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首都依然寒冷,大風沒有帶來春的氣息,反而帶來了沙塵暴。和室外的寒冷形成鮮明的對比的是室內灼熱的暖氣,甚至讓人汗流浹背。不過,無論暖氣開得有多高,有些建築內總是散發著陰冷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這和溫度無關,而是心理和靈魂上的寒冷。當然,我說的主要是八寶山這種地方,你們想多了。
國安大樓里暖氣充足,連地下建築內也有將近20度的溫度。地下一層的一個角落的辦公室內,李向忠正在端著茶杯,呼吸著換氣口輸送進來的空氣,思考。地下層是見不到陽光的地方,連空氣都是二手的,這讓人無比沮喪。真懷念地面上的陽光和空氣啊,一步錯步步輸啊,當初自己站錯了隊,被對手藉由一個小失誤將自己打落到現在的位置上坐冷板凳。自己在這個位子上坐了快三年了吧,自己年紀也不小了,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在退休前會回到樓上。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李向忠的思緒。「請進。」
一張俊俏的身形走了進來。帶著微笑的一張清麗的臉看著李向忠,「李科長,我有事情向你匯報。」
這樣的臉蛋配上這樣的身材,如果是女人多好啊,可惜是個男人。雖然依然感覺俊俏,但是擺月兌不了一點「娘」的感覺。
李科長一听他說有事情匯報,頭一下子就大起來了,這個徐其文啊,來自己手下半年多了,平時也做事平平常常,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就是有一點,特別愛關注一些「可疑人物」,還來向自己匯報,讓自己覺得挺頭痛。
「小徐啊,有什麼事情你說。」李向忠盡量控制著自己情緒,問道。
「李科長,我剛才在看邊檢的出入境資料,發現一個可疑人物。」徐其文趕忙匯報到。
果然又是「可疑人物」,李向忠苦笑一下,「小徐啊,這個關注可疑人物的呢不是你的工作職責,也不是我們科室應該關心的問題。我希望你把你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而不是做這些無用功。」
「可是科長,我的工作已經做完了。而且科長,這次這個真的很可疑,很有肯能是一條大魚啊。絕對不像前幾次一樣。」
李向忠一陣頭痛,還好意思提前幾次。光是今年這個徐其文就找了自己不下三次,說是發現可疑人物。不是給李向忠否定了,就是自己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根本沒什麼問題。李向忠正為這個事情生氣呢,還好意思說不像前幾次。
「科長,這次真的很可疑,你先听我說一下。」也許是感覺到了李向忠的不耐煩,徐其文趕緊說道。
「好吧,你說吧。」李向忠其實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自己的冷板凳坐得太久了,期間自己也做了很多努力,動了不少關系,下了不小的心思,也付出不小的代價,實在是沒有半點起色。自己也知道光憑活動很難有所突破,自己還是需要一點做出一點成績來看的。但是自己現在的位置,是在是難于做出任何能給人看的成績來。馬無夜草不肥,李向忠也寄期望真的能抓住一條大魚,那自己翻身也就指日可待了。這也是為什麼前幾次徐其文來說找到可疑人物,自己也會下力氣查一下。
「科長你看,這人叫林杰,資料上寫的是蓉城人,21歲。現是西南理工大學經濟學院金融專業大二學生。其家庭地址是蓉城的一個郊縣山村,很小的時候就父母雙亡,也沒有其它的親人,是靠大家的幫助和好心人的資助才讀完書考上大學的。他是6天前持港澳通行證從深洲進入香港,昨天上午從澳門返回。」徐其文停了一下,是想引起李向忠的注意。
「這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呢?」
「科長你看,這個人可疑的地方主要有三點。第一是他的資料有作假的痕跡。里面的關鍵信息都很明確,但是細節總有疏漏的地方。這個人20多年來一直平平淡淡,沒有特別的事件發生,也就沒辦法深入調查。他原來的家庭地址寫的一個山村,但是在大地震的時候除了他和一個瘋子無一生還,根本無法核實。還有就是他上過的學校不是撤並就是資料遺失,很少能找到上學的信息。我也找朋友問過他資料上的同學,可是僅有幾個記得有這一個人,而且還說不出具體的細節。」
「這個,」李向忠問道,「會不會是地震的時候檔案的沒有了,都是後補的呢,所以才不全的?」
「這些資料的確是後補的,但是實在是偽造的痕跡太重。而且還有,」徐其文見這個疑點說服力不足,馬上搬出第二個疑點,「這個林杰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蓉城,可是他突然去了香港,然後從澳門回來,這點很可疑。而且我找朋友查過他在港澳的行蹤,完全是什麼都查不到,酒店交通消費都查不到,這說明在那邊很有可能有人接應他。你想一個從沒有離開過家的人在香港澳門有人接應難道還不可疑嗎?」
李向忠馬上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是去見網友了,年輕人比較喜歡玩這些。」
「這個,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徐其文見李向忠的面色不善,馬上接到,「還有第三點,科長你看這是林杰通行證上面的照片。你看他的照片明顯有ps過的痕跡,這樣處理過後用人來辨識照片能夠看出是同一個人,但是如果用計算機圖像系統比對就會核實不出。試想一個普通人有必要這樣處理照片嗎?而且還有,臉型和五官可以改變,但是人的眼楮是不能改變的。科長你看林杰的眼楮,睿智中帶著凌厲,深沉中含有殺氣,笑容掩蓋不了憂郁,瀟灑中還有那麼點點小悶騷。這樣的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人,這個林杰一定有問題。」
「徐其文,你這是在做什麼?自己的工作不好好做,整體就知道查什麼可疑人物。要知道我們是後勤保障科,知道什麼是後勤保障科嗎,就是給清潔工發掃把,給每個辦公室的飲水機換水桶的,不是查什麼勞什子的可疑人物。我安排你負責什麼工作?啊,不就是確保飲水機都有水嗎,你連這點事情做不好,你知道這個月我接到幾個投訴你工作的電話了嗎,4個,這才月初啊,你是怎麼做的工作,是不是不想干了!!!」
李文忠說完就覺得自己有一點沖動了。雖說是被徐其文這不靠譜的事情給氣的,但是也是想發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滿。這一發泄出來就知道也冷靜下來。這個查可疑人物自己也是半默許的,這樣直接罵下屬不太好。更重要的是據傳這個徐其文是挺有背景的,當初是副局長領進局里的。自己也調查過一些,但是都毫無所獲,這種情況要麼就是真的沒什麼,要麼就是背景很硬,看徐其文的情況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唉,雖然年紀大了不少,摔了跟頭,也做了這麼久的冷板凳,但是還是不太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啊。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貿然得罪這個小徐啊。
「小徐啊,你說的這些都是自己的推測和主觀猜想,有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啊?比如這個林,,林,,林杰在學校里面的異常舉動?」
「這個,好像沒有,他在學校表現的普普通通,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
「這就不好辦了啊,現在沒什麼直接的證據,很難向局里申請調查啊。而且我們科室也不負責這塊,要不你向上面申請一下。」李向忠這樣說一是不想管這個事情,再一個就是想試探一下徐其文是否有背景,能有多硬。
徐其文明白李向忠的意思,但是他進國安的時候就下定決心全憑自己努力,不靠自己的出身和關系來做工作,當然也就不會因為這個事情而改變。之前找朋友調查林杰的背景完全是為了找一些前期資料,不算違背這個原則,後面自己肯定是不會再動用了。
但是現在必要的裝傻還是必須的,徐其文假裝沒有听明白李向忠的第二層意思,回答道︰「科長,我也知道這個听起來有些不靠譜,但是請相信我的感覺,這個林杰真的有問題,只要我們肯調查,就一定能拿到大案子。我也知道現在什麼都沒有很難向局里要資源,但是你想,要是真的有什麼眉目,報到上面也輪不到我們來查了啊。那個時候就算是真的是大魚,這功勞也跟我們沒關系啊。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先暗中調查,派一個前哨,比如說我,過去模底,如果真的沒什麼就算了,也沒什麼代價。如果真的有問題,在下大力氣查,查出東西也好給上面看是吧。科長你覺得呢?」
徐其文一番話巧妙的回避了李向忠的試探,也把話題引向自己的目標。沒錯,徐其文想自己前去調查一下這個林杰。因為這次的林杰給他的感覺不同于前幾次的那些人。徐其文堅信這個林杰一定是一條大魚,他一定要抓到。
李向忠听著徐其文的話陷入了沉默,他在思考。這個林杰在他看來完全沒有什麼調查的必要,完全沒戲,不值得花力氣去查。前幾次都是自己私下隱秘找人調查的,如果這次直接派一個人去蓉城就不是那麼容易保密的了。如果有結果還好,真是條大魚的話,功過相抵也能賺不少成績。但是這明顯不太可能,而且如果被對手知道自己越權,問題還是很嚴重的,說不定真的就下十八層地獄了。
但是李向忠轉念一想,自己應該要拼一把了,不然真的就會在這個位子上退休了。這可比殺了他還難過啊。看著徐其文堅定的眼神,李向忠想到徐其文那模糊的背景,說不定這是一個契機。說不定徐其文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內幕才這麼肯定,說不定這真的是一條大魚。退而言之,就算不是什麼,那也算是搭上了一條好船,如果真的徐其文有很深厚的背景的話。
他決定賭一下,雖然干這一行一生小心謹慎,但是該賭一把的時候也絕不手軟。但是現在李向忠還有些看不清牌面,主要是對徐其文的「背景」不確定,他決定先下一點賭注,看看牌局,在決定是否孤注一擲。
「小徐啊,你說的這個林杰什麼的我沒看出有什麼問題,也不贊成去深入調查的。你最近工作狀態不是很好啊,是不是太累了還是家里出了什麼事情,要不要我放你的假出去旅游一下。西南就有很多不錯的景點你可以去一下。而且我那邊還有一些朋友可以照顧一下你。」
徐其文當然明白李向忠打的什麼算盤,先把他自己摘出來,然後放自己的假就是讓自己私下去調查,朋友什麼的說明他還是會暗處給自己一些支持。
徐其文沒有理會李向忠的小算盤,反正自己的目的是達到了,可以近距離深入調查這個林杰。這個林杰一定有問題,而自己肯定可以把他揪出來,這樣自己就可以憑借這件事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了。
徐其文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蓉城之行的確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只不過是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