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兄台,大恩不言謝,還請收下這個!」
看到辛火姒正往火場沖,對方連忙喊住他,這讓辛火姒轉過頭來,邯鄲炯手里不知從何處到出一枚白澄澄的珍珠,向他拋了過來。
旋踵之間,辛火姒也沒多看片刻,合攏雙手接了下來,隨手塞進衣兜里去了。
兩人匆匆相遇,又匆匆分開。這一眨眼的功夫,辛火姒又跑進了火場之中。
此時的原陸城,宛如破碎的蛋殼,泡沫一樣晶螢的幻海大陣正在逐步散去,這是十分危險的征兆,要知道外部彌漫的毒瘴短時間不會造成什麼情況,可是時間一久暴露在瘴毒之中,人們的身體是承受不了瘴氣的腐蝕。
那頭恐怖的魔怪在放出可怕的攻擊之後,就停了下來。
它歪著半個腦袋,就像一個人一樣思考了片刻,直到過了半天,它才挺著身子,似乎是想把一只手伸進原陸城中。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都急著想往內城殷環跑去,可是卻被受命的士兵們攔在外面。
「讓我們進去!」
「再不進去就完了!」
「城就要破了……」
人群互相推擠著,可是一群身披戎甲的士兵手持著鐵戈把守在門外,形成一道人牆,黑壓壓的人群都被堵在城門之外,無法躍過雷池一步。
「城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動,內外二城暫時停止進入……」
其中一名守城的士卒皺著眉頭這樣開口道。
人群中听到這個說法,陷入一片嘩然當中。
「還讓不讓人活呀!」
「那個怪物還沒走啦!」
人們互相推搡著,也有人偷偷的轉過頭去,發現那只巨怪正伸出一只布滿鱗甲,油光發亮的巨爪朝著城中遮天敝日蓋了下來。
在這存亡危殆的時刻。
「鏘!」
人們先是听到這樣的聲音,它蓋過了城中的喧嘩吵鬧的火聲、風勢、還有人們的喊叫聲音。
這是什麼聲音?
先是隱約悠悠的傳來,
「鏘!」
這一道寒意冰冽的嗚鳴讓不少人听聞中能想像出,那似乎是生硬的鑌鐵撞擊時發出短促鳴動,也像是鐵戈交擊的劍器驟然響動的殺伐之音。
人們環顧四周,卻不知道這陣時間是從何處而來,只覺的那陣異鳴越來越大,那種屬于某種金屬特有的尖嘯,最終听在人耳中也只剩下「嗡嗡」之聲,繞梁不絕于耳。
「快看,是那里!」
「是城主府!」
殷環城內,眼尖的人看到從城主府的上空,無數劍光如璀璨的星芒一樣攢動,劍光沉浮不定,擁有一投淵深海闊的浩大聲勢,仿佛都要沖騰入雲霄之際。
「妖物,休得犯我袁啼空的原陸城!」
那是令人驚悸的一種力量,一種莫名劍意的,純粹的氣息充斥于這方寸的天地之中,這道乍然破開雲霄,欲沖牛斗的劍氣真氣,它浪潮般掠過城池上方,凝聚起的劍光化為驚天一擊,直接的斬擊到那種妖異的魔爪上。
「轟」
人們根本看不到是怎麼一會事,只見到眼前一亮,那魔物伸展開的好似能夠捉星拿月的青鱗巨爪,已經忽然不見了。
而那怪異的魔物正立在城外,訕訕拿眼去看,收回來的青鱗密布的那只手,上面留著那道劍光的痕跡,十七八米縱橫的傷口。可是,那傷口之處也沒有血液流出,只是冒出深綠色的煙氣。
這只魔物先是露出憤怒的表情,不過它突然又轉身退出幾步,它咧開布滿利齒的大嘴,似乎想要發出什麼聲音,卻最終忍耐了下來。他饒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原陸城,轉過身去向著廢土深處迅速退去,這魔物的速度快的出奇,沒過多久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城中這會兒,卻是不分老少都高深歡呼起來,響聲震動天地,原陸池總算是逃出了一劫。
「這就是極道強者的真實實力!」
當辛火姒听到那句「妖物,休得犯我袁啼空的原陸城!」,從洪爐似的火場里竄出來的辛火姒露了個臉,他也看到那沖天而起的劍光,一臉的不可置信之色,這位城主原來不聲不響,可是武道修為已經踏入到了這個層次了?
「極道強者,極道之境,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境界與武力了?」
辛火姒對于傳聞中的極道強者只有听聞,從末見識過,只知道踏入這一層次的強者,可以清流繞體,馮策空駕虛,御風而行,再進一步就是超出武學範疇的武道神通的境界。
辛火姒遙遙望去,濃稠的夜色下,一輪孤月破開流雲,浮沉之間,綻放光華。
洗練的月色之下,殷環之內的城主府邸,在這候卻沒有多少燈火。
高樓尖閣,斗拱交梁,飛檐重重,在府邸中的大廳上投下寥寥的影子,仿佛帷幕一樣的簾幔垂在整個殿堂的四周,青銅燈盞侍立于樓台一隅。整個大廳都沉浸在陰影之中。
城主袁啼空正高居在樓台高閣之上,他手扶朱漆欄桿處,翹首以望,觀其樣貌不過四十多歲,面容清 ,卻頭發花白,眉角盡顯滄桑之態,另一只手握著劍一柄墨色長劍拄在地上。那長劍劍脊上刻著「或躍在淵」幾行字,這一柄稀世名劍位列上品玄兵之列,卻是神華內斂黯淡無光,仿若沉入深淵的龍蛇。
「城主的勿淵海劍又有精進……」
身後的數量少說也有數十位幕僚都隱于帷幕之外,在燈火照不到的地方。
其中一人這時候欠身上前,面色恭維的恭身說道。
勿淵海劍,是儒門之中一位在東庭中陸,大大有名的鴻儒所創的一套名為「世不動八風劍」的劍法,不過,這位鴻儒去世以後,再無人能還原這套劍法,只好拆著八份,授人而傳。
利、衰、毀、譽、稱、譏、苦、樂,為世間八風,拆成八招劍勢之後,散佚已久,袁啼空也是得了這把名劍,才從劍中悟出這套世不動八風劍的一勢劍法,也就是這一式勿淵海劍。
袁啼空乃原陸城主,出身儒門,大陳以兵家學說立本,他師從儒家自然為朝中所忌,被左遷到原陸城中,深居簡出已有十余年。
他沒有轉過身,而是淡然的道。
「你猜錯,那個異物的實力在我之上,那一劍只是讓它受驚,不足以逼退他……」
「那,為何它要轉身逃跑……」
袁啼空搖了搖頭,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只是搖了搖頭,沉下聲問了一句。
「對了,陸澤天學士,你能不能識出剛才那個異怪到底是什麼……」
這時,一個滿頭白發,容顏蒼老的老學究緩步上前,置身于燭光能見的位置,他的胸前還捧著一本貌似十分沉重的古籍,仔細看才能發現這古籍的封頁還是用青銅所鑄。這位老學究伸出顫危危的手把這本古籍一頁頁翻了開來,最後這本古籍停在一頁插圖之上。
「以老夫生平所見,這本《地孽經》所載世間三千六百種災獸異種,只有其中一種的形貌與那魔物相似……」
老者打開青銅書頁,平攤了開來,那上面畫著一只怪異的圖案,那是一個只有半個身子的異獸,人身獸面手抓著小人,它的腳下是大量試圖逃竄的小人,而那怪物正往口中塞去,大塊朵。
「此物名為禍夜,相傳是古老的神靈殞落後所化,亦神亦魔,古人稱其為禍夜神,若現身于世,必有兵劫四起,殺伐不亂……」
「原來如此,是禍夜嗎?」
沉閉雙目的若有所思的城主緩緩開口了,他好像是思慮了半天,才決心道出這番話的。
「相傳,昔日……」
他的聲音不大卻威嚴十足,聲音也並不寬廣,可是整個大殿里無人不能听見。
「我大陳立國二十余年,聚七萬民眾于北徨山開闢棧道,不料,驚動蟄伏于北徨山三千年之年的山神‘馳江’。僅僅三個月的時間,山神‘馳江’就盡毀我大陳三十六處城池,所到之處災端四起滿目倉夷,期間,大陳派出三千精兵,配合十六位踏入極道的武道強者前去討檄……」
他轉過頭來,一雙眼眸精光閃爍,任何人與他的目光一觸,都會心中發顫,身不由己的移開眼神,就在這時候,他才開始一字一頓的道。
「這數千前去討伐山神‘馳江’的將領,盡無一人得已生還。」
那群幕僚心中都是一驚,此事他們听也沒听過,想必也只有陳國少數位高權重之人,才有資格知道的秘辛。三千精兵姑且不論,十六位極道強者,已經可以說是一個諸侯國的頂級戰力了,甚至可以這麼說,這十六極道強者都是有可能繼續精進,踏入足以立言開派的大宗師之際。
「此事老朽也听聞過,老朽遲長百歲,有些風聲還是能入耳的……」
一旁的老學究,接過城主的話頭,慢悠候的開口繼續說著。
「最終,還是驚動了兵家流派的尉僚先聖,花了三天三日,與那山神「馳江」大戰數百會合,攻山伐廟,九破九出,才斬下了那山神‘馳江’的惡首!」
一旁的大批幕僚听聞之,膽顫心驚,俯首屈膝,露出後怕的神情,難道剛才的怪物就是那樣的存在。
「你們無需擔心,我觀那禍夜神,並非是為了這原陸城而來,否則也不會這麼輕易退去……」
「莫非,城主言下之意……」陸老有些懷疑的把目光投了過來,原陸城主置身于簾幔之下,那搖燭光將他的影子漸漸拉長。
「此間事,實殊難料!?雖然不想這麼說,但一切太過于巧合,無論是從西陲而來的商隊,還有四水院墨家別館覆滅之事,難保其中沒有什麼蹊磽之處,再說那歐師傅的身份也另有文章……」
最終,袁啼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算啦,此事我等還是不要插手,我並非兵家流派出身,而是儒門清流,朝中本來對我有所顧慮的人就很多,泛不著為了這件事自找麻煩,通知下去,不用追查這件事,眼下先把城內的事務處理好就行了……」
「是!」
眾幕僚齊聲應到,然後甩下袖子垂手而退,他們的身影漸漸的退出了大殿之外。
整個大殿中空蕩蕩的,只有他獨自一人駐留在這寬廣的大殿里,還有旮角處那一盞被風吹的搖動著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