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谷上見過靈長,靈長駕臨,實在令寒舍百倍添光。」谷上命下人大開中門,以最隆重的禮節將靈壽子迎入。
因為來者是正教分壇的靈長,所以那些被安插在府上的下人們不敢耍什麼花樣,非常配合。
「小居士客氣了,小居士上體天心,下尊德孝,由小居士在此間,這方圓之地早已添光,何須老朽湊數呢,呵呵呵。」靈壽子笑吟吟的進入,谷上擺出的這番迎賓大禮讓他很滿意。
四周由谷上親戚安插服侍的那些下人們,見到正教分壇的靈長竟然對谷上如此禮遇客氣,心中不由一驚。
他們中有部分人也算見過點世面,他們清楚,即便是自己真正效忠的主上,也未必能得正教一方主事如此禮待。
此時,族長、城衛、以及那些親戚們也自內中迎了出來,面對正教靈長,他們不敢表現的托大。
「原來諸位都在此,看來老朽今日倒是來的巧了呢。」見到族長等人,靈壽子一臉敦長微笑不變,不過他的眼角卻是在不經意閃過一道凌厲。
「不知靈長到此,我等有失遠迎,真是失禮了。」城衛搶著告罪,身為風海城的一方地主,他不得不與正教保持良好關系。
這一刻,城衛已經從中嗅出幾分不尋常來,他內心開始盤算,如果谷家的事有正教參與其中,那原本與那些親戚結成的同盟,無疑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哪里哪里,城衛大人嚴重了,老朽一介方外閑人,有何資格要各位候迎呢?今日貿然來此,只為一嘗小居士的一項心願。」
心願!?
一眾親戚面面相窺,這句「心願」讓他們聯想到之前谷上提到的「天神」,莫非這其中有什麼關系。
此刻,谷上微笑著解開謎底。
「各位族叔族伯,還有族長,不久之前小子偶悟天心,因此決定將我爹娘所留財產盡數回交蒼天,靈長所說的心願,便是這一樁。」
轟!轟!轟!
一道道無情雷擊劈落在一眾狼親虎戚心頭,谷上的話所帶來的震撼,幾乎讓他們在一瞬間完全崩潰。
回交蒼天!
這不就意味著……
「呵呵呵,谷上小居士小小年紀便能有此明悟,老朽身為一方靈者自當成全,是以那日小居士離去後,老朽便將此事回稟上座,昨日上座已傳來信息,對小居士之高義贊許有加。」
靈壽子微笑著說道,他所謂的「上座」,便是統御風海、江雲等十數城池,各地分壇直屬的地區上級總壇的執事。
與靈壽子這位名義上的「靈者」不同,那位「上座」可是一位真真正正擁有修為的靈者,像他那樣的人才算是真正踏足修士的門檻。
一旁那些親戚們的臉色非常難看,谷上不但將谷家夫婦留下的財產全都捐獻給了正教,而且靈壽子竟然已經將這個消息回報上去。
事已至此,本是毫無轉圜,不過因為方才那封信,倒是還可以搏一搏,只不過如此一來,不免得罪正教。
霎時間,一眾親戚面面相窺,現場氣氛頓時凝滯起來。
「靈長,實不相瞞,我等剛獲知,谷上此子並非族兄骨血,而是我兄心存慈悲下自野外拾獲,所以……」被眾親戚推出來的為首者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他不想得罪靈壽子這位正教分壇執事,但同時他又更舍不得那筆數額巨大的財富。
「哦,竟有此事?」靈壽子的眉頭緊皺,他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
「不敢欺瞞靈長,此事我等也是方才得知,若非族兄留下的這封書信,我們到今日也無法窺知內情。」為首者將那封信遞到靈壽子手上,四周一眾親戚都注視著他。
他們和為首者的心情一樣,雖然不想得罪正教,但又舍不得那麼一大筆財富。
如果能證實谷上是其父自荒郊拾獲的棄嬰,那他自然沒有資格繼承谷翔雲夫婦的財產。
如此一來,無論他之前對正教做出過怎樣的承諾,都是形同虛無。
靈壽子接過書信,他仔細端詳著。
同時,他的鼻尖也微微松動。
現場一眾人屏息凝神,其中唯有谷上表現的最若無其事。
這樣的情景,他和靈壽子早就預測到,所以,他們早就準備了應對的手段。
片刻後,靈壽子檢視完畢。
「不錯,這確實是翔雲居士的筆跡……」
谷上微微一愣,靈壽子的反應與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他竟然沒有即刻否認這份書信的真偽。
「……而且,此封信所使用的紙張,正是老朽之前贈送給雲翔居士的幽木龍宣……」
親戚中的幾人詭笑起來,尤其是那個為首者。
此刻的他,不由贊嘆自己的聰明。
這封信自然是他派人偽造的,想要模仿一個人的筆跡雖然不易,但只要肯花代價,還是辦的到的。
為首者會感覺自己聰明,並不是因為懂得找人模仿筆跡,他所贊嘆的,是他特意從自谷家搜羅來的物品中,挑選谷翔雲平日慣用的紙張偽造書信。
當時的他只是為了讓這件事看起來更逼真些,想不出如今卻起到了額外作用。
由靈壽子這番話,這份信的可信度即刻提升數倍。
「據老朽所知,此幽木龍宣制作困難,原材特殊,風海城內除我正教外,並無別處可得,所以老朽才判斷,這幽木龍宣正是老朽之前贈予翔雲居士的那批。」
豆大的汗珠自谷上腦門上淌下,靈壽子出人意料的話語,使事態完全向他意料不到的方向發展。
——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那麼說?
——難道說,這些家伙連他都收買了?
——不可能啊!我給的條件是父母留給我的所有財產,那些家伙不可能也給出同樣的價碼,要是那樣的話他們還爭什麼?
一個個疑問寧繞在谷上心頭,疑惑、恐懼、不解……,數種情緒折磨著少年幼小的心靈。
「敢問仁杰居士,這封信是你親手自令兄遺物中所得,還是由他人轉手?」
「不,此信是我在整理族兄遺物時親手所得,當時除我之外,尚有好幾名族弟在場。」
「不錯,我等皆可作證。」
「情況正如仁杰大哥所說,發現此信是我們幾人都在場。」
幾個親戚即刻走出來作證,他們各個信誓旦旦,表情無比真誠。
「原來如此……」靈壽子微笑著,緊接著,這位和藹長者表情忽然一變。
「有件事諸位或許不知,這幽木龍宣有一特質,在初沾染墨跡的數天內,紙面上會散發出一股淡淡清香,聞之沁人心脾,久聞之下通體舒適,這也正是用作制作此紙的幽木之天然特性。」
「不過,隨著墨跡中水分流失,香味便隨之散去,所以這股淡香,只有在留跡最初幾日方可得聞……」
一眾親戚一臉木訥不解的望著靈壽子,只有谷仁杰、城衛等少數幾人神色大變。
此時,靈修老者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
「各位可否回答老朽一個問題,一月前便已罹難的翔雲居士所留的書信上,為何會聞到幽木初筆所產生的特質清香!?」
靈壽子的最後幾字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在場一眾宵小因為他這一吼,一個個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就仿佛他們也罹難了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