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錢花的值得,他現在就取得了分食的權力。
這道菜之所以是由主人分食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它的不同部分相差過大。若是煎小牛腰子、烤羊腿這些菜,雖然不同的位置吃起來也有好壞之分,然而不若這道菜相差這麼大,爭搶也沒有什麼。畢竟,它不只是烤綿羊,還包含了其他三種禽類。價值與味道都差得很多。若是任由食客搶奪的話,那麼未免有些不公平。
一個首領必須公正。謝爾蓋牢記著這個觀點。他依次點出他們的名字。基洛夫,卡辛,米卡……並且公正的按照他們不同的功績將不同的部位分給他們。基洛夫在對戰巨蟲的時候表現良好,而卡辛在謝爾蓋安排的斗牛表演中是主角。他們都分到了與自己付出相匹配的一塊食物。
大鍋飯的弊病謝爾蓋知道,按勞分配可以讓人愈加賣力。而謝爾蓋希望自己並非只有此刻才有權分配。他想要在將來也給這些弟兄分配。而那是,分配的可就不僅僅是食物而已了。戰利品,地位……一切都由他來主宰。
想要做到那樣,就必須贏取他們的心,獲得他們的認同。
謝爾蓋插起最後的那只雲雀,制作的最為精細也最為好吃。
「它的分配,我想交給你們。你們說,是誰最有資格吃它?」
「當然是你啦!」
「為了什麼?僅僅因為這頓飯是我花的錢嗎?」
「不是!」弟兄們喊道。
「因為所謂的戰無不勝嗎?我也敗過,你們知道那記靈魂沖擊。」
「不是!還沒听說過哪個角斗士未嘗敗績——除非他是個菜鳥新人還沒上場過幾次。」
「我們認同你,是因為你領導我們勝利。」
「你率領我們出陣的時候,往往都是贏!」
「最近幾次更是一次都沒輸過。」
「不光是贏了,而且還贏得漂亮。」
「是的,一個弟兄都沒折損!」
「奇跡般的大勝利!」
「不但如此,你還慷慨公正。」
「那麼便按照你們所說,我有權吃下它。」謝爾蓋吃下雲雀,鮮女敕味美的肉在他的味蕾上舞動。然而他沒有過多品味,而是匆匆咽下。
「這頓飯,你們吃的感覺怎麼樣?」
「那還用說?」
「這可是老爺們才能吃上的東西。」
「那麼,我們平常的生活又怎麼樣?」
角斗士們沉默了下來。
「干嘛提這個?」一個角斗士說道。
「破壞氣氛。」另一個人說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基洛夫舉杯。于是大家又是一片喧囂。
「我在問你們!」謝爾蓋抿住嘴巴,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眼楮中流露出的火焰。
「很不好。」
「豈止是不好!」
「每天的訓練,訓練,真讓人難受!」
「訓練還是好的,誰知到上了角斗場會發生什麼事情?會不會變成殘廢?」
「甚至更糟!」
角斗士們抱怨道,他們一點也不想提這個。何必呢,他們迷惑不解。及時行樂的時候,謝爾蓋為何要讓大家想起這些?這種歡宴的時刻,應該忘記那些苦惱憂愁啊!
「弟兄們,咱們的日子苦,這沒的說。那麼我們得到了公正的回報了嗎?是否像剛才那樣,誰的功勞大,誰吃得好?誰得到的多?」
角斗士們相互望向彼此。
「根本就不是這樣!」
「做出犧牲的是我們。」
「甚至冒著生命危險。」
「但是獲利卻不多。」
「全叫那個胖子給吞了。」
這些話,原本謝爾蓋都可以說,但是他沒有說。因為他知道,有些時候,你說,那是灌輸。你讓人們自己說出來,那他們相信這是自己的決定自己的想法。
「我想,你們應該記得我給你們講過魚鷹的故事。」
謝爾蓋這個年齡的人,他們的人教社的課本紅色印跡更濃一些。其中有一篇叫做《包身工》。後來的人教社課本可不敢出現那種內容嘍!讓**絲們追隨韓寒像鸚鵡學舌一般的學學俏皮話是一回事。讓他們接觸到充滿斗爭精神的無產階級文學是另一回事了。維穩至上,所以夏衍這篇文章悄然隱去。
不過謝爾蓋還記得那課文,他講給角斗士們的正是其中的一段︰和烏鴉很相像的那種怪樣子的墨鴨,整排地停在船上,它們的腳是用繩子吊住了的,下水捕魚,起水的時候船戶就在它的頸子上輕輕地一擠,吐了再捕,捕了再吐。墨鴨整天地捕魚,賣魚得錢的卻是養墨鴨的船戶。
表面上,這只是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動物故事。但是角斗士們雖然粗野,卻不傻。他們知道背後的真實含義。
「我們是人。不是動物。受到這樣的壓迫,你們便願意忍嗎?我知道很多角斗士甚至會為了一個眼神同別人打架。我要說那真是又愚蠢又懦弱。他不敢反抗真正欺凌與侮辱他的人。要我說,強迫一個人去上角斗場上殺人但是不給他肉吃只給他湯,這才是對一個人莫大的欺凌與侮辱。你們願意忍嗎?」
「不願意!」
「當然不願意!」
底下七嘴八舌的吵成一片。
不錯。有些角斗士確實天生殘忍或者在後天養成了喋血嗜殺的性情。他們會因為走上角斗場而興奮的渾身顫抖。他們熱衷于享受屠戮同類的感覺。角斗場上吸引他們的不是觀眾的歡呼而是揮灑的鮮血。他們是一群狂人,瘋子。
然而謝爾蓋現在身旁的弟兄們中沒有這種人。或許角斗這項運動也有吸引他們的地方。但那是豐厚的收益,以及觀眾的歡呼,人群加在身上的榮譽。他們並非是一群為屠戮而喜悅的人。他們走上角斗場的時候將其視為了一件艱苦而又不得不完成的工作。他們不會因為殺人而興奮的渾身顫抖。
所以謝爾蓋不擔心他們會拒絕他的提議。
「但是不願意又如何?」米卡說道「暫且不說這個角斗士學校的衛兵。就算我們能夠逃出這里又如何呢?城市中的戍衛軍團中的城鎮民兵在我們面前確實不堪一擊。但是都市衛戍步兵大隊呢?我可听說他們的戰斗力乃是軍中之冠。」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承認那確實很難。但是頭一次見到競技場的人,不也是懷疑它是怎麼搭建起來的嗎?然而只要肯做,有志者事竟成。騎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而正是因為難,我們才應該團結。我們才應該紀律嚴明,確立一個可以信賴的領導。」謝爾蓋說道。
「我已經給了你們小小的公正,雖然現在還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但是將來我還可以給你們真正的公正。而這一切,離不開你們的支持。你們剛才把雲雀評選給了我。那麼現在肯把更重要的東西交給我嗎?」
「你會帶給我們什麼?」
「自由,金錢,地位。一個男子漢想要的一切一切。還有一個可愛的妻子,是妻子,明媒正娶。而不是暖床的奴隸。」
底下的角斗士們還有些猶豫。
「辛勞已經經歷的太多了,而今天的享樂還留在舌尖。你們是選擇前者還是後者?」謝爾蓋問道。
「那還用說?」
「如果你們听我的話,就會享受無數像今日這般的幸福,甚至更甚之。而如果不肯听我的話,那麼你們還將繼續像過去那樣的苦役,受到不公正的對待。敢問在我們之間,還有誰自認比我更合適領導大家的嗎?無論是從武藝還是頭腦,是誰在我們之間最優秀?」謝爾蓋的語調之中充滿了自信。一如當年的居魯士來鼓舞他們。
「確實是你,但是你說的事情……」
「怎麼,你喪失了自己的力量和技藝了嗎?」謝爾蓋不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難道我們不是久經沙場的角斗士嗎?難道你們以為自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嗎?難道你們是懦弱的農夫嗎?既然我們可以在角斗場上打,那麼為什麼不能和真正的敵人打?」
「對!」
「說得好!」
謝爾蓋的話語鼓動起了他們內心的火焰。角斗士畢竟是戰士,他們有著自己的驕傲。他們不是沒見識的農夫,相反很多人都曾經在角斗場中殺敵建功。他們對于自己的膽量,對于自己的武藝。總歸是不肯居人之下的。
更況且,他們本來的日子就不安穩。他們不是平平安安種莊稼交租子的農奴。他們的生活是用血寫成的一本大書,里面充滿了刀劍相交的鳴叫聲。上角斗場也是那麼的危險,起來反抗同樣危險。那麼為什麼不選擇一條自己想走的道路呢?
「來,我的好兄弟們,如果你們肯,那麼就請我們彼此交換自己的鮮血吧!」
說做就做。角斗士們在此時不可能身攜利刃。所以謝爾蓋干脆打破了一個花瓶,用碎片劃開了自己的靜脈。
角斗士們依次照做。暗色的血紛紛流入一只大碗之中。
「從此以後,我們就是血脈相融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