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刑 第五章 沖冠一怒為紅顏

作者 ︰ 市井幽人

更新時間︰2012-03-27

第五章沖冠一怒為紅顏

申夫,原來的姓為白君,後來因為戰功赫赫被申王巫子逆賜姓「申」。申府座落在風息城向東的地方,與介狄的府邸遙遙相望,由此可見申夫和介狄兩人之間的矛盾關系,也可以看出在申王的心里兩人的重量。顯而易見,申夫在申王心中的地位更高一些。申夫在申王尚是公子時候就追隨在他左右,為他出謀劃策,招攬人才,讓他在前任申王的二十多個兒子中月兌穎而出,助他打敗嫡長子,成為儲君。在他繼位以後,申夫出將入相,為他南爭北戰,開疆擴土。

錚錚琴聲悠揚、清越,悠揚、清越中又帶著一抹淡淡的憂傷,憂傷的調子繼而變得飛揚,似乎不再情傷,又對生活感到希望。逝者已已,活著的人要更加懂得珍惜。拂琴的手是一雙修長、縴細的手,拂琴的人披肩的長發不羈地隨著漸漸激揚的琴聲肆意張揚,一只腳隨意地踩在石凳上,躬著筆挺的脊梁,略顯窄小的肩膀隨著寬袖的縴細手臂激動地晃蕩。劍眉下的一雙單鳳眼時而溫柔地注視著身旁,玉立在桃花下的少女。她正值豆蔻年華,人比花嬌,蓮臂半露,玉指豎拈竹簫。低沉、悠長而略帶沙啞的簫聲宛如一股春風輕顫花枝。花枝輕顫,抖下瓣瓣粉女敕、紅蕊的桃花,花瓣好似有了靈性,像一條條魚兒歡快地在琴簫合奏的音樂的海洋里暢游,一會兒繞著吹簫的少女,一會兒親吻拂琴的少年。

琴聲戛然而止,簫聲也在這時候斷了開來。少年端起侍女遞來的裝在盤子中的酒壺,也不用乘酒杯,直接就一飲而盡,任憑酒水灑在衣襟上。他轉過頭,目光迷離地看向身旁的桃樹,被風刀雪劍摧殘得光溜溜的枝椏上哪有什麼桃花喲!桃樹下哪有什麼吹簫的少女喲!

「唉……」少年輕聲嘆道,「西方……」他望向東邊,被夕陽染上一片血色的天空下的地方,那里他看不到,只能想象。那是王城所在的地方。西方是他妹妹的名字,他叫白君朔,兩兄妹是龍鳳胎,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兩人互換身份,別人也看不穿。他們的母親在生下他們不久就死了。他們的父親申夫因為公務纏身時常不在家,不過即使他在家的時候,兄妹兩人也很少跟他說話,因為他們母親死的時候,他不在她的身邊,當他趕回來的時候卻為時以晚,他們對他很不理解。申夫在家,他們感到不習慣,他常常一個人喝著悶酒,酒勁一上來就對著他們進行教育;有時心情好了,就指點指點白君朔的修行,關心關心西方的身體——她像她母親一樣體弱多病。申夫不在家,兩人又多少有些想念。每逢母親祭日,兩兄妹總要在這一天來個琴簫合奏以寄托對母親的思念之情,因為他們听父親說,說他們母親最喜歡琴簫合奏。

距離上次琴簫合奏到現在已經有一年了,今天又是母親的祭日。但與往年不同,今年的春天似乎來的更晚一些。往年的這一天,桃花早已掛滿了枝頭,而今年似乎她們都還在冬眠。

今天申王忽然下旨,詔書上夸獎西方精通樂器,說蠻夷之國來使朝貢,要求西方去王宮宴席上彈奏一曲助興。白君朔懷疑申王不懷好意,不放心西方獨自去,但是他又不敢抗旨,最後也只好讓她去。中午的時候,龍胰和膾俎來看他,告訴他,說今天早上,他的父親被介狄栽贓陷害,申王信以為真,但是念及舊情,現在還沒有表態是否對他父親采取措施?采取什麼樣的措施?現在看來,申王下旨讓西方進王宮助興的真正目的似乎就是為了把她作為人質讓他們這些與申夫有關系、被視為黨羽的人不敢輕舉妄動。而一旦抗旨,就意味著他們是做賊心虛,申王就有理由逮捕他們,甚至殺死。听了兩位叔叔的分析,白君朔不禁更加擔心起身在猶如囚籠的王宮里的西方。他這個做哥哥的該拿什麼去拯救她?他只有借酒澆愁,試圖用酒來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力不從心的傷心事。

又灌了一大口酒,白君朔摔碎酒壺,自琴座下拔出一把雪亮的長劍。劍法倒是行雲流水,但舞劍的人腳步卻有些踉蹌。一通招式舞完,白君朔把劍插在地上,接過侍女遞來的酒壺,一飲而盡。他一只腳踩在石凳上,胡亂拂了幾下琴弦。忽然 的一聲,琴弦斷了。白君朔被驚了一下,心里頓時升起一股警兆。背心感到一陣寒意,白君朔眼中精光一閃,他忽然向前凌空一個勁斗,一根琴弦被他的一根手指猛然拉動。腳還沒有落地,錚的一聲,一道淺藍色的薄如蟬翼的弧形氣浪瞬間射出,在那偷襲的侍女的黑焰騰騰的手掌剛打在石桌上的時候割破了她的脖子,一道血線貼在她雪白的脖子上。轟然一聲巨響,侍女後面的房屋頓時倒塌。石桌連著古琴一起被轟碎,亂石飛濺。白君朔一卷寬袖,一道無形的屏障把射來的碎石全都擋在了外面。突然一陣擋不住的眩暈的感覺襲上腦袋,白君朔搖晃著身子,踉蹌了幾步,視野也變得模糊。他連忙在身上幾個點穴,護住心脈,並且運氣壓制住肆意蔓延的毒素。模糊的視野里,那個筆挺挺站在那兒的無頭侍女,她的身體一陣搖晃,月復部蕩起一大圈波紋,一個人從里面磚出來。這人臉上罩著青銅獸紋面具,肩上披著繪有「刑天」兩個血紅古文大字的黑色披風,與「炮烙」不同的是,他的面具的中央鑄著「七」一個血紅古文凸字。與他同時出現的還有十幾個,他們都是從地下冒出來的,與「七」相比,他們的面具中央沒有任何字樣,都是統一的無字青銅獸紋面具。

「小子,這毒藥是’毒誅’大人配制的,毒性雖然慢,但是無解,只要再過幾個鐘頭,你就知道它的厲害。」「七」陰測測地說道。

「是誰派你們來的?」白君朔埋著頭,誰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他平靜地問道,「是不是大王?」聲音听起來仿佛他對自己的的生命已進入倒記時這件事並不在意似的。

「嘿嘿嘿……都快死了,還想報仇不成?真是……呃……」話還沒說完,他的脖子便被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話也被卡在了喉嚨上,白君朔抬起頭來,一雙血紅得仿佛快滴出血來的眼楮映入「七」的眼簾。

「我問你是誰派你們來的?」白君朔狠聲狠色地問道,字字充滿濃烈的殺意。

「介……介狄,不,是大王……」白君朔手指一用力, 的一聲,「七」的脖子一歪。白君朔左手抓著他的臉向前一推,「七」的尸體緩緩倒下,白君朔的右手順勢從「七」的腰間拔出利劍。白君朔轉身,掃了眼眼露懼色的這群人,然後手持長劍殺入敵陣。「啊!——」慘叫聲不絕于耳,滿園血雨腥風。

雪白的狐裘被鮮血染紅,白君朔站在灰暗的巷子里,兩旁高牆的牆壁上一片片飛濺在上面的鮮血觸目驚心,血順著牆壁流下,仿佛牆壁正在流血。這里是王城中的一處幽深的巷子,像這樣的巷子王城中還有很多。他的身後尸體堵滿了過道,也堵住了他的退路,但他一路單槍匹馬殺到這里就沒想過退路,因為西方正在王宮大殿里等待著他去把她救出囚籠。從小到大,他和西方相依為命,兄妹情深,現在為了救出妹妹,他可不管是申王還是介狄要殺他,只要有人敢阻擋他的去路,他就手刃了他。緩緩地從左手的劍鞘拔出劍,遙望了一眼被林立的高牆擋住視線的王宮大殿的方向,透過林立的高牆仿佛能听見遠處大殿上傳出的縷縷鐘鳴。然後目光下移看向前方擋住去路一望無際的身穿鎧甲、手持長戈的兵潮,他的眼神異常得堅定:西方,等著,哥哥來了。「殺——」白君朔長嘯一聲後,手持血跡斑斑的長劍殺入了撲來的兵潮……

王宮大殿,這里鐘鳴鼎食,春光融融。文臣武將推杯弄盞,喜笑顏開。申王高坐在玉案上,與下方在座的別國來使祝酒,不時用色眯眯的眼楮直勾勾地上下掃視著殿下端坐在檀案上彈奏琵琶的絕色少女——西方。西方之美,眉毛像那倒映在春水中的柳葉,偶爾輕揚間似柳葉飄零,在眾人的心湖上點起圈圈漣漪;一雙丹鳳眼秋水盈盈,流轉間似脈脈含情,偶望之不下于驚鴻一瞥;朱唇輕吐蘭香,圓潤的歌聲宛如一顆顆玉珠自輕啟的朱唇間滾落玉盤,合著如泣如訴的琵琶吟奏出余音繞梁、不絕如縷的樂曲。她的一唱一彈,一顰一笑都牽動著眾人的心。而後酒至酩酊,在座的所有人無論地位高低都月兌下了虛偽的面具,再不復往日的道貌岸然干起了豬狗不如的事情——文臣武將衣冠不整,在大殿上與宮女們相互追逐、嬉戲。西方身在**不堪的酒池肉林,獨自彈唱著琵琶,試圖用天籟之音洗滌自己的心。沒有人去擾亂她,不是因為她身上有一股魔力能讓別人忽略她,而是因為他們都明白這位少女還輪不到他們來褻瀆。申王放下玉觥,拖著一身贅肉搖搖晃晃地走下殿來,一臉涎地走近西方,越靠近,他的呼吸就越粗重。漸漸的,他想起了那日他听介狄談到申夫之女西方,稱她為申國第一美人,百無聊賴的他頓時有了興趣,他想連眼光叼磚介狄都這樣說,那她肯定不一般,于是他換了便服,在介狄的陪同下,乘車路過申府府邸外的巷子。這時,一陣悅耳動听猶如百靈鳥的歌聲似的笑聲從牆里面傳出來,他于是出車門,站在車上。秋千上的一道令他驚為天人的身影隨著秋千的上擺仿佛要乘風歸去。這時,他沒有注意到介狄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因為他的魂都被她的身影勾住了。介狄告訴他,她就是西方。自那以後,他再也忘不了西方這個名字。可惜他一直沒有什麼理由把她召進宮,盡管他有那麼一次暗示申夫他想娶西方這件事,但直接就被申夫的一句「女兒還小,還不到談婚論嫁的時候,況且大王後宮佳麗三千,我申夫的女兒怎麼可能與她們共侍一夫!」一口回絕了。現在他總算可以得嘗所願了,這還得多虧申夫叛變啊。

西方仿佛沒有看見他來似的,仍然自顧自地彈唱著。申王來到她身前,深吸了一口如蘭的幽香,眼中的婬光頓時大盛。他伸出肥大的手緩緩地抬起西方的臉,看著她緊蹙眉頭、梨花帶淚,在嫵媚中更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嬌態,他不禁開懷大笑,在得意的笑聲中一把抱住了極力掙扎的西方。哥,你在哪?快來救我……

劍光一閃,血濺高牆,一道人影如一把利劍刺進漸漸後退的兵潮。現在白君朔的身上已經布滿了傷口,他已經分不清楚身上的血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趁著間隙,望了一眼漸漸靠近的王宮。「西方,哥來了,別怕。」他喃喃地道。

西方在申王的懷下掙扎著,這時她的頭飾和衣裳都有些不整,多處春光乍泄,但在她的極力掙扎下,申王始終沒能讓她就範,不過這反而激起了申王的佔有欲,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然而就這時候,正處于興奮中的申王,他的左眼忽然被西方的手指瘋狂地抓破了。啊的一聲淒厲的慘叫頓時在大殿里響起,就像有一盆冷水澆在所有處于興奮中的人的頭上,殿內頓時鴉雀無聲。西方可不管這些,她只想快快離開這個污穢的場所。她掩著多處泄露的身體,踏著沉重的碎步跑向大門,邊跑邊叫到「哥!快來救我!」。越來越靠近大門,她感到自己的腳步仿佛也變得越來越輕了,她越跑越快,似乎他的哥哥就站在門外等候著她。「給寡人抓住這賤人!」申王捂著血流不止的左眼厲聲咆哮道。一群戴盔穿甲,手持長劍的士兵蜂擁而入圍住了西方,堵住了她的去路。「滾!」申王大喝道,包圍圈頓時開了一個缺口,申王走了進去。「小賤人,寡人看你往哪里逃?你父親不是一個東西,你也不是一個東西,你居然敢弄傷寡人,你父親是一個叛徒,寡人念及舊情尚未治罪,讓你來代替你父親補過,你居然敢反抗,你信不信只要寡人一開口,你的全家都會頃刻死去?」申王抓著西方的頭發,猛提起來,猙獰地盯著她道。

鏡頭再轉移到那曲折幽深的巷子里。白君朔揮劍削一顆頭顱,但他的背部頓時被從後面戳來的長咯上的矛刺中,他猛地抓住戈桿,手一使勁,戈桿應聲而斷,接著他左右手並用,左手扔出斷掉的長戈戳飛幾個士兵,右手同時揮出幾道劍氣。「噗……」一腔烏血噴了出來,像這樣的情況一路上已經多次出現,他清楚地感到生命正在流逝,他現在很累,很想休息,可是他又不能休息,因為一旦他休息,他就再也見不到妹妹了,更不要說救她了。可是奇怪的是他又不能飛行和施展道法,這大概是體內的毒素封住了體內的靈氣造成的。就在他暈頭轉向的時候,幾支長戈向他戳來,眼看他擋住了左邊,右邊卻空門大開,幾支長戈就要落在頭上,兩個人忽然從兩旁的高牆里伸了出來,一拳轟碎了兵器,轟飛了數十個趁火打劫而殺來的士兵。「龍胰叔,膾俎叔你們怎麼來了?」白君朔驚喜地問道,現在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希望。「朔兒,你怎麼這麼莽撞?現在你殺進王宮就是想洗清你父親跟你的罪名都不可能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過你也不應該一個人腦門發熱殺進來,也得事現跟我們說一聲啊,要不是我們發現你不在家,及時趕來,恐怕你已經交代在這里了。給我記住了我們是你叔叔,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龍胰苦口婆心地訓斥道,不過還沒說完,就被膾俎頂了回去。「哎呀,好了好了,你就別嗦了,事已至此,還說什麼,況且人不輕狂枉少年,這有什麼,朔兒,膾俎叔支持你,你干得好,干得漂亮,有我當年的氣概!」白君朔不禁苦笑地看著這兩位叔叔在敵人的包圍圈中談笑風生,心里感到一陣陣暖意。三人相視一眼,接著義無反顧地沖進了兵潮。

申王抓著西方的頭發,就在他威脅西方的時候,整個大殿忽然搖了起來,就像有五級地震一樣,接著就是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啊,地震快跑啊!」不知誰叫了一聲,大殿里的人頓時驚慌失措地跑了起來。「放屁!這里自古從未發生過地震,怎麼會是地震,來人,給寡人看看發生了什麼……」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慌慌張張地擠了進來,「大事不好了,大王你快去門外看看,介狄上卿的府邸那兒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黑洞出現,許多房屋和無辜的民眾都被吸進了黑洞……」申王大驚失色,抓著西方走出大門,震撼地看向介狄府邸位置,那里果然有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借著月光依晰可以看見許多東西被黑洞吞食了進去。「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誰告訴寡人!介狄呢?跑哪去了,讓他來見我。」申王向身旁的那些將領喝道。「大王,介狄上卿身體有恙所以在府中靜養,這事他先前托人向你說過。」有人答道。「敵襲,有敵襲,快保護大王!」這時一個滿身血跡的將領磕磕踫踫地跑上來,邊跑邊叫道。周圍的將軍們頓時緊張了起來。「混賬,你告訴寡人有敵襲是什麼意思,誰敢襲擊寡人?敵人有多少?現在哪里?」申王猛抓住那將領的衣襟口水四濺地喝道。「敵……敵人人數不詳,現在快攻打到大殿來了……」啪的一聲,申王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把他扇翻在地上,對著他咆哮道,「混蛋,敵人都打到寡人門口了,現在才告訴我。」「可是大王,您事先叮囑過無論發生何時都不來打攪您……」還沒說完,申王又一腳踢翻了他,「混蛋!還敢狡辯!」就在申王拔出懸腰寶劍打算劈了他的時候,一臉驚慌的介狄忽然從地下冒了出來,這嚇了申王一跳。「大王,卑職救駕來遲,請大王降罪。」「介狄,你不要每次出場都這樣行不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說。」「大王,申夫知道自己的陰謀敗露終于露出了爪牙,他派人來刺殺我,剛才的動靜就是他派來的搞出來的,他听說大王挾持了西方,又派他的兒子白君朔以及龍胰、膾俎兩個黨羽前來救她,現在他們已經打到了……」轟然一聲巨響,下方四分五裂的銅制大門帶著一堆士兵飛射進廣場。

三個被鮮血染紅的人從大門後走了出來,他們身後的巷子宛如地獄,到處是血肉殘肢。鮮血在青石板鋪的廣場上留下一道道紫色的腳印。地動山搖的腳步聲響起,密密麻麻穿甲戴盔、持戈拿劍的士兵從四面八方沖了出來,拱衛著王宮大殿。場面忽然又靜得可怕,肅殺的氣氛在整個廣場上彌漫開來。數十萬將士的腳下,塵浪無風自起,貼著地面呈扇形向外面拍擊而去。白君朔的長發和狐裘頓時飄飛了起來,他表情冷峻,但目光溫柔地望著對面百級石梯的頂端被刀劍纏身的西方。「哥……哥……你為什麼這麼傻,快走,別管我。」西方伸長了脖子向著下方大聲叫道,她是希望白君朔來救他,可是當她看到他要面對這千軍萬馬的時候,她頓時又希望白君朔不要來。「西方,等著,哥哥來救你!」白君朔大聲喊道。

「白君朔,龍胰,膾俎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打進王宮,你們果然居心叵測,有不臣之心,上午才知道你們與伊國勾結的事,這會你們就殺進了王城。」這時申王怒視著白君朔三人大喝道。

「哼,如果不是你們想殺人滅口,我怎麼可能殺進王宮,巫子逆事情已經到這個份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現在識相的把西方放了,不然我取你項上人頭!」白君朔很不給他面子地大喝道。

「哼哼,殺!殺!殺!」申王怒極反笑直接下了殺死他們的命令。白君朔望著有如潮水般涌來的兵潮,接著暢然一聲大嘯,便提起先前奪來的長戈快步沖了上去。龍胰,膾俎緊隨其後也沖了上去。三人從一個起點出發,呈射線分散開來殺進了蜂擁而來的兵潮。

西方一直注視著白君朔的身影,眼中是無盡的擔憂和溫柔。她抱起琵琶,這琵琶是母親在她還小的時候給她的,母親告訴她,「這琵琶是你外婆傳給我的,現在我把她傳給你,如果方兒將來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就把我教你的《揚之水》彈奏給他听,他就能明白你的心意了。我就是這樣打動你父親的心的。」如削蔥根的手指輕輕撥弦,朱唇輕啟,于是在無數雙震撼的目光中唱出了這首從此名傳千古的名曲《揚之水》:悠悠河水向東流,一捆柴草漂不走。想起那個意中人,不能同把申地守。日思夜想無時休,何時回家能自由?悠悠河水向東流,一捆黃荊漂不走。想起那個意中人,不能同把甫地守。日思夜想無時休,何時回家能自由?悠悠河水向東流,一捆蒲草漂不走。想起那個意中人,不能同把許地守。日思夜想無時休,何時回家能自由?

憂傷的旋律,質樸無華卻愛意濃濃的詞語合編織出一副淒美、哀婉的畫面。曾經與哥哥在一起的一段段美好的回憶像錄像一樣在她的腦海中放映著,她多麼想要回去,想過以前的生活,想和哥哥在一起永不分離。樂曲聲中所含的意境也影響到周圍許許多多與愛人別離不能長相廝守的人,特別是那些士兵。

白君朔一腳踢飛一群士卒,接著手中奪來的長劍劍光一閃,削斷一排長戈,削飛數顆人頭。「西方……」他起頭來,望向在百級石階頂上彈唱琵琶的少女,兩人對視著,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下他倆一般。白君朔似能從她的眼神中讀懂潛藏在心里的濃濃愛意。听著她淒美的歌喉,這表達愛意的曲子,白君朔不禁陶醉了。他忽然想起了曾經的一些事情,那時還是小女孩的西方臉蛋紅噗噗地找到他,向他炫耀母親送她的琵琶,並在他的面前用稚女敕的歌喉彈唱這首《揚之水》,然後讓他評價唱得怎麼樣,那時西方告訴了他這首曲子蘊含的意思,她在害羞地跑開之前,告訴他說「哥哥,你是西方最喜歡的人!」那時他並沒有多想。現在西方卻在這時彈唱起這首與當時同樣的曲子,他又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呢?

不知怎麼的,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似乎他將失去什麼寶貴的東西似的。他腰間一夾戳來的十來支長戈的桿,手臂一震,這十來支長戈齊桿而斷,身體一個回轉,腰間的長戈剎那間暴射開去,洞穿一個個士兵。他越殺越勇,絲毫不顧愈加多起來的血淋淋的傷口,還有已經蔓延至五髒六腑的毒素。

這時王宮大殿的屋頂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兩道身影,其中一個正是「炮烙」,另一個是一個臉上戴著鑄有「毒誅」兩個血色古文凸字青銅獸紋面具的人,應該是一個女人,因為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婀娜多姿。

「這小家伙有些不一樣,曾經那些被我下毒的人貪生怕死唯恐找不到解藥,而他卻不顧生死去救他的妹妹,雖然我很享受看著別人因找不到解藥,在絕望中慢慢死去的樣子,可是說實話我有點想給他解藥的沖動呢。」「毒誅」說道,聲音听起來低沉而沙啞,給人的感覺像是五六十歲的女人發出的。

「恩,有情有義,他確實不錯。不過我很奇怪他能堅持到這里,雖然說是介狄故意不派高手才讓他長驅直入——畢竟凡人對于修真者而言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隨便一踩就是一大把。但是他卻是身中你弄的慢性劇毒,既不能飛行也不能使用道法,無異于一個凡人,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凡人,他卻能長驅直入殺到這里,這難道不奇怪嗎?」「炮烙」看著下方激烈廝殺的白君朔有些疑惑地道,「如果將他的兩位叔叔解決掉,少了兩個助手,你說他能堅持多久呢?」

「不錯是個好主意,我倒要看看面對妹妹的呼救,兩位叔叔性命垂危,他一個人又該怎麼抉擇?」

在西方彈唱的曲聲中,白君朔把戈當棒,掃飛左右的士兵,但是背後空門大開,被幾支長戈啄得血肉橫飛,「呀!——」白君朔大喝一聲轉身劈飛那幾個攻來的士兵。他趁著間隙目測了一下他和西方之間的距離,他不禁倍感焦急,因為他發現過了這麼久這段距離依然十分遙遠,似乎他始終在以蝸牛的速度蠕動著,舉步維艱。白君朔眼楮更紅了,他腳步向前猛跨幾步,手中長戈一橫撞著一群士兵就跑了幾步,那些士兵頓時被撞飛出去。龍胰和膾俎正游刃有余地殺得起勁,忽然像是被什麼定住似的一動不動地盯著遠處大殿屋頂上的一雙詭異的眼楮,接著兩人噴出一腔熱血,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落在兵潮里。恰好看到這一幕的白君朔立刻閃身趕到兩人身前,擋住了所有即將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攻擊。他掃飛周圍的士兵,趁著間隙拉起兩人。白君朔叔佷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一臉緊張地環顧四周持戈相向的兵潮。「朔兒你不要管我們,你去救西方,剛才出手的人太強了,他如果要殺我們不過一個念頭,他之所以重傷我二人卻不殺就是為了牽制你,看來他並不會對你下殺手,所以你去救西方他可能也不會阻止。」龍胰說道。「朔兒,去吧,我們已經活得夠久了,死算什麼,二十年後照樣是一條好漢。」膾俎大大咧咧地說道。「龍胰叔,膾俎叔……」白君朔正在心里掙扎著,他舉目看了看那彈唱琵琶目光深情的少女,又看了看這兩位義薄雲天不惜用生命成全他的叔叔,他忽然仰天大嘯,「啊——上天為何如此待我!」他霍然轉頭看向上方的少女,目光溫柔而淒涼,「西方!听得到我說話嗎,哥哥無能,救不了你,但哥哥保證,就是拼盡最後一口氣也不會離開你的視線,——兩位叔叔,佷兒連累你們了,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就讓我們叔佷三人並肩作戰大殺一場,多拉幾個墊背的吧!」「好!殺!——」三人毅然決然地沖進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的兵潮。現在三人都化身為拼命三郎,敵人砍他們一刀,他們就砍敵人三四刀,一副以命抵命的樣子。

西方目光迷離地凝視著下方撼不畏死,浴血奮戰的白君朔,似乎要將他的樣子銘刻在心里,心想:這就是為我戰斗的男人,娘,女兒已經找到了最愛的人,並且向他表達了我的心意,我……可以死而無憾了。」她停下了彈唱,摩娑著琵琶,趁周圍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戰場的空隙忽然從身旁的一位將領的腰間拔出佩劍。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為時已晚。她跑出來,望著下方孤軍奮戰——兩位叔叔先後死去——激戰得精疲力竭的白君朔大聲呼喚道:「哥!——」白君朔抬起殺得血紅的眼,忽然怔怔地望著劍鋒橫喉的西方。他絲毫不顧無數把戈頭戳在身上,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西方愛的人是你,不管別人怎麼看待,西方愛的人始終是你!哥!請容許西方這次任性一回,從小到大都是哥哥保護著西方,這次就讓西方為哥哥做一點事吧,一直以來都是西方拖累著你,我知道如果不是哥哥在意我,哥哥早就離開了這里,去那精彩絕倫的修真界闖蕩一番,憑哥哥的本事必能闖出一番事業,這次是西方連累了你,我西方知道沒有西方的存在,哥哥是一定能離開這里的,哥!西方死後請將西方的骨灰帶在身邊,西方要永遠守護著你!」西方說完,劍鋒順著脖子一拉,淒艷的鮮血頓時濺灑長天。白君朔呆滯著雙眼看著她,一臉的不相信,腦袋像是被雷霆擊中似的一片空白。他和西方青梅竹馬,從小長大的一幅幅畫面展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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