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三更天,城中各處的火光都暗淡下來。
辛火姒把臉上的息囊摘了下來,掛在脖子上,當他攤開雙手,起初只是感到火辣辣一片,當時也只是簡易的撕下半截衣袖把雙手裹住,眼下血水都滲進繃帶往外冒了,他這才發現燙傷的有些嚴重。
「你這是怎麼搞的,也太不注意了?」
那抓著他的雙手,這位大夫是殷環的一家老字號醫館大夫,是經由城主袁啼空的手諭前來此處救助傷患的。
城主府已經下令征招各坊市的大夫前來救治各地的傷患,所有的診金全由城主府支付,救治對象以重傷者為先,輕傷者較後,身亡者也會給予一定的撫恤。
不過,辛火姒這樣的也只是輕患者,按律應當在後面救治。
可是,他在火場中救出幾十位傷者,人們看到他的手傷,堅持讓他先受救治,辛火姒有意推月兌,比他傷重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對方堅持,自己與豈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先接受治療也好讓身後的人快點得到救助。
「……還好你來的及時,再遲些你的兩只手都不要用了,」
這位大夫把藥箱打開,把一個白布打了開,里面是一摞黑泥一樣的膏藥,他手腳麻利的給辛火姒涂上。
「這玉靈膠最治這類燒傷,裹上之後七八天內不要打開繃帶,讓藥效緩緩吸收到皮毛里,注意不要吃葷腥魚肉,傷好之間都要忌口……」
「多謝你啦,大夫……」
「滾蛋吧,小子,別妨礙我救人!」
辛火姒訕笑了一下,連忙退了下去,這邊的事都了卻了,他要回一趟自己的家中。
機關獸「嘟嘟」從他的領口鑽了出來,它一直躲在辛火姒身上。
這只小巧的機關獸是辛火姒小的時候制作,用一塊黑曜石做為核心,它沒有太深的思考力,只是類似本能的行為方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始終要跟在主人後面。
一路上走來,辛火姒發現人們都在廢墟邊開始收拾著。
老人,孩子,青年,或是軍卒都圍著殘檐斷壁開始收拾殘局,一路上總有人跟他打著招呼,不少人都認識了他這個救了幾十個人的少年。
辛火姒這時發現通連齋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一個老者安靜的站在灰燼之外,正無聲的凝望著眼前的一切。多年的經營轉眼就化成飛灰,遂時讓人唏噓不已,老者正面對這幕景象,正無奈的搖頭嘆息。
「藤老,你站在這里干什麼?」
辛火姒仔細一看這不是藤老,連忙出聲詢問。
「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通連齋這樣子的話,那豈不是……」
「這個還好」藤老捋了捋頜下的白須,「做我們這行的,防火防澇都是常事,大部份重要貨物都放在地下室里,這不妨事,我只是心痛這間鋪子,四五十年也多了份感情,就這麼塌了,心里總有點難受!」
「貨物都沒事,人也沒事,這就算好的啦!」
辛火姒感嘆的開口。
「哦,對了,藤老,我準備跟你道個別,我打算這兩天就離開原陸城……」
「要走!你要去哪里?」
藤老瞪大眼楮,不解的問,
「我想去趟牧野,見一見世面!」辛火姒也沒說源由,只是這樣道。
藤老听完只是苦笑,誰沒有想過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是外面的世界也有太多的無奈。
「你呀你,人不大,心到是不小……罷了!就這樣吧,如果你想去牧野,也只有走涂蘭河這一條路,通連齋的貨物我也不放心都放在原陸城,這兩天就派出人手把貨轉走,路程中大概要路經涂蘭河道,」
老人呵呵笑著。
「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城,要不,你就跟我們的商隊一起過去吧!」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您老了!」
辛火姒听完十分高興。
「快點把手傷養好,這兩天就出發……」
「我知道啦!」辛火姒點了點頭,終于可以離開這里了,辛火姒驟然之間,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過他很快定了定神,沒錯,離開牧野只是第一步,他的路程或許才剛剛開始。
大約三天之後,一支商隊穿過湯環,沿著遠離廢土的南方前行,這里的土地也有赤化的痕跡,久余年間這里也是一片綠原,而眼下只是滿天的風沙和滿眼的赤土,就連周邊原有的山林也不負存在,滿眼的赤色的岩體,凝聚成赤土道上連綿的山勢,原本綠意盎然的痕跡也是蕩然無存了。
風沙如同刀割一樣吹來,大批的渾月兌獸正馱著木撬,載著貨物緩緩前行在古道上,這三個太陽還是跟平常一樣炎熱。一行裹得嚴實的旅人,熱的渾身的水份都浸透進衣服里,不過很快又被風干。
坐在木撬上的辛火姒都感到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火炭坑,在他的視線里,熱氣讓遠處的地平線都蒸騰了起來,周圍的景像都模糊如煙氣。
「這下去沒到涂蘭,我就快要月兌干水了,變成條踫了鹽漬的蟺魚了!」
就算熱成這樣,他也不敢月兌上的多余衣服,廢土的區域之外,瘴氣仍然存在,不到涂蘭河沒人敢摘下臉上的息囊。
「商隊不停下又不能喝口水,這樣下去可不行……」
臉上戴著息囊,喝水也成了一個問題,就在他又累又乏的時候,突然感到丹田之處的「元命火種」突然顫動,那是火種在悸動,剎那間,辛火姒感到身體的炎熱驟然一消,好像被火種吸了過去。
不會吧,這樣也可以!難道說火種可以把這體表的熱氣都吸進去,這也太方便了吧。
要不使使看,他坐在木撬貨架上,壓低著身子,暗自吐吞氣息,運功入丹田,他並沒有完全入定,只是嘗試去感知火種的存在,他隱約感覺到從體外不斷有事物渺渺如煙,不斷被吸納進火種之中。
「顏色從變深了一點,這是火種壯大的第二階段特征了,確實比以前要大個一圈!」
元命火種五蘊層的修煉步驟為第一是赤色、第二是白色、第三是藍色、第四是青色、最終呈現是大成境界的金色火種。隨著他不斷吐納呼吸,體表處的炎熱稍有緩解,好像熱度真的被火種吸了進去,身上有一種清涼的感受。
真是舒服多了,快不得那麼多人都去學習武道,沒想到有如此的妙有,辛火姒暗自揣測,有了這種本領自己就算是在北澤丘待個兩三天也沒什麼問題。
這幾天他感到自己隱約有點不動,已經花了好長時間修煉的內煉宗法,最近才有所長進。
不過說到一個事情倒是蠻奇妙的,那就是自己的雙手了,本來按大夫的說法,沒有七八天或者半個月是好不了的。
敷上藥的隔天晚上,他就覺的兩只手的傷患處火燒火撩的癢,忍了半天最後還是耐不住性子,把繃帶拆了下來,卻發現已經長出新皮了,原本還擔心擔擱事情,沒想到好的這麼快。
這趟出門辛火姒沒有帶上多上東西,除了跟著自己十幾年的機關獸嘟嘟,他就只是簡單的在形如廢墟的自家院落收拾了一下,能用的東西都塞進一個能夠背在身後的木制箱匣中,形式跟儒生們常背在身後掮簍一樣,靠著兩道皮革轂帶就能負在背上,行動起來也很方便。
也是要出遠門的,辛火姒想了想,也就取下了嘟嘟的黑曜石,讓它安靜的躺在箱匣里,這個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小機關獸,本來是亡母買給他的第一個玩具,辛火姒向來是心靈手巧,
在學了些機關術後,就把這個玩具做成了一個簡單的機關獸,權當懷念之意。
「大家,都停下來吧,暫時找一處地方停駐休息!」
商隊行駛了大半天過去。商隊的頭領也是藤老的孫子藤子棲,坐在最靠前的一頭渾月兌獸的木撬上,他其實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身後的眾人打起了手勢。
這個中陸世界里,馬匹雖然也有,不過一般民眾的畜力大多是一種叫做「渾月兌」的食草類馱獸,這種動物是一種牛,河馬和駱駝的結合體,身高也和一頭河馬大小差不多,身上卻有一個不大的駝峰,不過那並非是駝峰,而是一層蟲類般的硬質殼,色澤暗青略有一些翠綠的皮毛,渾月兌獸很適合做為一種馱獸,體力非常渾厚,連續走上幾天也沒事,而且性情溫厚很適合蓄養,
在這里沒有人會去摘下臉上的息囊,去大聲的說話。
為了能夠方便溝通,這一帶都人通曉一些手語,
藤子棲用雙手做出動作告訴眾人,附近風化的赤色岩山,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貓耳洞,是被風化出來的天然屏障,可以休整一夜的時間,听到頭人的交待,駕馭木撬的渾月兌獸都開始改變了路線,朝著一旁聳立的岩山駛去。
到了貓耳洞,大家都開始進入簡單的休整之中。
摘下了息囊,還有身上的防護的眾人,開始大口大口的補充起水分,也有一部份人還留在外面整理貨物,除了木撬上的貨,還有一些貨物是存藏在渾月兌獸身上的。這種像是犀牛的異獸擁有瓢蟲一樣的硬質殼,經過特殊的改造人們可以把一部份東西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