去一別,故人萬要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