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6
「哈哈哈哈哈~兩個小女圭女圭,也敢在外面妄議殺人?!」
張狂霸道的聲音,隆隆從遠處傳來。
伴隨著越來越近,愈演愈烈的馬蹄,復讓人驚詫,來者洶洶的威勢!
轟隆!轟隆!轟隆!
蹄聲漸近,連地面都開始震動。
這分明和柳毅先前猜測小股人馬有異,怕不是、怕不是足有上百騎士!
發出嘲笑之人中氣十足,甚至蓋過了騎兵沖鋒時的勇烈。
常磐怒然回望,早忘了心中忌憚。
就在他沖動企圖沖出茶鋪,柳毅尚未及阻攔。
他貼身藏著的那卷紫色帛書,記載著九霄紫府雷霆總綱的寶篆,忽然散發出幾縷清氣,徑自從胸口檀中穴竄入,倏忽滅了心頭那股子邪火。
常磐一驚,這才出了一身冷汗,不明白方才何來的戾氣。
柳毅亦適時收回了伸出一半的右手,而後詫異看向一旁盲眼老者。
老人用渾濁的目光盯著他,像在欣賞一件作品,不完美,卻足夠令人產生興趣,這次並未避忌。
柳毅不喜老人目光,只是按捺住了,不動聲色。他自然曉得輕重緩急,雖然看走了眼,亦不會大驚失措。
固然老人渾濁而凌厲的視線讓他厭惡,沒有人喜歡被當做物品,遭到如此**果審視。
甚至若有可能,他不介意送那老貨上路。
奈何江湖上異人奇士良多,要是看不順眼便打殺,他柳某人可還沒這等本事。
此刻局勢未明,柳毅見老人似乎無甚惡意,心中倒是轉起了一些不良的念頭。
他朝著老人拱了拱手,恰好那廂同桌憨厚壯少年抬起頭來,朝著他傻傻一笑,而後又把頭埋進了饅頭堆里。
柳毅見老人並未搭理自己,目光又那般肆無忌憚,眉頭一挑,不再客套。
這時,屋外馬群似乎齊齊停在了遠處,馬嘶聲並不能干擾他的听力,下馬竟只有寥寥數人。
柳毅平靜的直視入口,既然已經引起對方注意,干脆灑月兌。
少頃,破舊的布簾被人掀開,一名粗壯大漢躬身進入。
地面老舊木板吱呀作響,顯得有些不堪重負。
待那廝直起身子,柳毅不禁倒吸涼氣——
好家伙!這還是人?妖獸變的吧!
柳毅年齡不大,身量不小,並不比成人來的矮。可若站在那漢子面前,怕不是僅到腰際!
無怪乎八尺半的門,他都要躬身而入!
小山一樣的體型,胳膊少說有他兩個大腿那麼粗。闊背熊腰,鷹顧狼視。
那人容貌倒還算端正,可頂著個岑亮的光頭,卻平添了許多彪悍威武氣息!
這、這分明就是一頭怪物!
柳毅還好,臉上異色一閃即逝,常磐嚇得直接把含在嘴里的涼茶都噴了出來。
那老板更是不堪,原本準備起身迎客,這時「呀」的一聲怪叫,骨碌碌鑽到了桌子底下,空氣里依稀彌漫起一股子騷臭。
那巨漢站定,兀自蹙起了眉頭。
冷冷瞥了瞥失禁的茶鋪老板,這才邁著四方步,穩穩的朝著柳毅踱去
雲海,霧嵐宗。
作為隱世宗派之一,霧嵐宗的宗旨便是與世無爭,而這亦是大多數修士宗門要旨。
甚至于武道聖地,又有幾個時常干預世俗?
並不像某些說書人口中傳述,某某仙人門派,總會在凡間栽培大量隱藏勢力,圖謀不小。這其實很荒謬,無稽之談。
修士修煉需要「資源」,那種「資源」豈能用黃金白銀來衡量,財富修道論根本就是一種妄想。
財侶法地,那財豈是世俗錢財,那侶哪是紅塵愚侶,法也好,地也罷,凡俗之物,同真正修士間,基本不存在過多牽涉。
世俗廟宇僧道修行,不得其法,當然離不開黃白之資。他們修行竟不知養性,空修到老,不過囫圇吞棗,甚卻一輩子枯坐;亦或口若懸河、舌綻蓮花,蠱惑愚民。縱使拿「鬼」捉「妖」,豈非不事生產?黃白之物消耗不小,怎能立地成就正果。
他們宣揚「財法侶地」,自然要信徒進貢。他們總言破境,破得又是何境?妄境!
至少似霧嵐宗這般正宗玄門,根本不會發展什麼官僚信徒,毫無意義,只會把本門弄得烏煙瘴氣。
修真不僅僅修煉養氣,那只是等若世俗武道的初步功夫,算不得「真」。
果真踏入「真境」,便純粹講究體悟、機緣。
再多資源也堆不出哪怕最低層次的「真境」、「念體」境高人,不論道武。
其實就算「真境」前,僅止修真一道。攸關破境,悟性和資源又各佔幾分比重,不知者誠無所忖。
資源,對于修真來講,有作用,可絕不是關鍵。
朱果、大小還丹、九轉金丹?
破不開無明、坎不破心障,就算讓你把諸天神王生吞,同王母聖女雙修,最終不過百歲終老。
世俗權**望愈盛,心魔越厲,破境亦就愈難。凡心越重,心思越沉,對于修心養性越沒好處。
仙道講求緣法,並非收攏全天下的才俊,便定能收獲多少果實。
破境問道,和人口基數,從無必然聯系。
玄真一途,玄之又玄,空空明明,無無明亦無無明盡。要是這般容易堆出長生,世俗也就沒那許多王朝更迭,紅塵興衰,代代皇帝難老難死。
對于不懂的人,修真永遠是意揣。或自覺無望,諭之虛幻縹緲。或自大狂妄,自忖天資了得、財力雄厚,便能問鼎乾坤。
都是胡雲。
霧嵐宗坐落在雲海之間,層層疊疊的綿霧,不僅僅是天然的景致,更是自然造化之屏障。
霧嵐宗初代宗主,雲之嵐。曾以逆天的法力布下大小雲河須彌陣,大雲河須彌藏乾坤,小雲河須彌納山門!
因是故,修士界多有傳聞,道界淨土之一霧嵐,便在唐朝以西八十萬里莽原雲海深處,凡夫幾人尋得?
霧嵐宗山門九十年一開,一開便是三月,只為傳承道統,以待有緣。
而今距霧嵐宗雲河大陣開啟,不過區區三十六載,不知為何整個雲海風卷殘樓,一派唳嘯。
濃密的白靄根本看不清多厚,縱使狂風的呼號清晰入耳,誰敢入內一探?
不知何時,雲開而山巒若隱若現。
平野里拔地的高峰,在那平凡的午後,于蒼茫原野,露出只鱗片爪!
無垠東海,三仙島之首、蓬萊,鳳鳴龍吟,一派喜意。
蓬萊仙島外卻是無那許多迷途疊障,仙島之內固然禁制繁多,島外有幸之人亦能一睹真容。
故而比起其他飄渺淨域,世俗常有蓬萊仙境傳說。
玄元宗,道門正宗第一,蓬萊島主家。
自從青微太一兩大卜聖後,玄元宗早已坐實了道界泰斗的名頭。
玄元宗勢力未必最大,戰力未必最強,然宗內絕頂之輩,必然最多。
緣何?
先天卜術純屬竊天之機,修真問道亦是盜天之力,竊天盜天,皆為匪爾。償有上古大聖笑罵「道賊」,罵的便是天下修真有成之士。
或竊或盜,修真明道便是如此,天地平衡,何來予取予求一說?
是故往往龜卜之術,前瞻預測反而不為修士看重,未來天機迷霧太重,輕易不能觸踫,十三年前太一真人殞命便是極好的例子。
倘若把卦卜之術結合修性,倒是能助益坎破業障。昔年太一真人,非但三千年來卜術最強,亦是近萬年破境已知最快之人!
太一真人修行兩百二十余年,坎破築基、納元、識海、孕魂、鑄竅、念體、凝魂、出竅八大境界,乃名副其實天妒之資。
要說修真十境、前五尚不月兌凡俗,倒也就罷了。後五真境,數百年來,成就念體高人亦不過寥寥。許多在宗門秘境苟延殘喘的前輩隱士,只怕還未必凝出魂海。
太一真人,無愧當年天下第一之稱。他縱然戰力孱弱,同境界不堪一擊,天下尚有幾人能如他一般日夜神游?
修真之輩,少講戰力,只看境界。你能縱橫無雙,百年後、數百年後、還不是一堆枯骨?
也正由此,哪怕太一真人隕落,道界亦不乏慕其名頭、誠心拜入玄元宗之俊杰!
不拘如何,太一真人殞命,實是道界損失,更是玄元宗損失。
誰又料,哀十載之傷,蓬萊今日慶喜?
不得知,不識意。
仙音裊裊傳千里,蓬萊上人駕雲游
無名之界,大陸極北盡頭,萬古雪域。
唐皇常宣疆土無垠,霸盡八荒。
劉氏之人何知,八荒域外,非北海爾。
東臨滄海,南靠岸濱,以為世土不過如此。焉知境外有境,荒外極荒。
管中窺斑可見全豹,井地之蛙能識九霄?
識之界故有限,人之念豈無垠。非限之局,念不足而。
萬古雪域,千里冰洋,為古史載兩大絕域,十八禁地篇其二。
雪域何在?冰洋懸東?
誰知曉,難明了。
萬古雪域之旁,便是毒龍荒漠。
寒燥的分割,造成一派春日奇景。
春分地帶,世有蠻人寄居。
一名五大三粗、足有成人高壯的蠻族小兒,不知為何站在土丘草地雀躍。
遠處蹦來一位蠻婦,只把粗布圍胸,荊棘做裙。
看那蒲扇大的巴掌,怕不是一下能拍死一只牛犢。蠻人,確實蠻人。
那婦健步如飛,幾步躍上矮丘,笑呵呵一巴落下、帶起一陣呼嘯就朝著蠻兒後腦勺拍去。
天啊,她這一下拍實,怕不要直接就把人打死!
好在想象中的情形未曾發生,婦人巴掌終究未能拍實,粗壯蠻兒依舊如同傻子般雀躍著,朝著遠空指指點點。
而那婦亦愣愣盯著北方——
空氣里暖風徐徐,北空卻是冰風肆虐,幾道透明的長虹,橫貫而過,遠遠灑向未知的盡頭
麻衣、爛刀、爽朗的笑。
也不知是什麼讓十尺大漢霽顏,興許是柳毅坦然的表情,興許是他擺在桌上、那口意欲用來迎敵的、同樣破爛的柴刀。
君子識友呼?以杯水論交。
這世間的確有種氣場,或霸烈,或堅韌、或猥瑣、或智珠在握。總之,那是一種易于引起共鳴、踫撞的無形氣息,多半能夠冠名氣質。
時有杯水之交以托命,時有兄弟義氣生叛逆。
很難說交情能否被數據化,柳毅以理性秉承己念,總認為是可以的。
譬如他對常磐就能給予相當的信任,哪怕二人念頭時常不合。無他,深交在爾。
再比如面前大漢露出真誠的笑,目光中七分是欣賞,三分有惺惜。
柳毅臉上冰冷褪去,同樣露出一副寬以待人的表情。
其實他心中戒備,反而比方才更重!
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就像一見鐘情只是扯鬼。真個有了,也僅僅為佔有美好的欲念,披上一層好听的外衣。
怎不見有人對己所惡者一見生情,彼之所圖不過彼所欲,初初相識,哪來扯談的情,一見起欲還差不多。
若非被美麗所惑,要不是本身意志不夠堅定,何來迷戀之說?
情是純粹,不該參雜太多**,或者個人主觀好惡。日久生情,便是這個道理。
也許柳毅無權全盤否認自己不願相信的東西,可他寧可更多扼殺一切不確定因素,只把能把握的,掌控最好。
這也是夫子的處事方式,柳毅耳濡目染。
「這位——朋友,不知有何見教?」
柳毅稽首,示意壯漢落座,故作成熟,不去看常磐難看的面色。
的確,任誰背後站著如許敵友未明的非人類,只怕感覺都不會美妙。
巨漢給人的壓力太大,非止體型,更包括那蘊藏在磅礡肌肉下的爆炸性力量!
無疑,巨漢修為不高,對于內功一竅不通,體術修為亦不過堪堪築基,不比柳毅強多少。
可這不代表,他實力不行!
同樣築基,效果絕不相同。
所耗輔助條件是一,訓練法門是一,天生稟賦更為重中之重。
譬如柳毅築基,耗去靈藥無數,煆體方式也是頂尖,哪怕天生稟賦一般,效果也要遠勝旁人!
同樣築基,柳毅力量不比人弱,敏捷更要超出不少,最可怕,他那恐怖的恢復力,除非達到煆體洗髓、等若內修高手先天境界,在那之前,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擁有!
現在,無需常磐多言,光柳毅就在巨漢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生命的威脅!其人戰力,可見一斑!
看巨漢裝束,只怕非是什麼善類,至少多半不是名門新秀。
柳毅那把爛柴刀,實有名頭,華光內斂,非復尋常。
至于巨漢別在腰間的爛刀——
償習辨器之術,連柳毅都詫異,果真好一柄爛刀!
最明顯,巨漢顯然並無高明築基法門,身上肌肉線條僵硬,缺乏柔韌。
看得出,這根本就是靠著壓榨潛力,強行築基,不講潛在陰陽協調。
事實上,江湖中許多散人、小宗派弟子,都是這般修煉,極大妨礙了本身前途。
連柳毅心中,都為那壯漢道聲惋惜。
巨漢自不知其所想,兀自拉來條凳子,一坐下。
咯吱!
長椅在他身下變成了板凳,扭動的椅腿,讓柳毅不禁月復誹吐槽。
進入店內一共四位,三男一女,除了巨漢走到柳毅身邊落座。另一中年枯瘦疤面矬男,直接去到老板身邊,一把就將他扯出,低聲獰目喝問著什麼。
留在門口的一男一女,就近坐下。
男子且不說,平凡的身材,平凡的樣貌,假若不是其築基中品體術修為,連柳毅都要被他騙過。
築基五品,柳毅自不用說,夫子傾力栽培,當屬上上之列。
常磐的話,錯非誤食神秘怪魚,縱然用夫子所傳之法築基,撐死搏個中品,畢竟無那許多靈藥為他改善體質。
巨漢築基效果最差,基本可以肯定,不說藥材輔助,築基方法也爛的掉渣。恐怕他多半是仗著天賦,胡亂煉體成功。這基礎上的功夫,一定要給他個評價,只能說下下,完全不合格。
比較值得注意是那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化了濃妝,辨不清年紀,這時卻冷冷盯著柳毅二人,顯然極在意巨漢安危。
那女子姿色尚可,倒不至吸引柳毅注意。但對方身上實實在在流轉著內力波動痕跡——不高明,不知收斂,確屬內功無疑!
內功,也許在夫子那種人眼里算不得什麼,可惜夫子從沒教過柳毅。而柳毅也明白,似草莽匪類,更難得到內練秘籍!
草莽!不錯!就是草莽!
疤面男竭力壓低嗓音,哪里能瞞過柳毅這等天賦異稟之人。或許壯漢也屬異稟之列,畢竟他老遠就听到柳毅二人談話。
本來柳毅看幾人裝束,心中某個念頭就有些動搖。這時听到那人喝問,基本已經肯定這票強匪和黑衣人無關!
裝束可以變化,神態可以偽裝,就連對話也可以欺騙。
但他們行止坐臥,一些習慣、細節,卻暴露了底細!
那晚的黑衣人,行動嚴謹、配合分明,給柳毅留下了極大印象。
最重要,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那群黑衣人,扮作山賊來誆騙。
遑論,這幾位、頭人,除了那名巨漢,其他幾個,都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