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熒霜,漫天皎潔鋪散大地,為這片久無俗塵相擾之寧山靜水,籠罩上另一幕截然不同之美景。
可惜,面對如此美景,谷上卻是無心欣賞,他之目光依然追尋著蘇語驚鴻掠去的那道仙影。
「小色鬼,早就走遠啦,這麼舍不得的話,干脆跟在你那位‘仙女姐姐’身邊做個打雜小廝好了!」
天涯譏諷之言讓谷上醒覺,他身形一轉,向河邊走去。
「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哪里色了,若非人家仗義出面,或許就不能為海角討回顏面了,我不過是因此感懷而已。」
谷上辯解道,背向而行的他,使得天涯無法察覺此刻那臉表情。
天涯微微一愣,對于蘇語之相助,恩怨分明的她也同樣感懷,以當時情況來看,若非蘇語這個雙方都願信服之人出面,賭局或許真進行不了。
如此一來,海角便得繼續含冤莫白下去。
想到此點,天涯心中妒火減退幾分,無論如何,蘇語總算是幫了他們。
谷上來到湖邊,忽然就這麼穿著外衣縱入河里。
霎時間,數丈水花飛濺而起,天涯、海角即刻旋身避開。
「阿上,你干什麼?」
少女言帶怒氣,她以為谷上是故意報復方才之譏諷。
「我發上留有許多殘墨,須得立刻清洗。」谷上整個人沒入河中,念隨心動,一頭數丈異發順著流水蜿蜒騰舞。
借著水流沖洗,發上殘留的黑墨一層層化開。
——原來如此。
天涯了然,同時,她也明白谷上為何不月兌掉外衣了,顯然是因為有她這位女子在場。
「可這樣一來你的衣服不就全濕透了?」
「無妨,待洗淨殘墨上岸後,只要運轉昊雄真訣,不消片刻就能干。」
谷上這份巧思,讓岸上的天涯面露贊嘆,隨即,她找到岸邊一塊表面平整干淨的大石,稍稍拭了拭,倚身坐下。
「阿上,想不到你的畫技那麼出神入化,還有你這頭發,我本以為不過是長而已,想不到竟然內有乾坤。」
天涯似乎對谷上一頭異發與神乎其技的畫功很有興趣,紅衣少女托著香腮,若有所思的望著河中身影。
「對啊,阿上,你畫畫的方法還真厲害,我爹根本沒提過世上有這種畫法。」海角也湊了過來,他可沒天涯那麼講究,在河邊隨便找了片草地一坐下。
「這沒什麼,我的頭發原先也非如此,那是因最近一次奇遇才變成這樣的,至于畫技麼……,那是我從小就有的個人興趣,因為很少在人前展示,除我父母外,知道的人不多。」
畫技與異發牽連到太虛奇能,谷上不可能的坦然相告。
不過即使編造,他也知不可信口開河。
風海城中人見過他樣貌,對他平日事跡了解的不在少數,只消稍稍花點心思,就能將他過往打听出來,如果恣意胡編亂造,兩相對照下即刻就會被揭穿。
「奇遇嗎?我看還是你這先天道體在作怪。」
天涯羨慕的望著水中身影,這先天道體果然神妙無方,不但在修真一途顯露神通,竟然連這等旁門雜學也體現出不凡。
水中的谷上念灌丈發,三千飄絲隨心舞動,對于先天道體的事,他懶得解釋。
他不認為自己真如天涯推斷的,是什麼先天道體,以這幾天從天涯那兒旁敲側擊來的信息,先天道體與太數玄裔根本就是極端對立的陰陽兩端。
身為太數玄裔的自己,擁有先天道體的機會微乎其微。
不過以太虛修改奇能展露的神妙,卻是比從天涯那兒听聞的先天道體要玄異太多了。
先天道體于修真一途再事半功倍,也不可能做到如谷上這般,意識直接進入天外虛空,任意撰改自身數據之玄能。
事實上,谷上往日接觸過的那麼多仙神傳說中,也不曾听過類似這般的不世玄奇。
「阿上,你到還真會保密,有這麼好的畫技,這一路竟然半點都不顯露。」
見谷上不語,天涯接著道,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責怪。
「欸,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如果我一早顯露,那我們這朋友不就做不成了。」谷上意有所指的道。
安坐青石上的紅衣少女即刻竄起身來。
「誰說我們會拜你為師!本姑娘雖然也愛畫,可卻從未打算親自去學!」
「原來如此,那倒是我多心了。」
入水兩刻有余,發上殘留之墨已經盡數洗去,谷上足下一點,整個人躍出河面,異發身影在半空數轉飛旋,驚鴻一掠落到岸上。
昊雄真訣運轉起來,他身上即刻蒸騰出一股熾烈炎力。
「你的心思轉的還真快,竟然想到借機與孫行定下那個賭約,說實話,一開始我可是嚇壞了,真怕你把雲冠輸出去。」
「呵呵,放心吧,就算最後輸的人是我,也不過是我多了一聲‘鄙夫’已而,雲冠決計不會有事的。」運功驅濕的谷上一臉笑意。
運功驅濕不比療傷,是心法中基礎,以谷上此刻功力,行功時即便開口也無大礙。
「嗯?你為何這麼說?」天涯面露詫異,一旁的海角也是同樣。
「對啊,阿上,你當時不是拿雲冠和他們打賭了嗎?」
見兩人面露疑問,谷上得意暢笑︰「欸,由始至終,我都沒說過以雲冠做賭注,你們可還記得我當時的說辭。」
天涯回憶著,谷上當時的說辭,似乎是……
我便以掌上此一物為賭注,搏你手中玉筆,一分高下如何?
記得這就是谷上當時的原話,忽然間,天涯腦中閃過一念,念頭一閃而逝,她沒有確實把握到。
「當時我的提議,是以我掌上那一物為賭注,搏孫行所有之疊鱗風羽。」谷上回憶著道,他語調怪異,似乎暗藏玄機。
「沒錯,阿上你就是這麼說的。」
「對,我也記得很清楚,這又有什麼問題呢?」
「當然有,你們回想下,當時我掌上的,真的只有雲冠嗎?」
轟——!
一道驚雷閃過天涯腦海,她頓時明白自己方才腦中一閃即逝的是什麼了。
「是劍鞘!」
「呵呵呵,聰明。」谷上暢懷而笑,這聲「聰明」看似贊天涯,但卻更像是在贊他自己。
世人總習慣將劍與劍鞘合二為一,但若細算,這卻是兩件截然不同之物。
當時自葬心石闕飛出的雲冠本無劍鞘,那劍鞘是三人路上自一家兵器鋪中購得,與雲冠實無一絲關聯,即便輸出去也沒什麼影響。
此時,谷上一**畢,昊雄真訣作用下,那身衣物已經干透,他起身整了整衣衫,那頭異發隨心而動,再度纏繞腰間。
望著宛如沐浴一場,神清氣爽的谷上,天涯心嘆。
——還是個狡猾的小色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