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的事情就要認真去做,努力去完成,買到笛子,我就趕去了學校。
按慣例,班長是男生做,而團支書則是女生里面選,所以要說節目的事情,還得打電話把她約出來談。
團支書姓巢,青島人,長得高高瘦瘦,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頗似鄰家小妹。我請她到附近的女乃茶店坐,問過她的口味,給她要了杯,然後才講起我的來意。
「今兒听說有個新生聯歡會,說是要準備節目,您看我這不就火急火燎地來報名了麼。」我玩笑著。
她聞言眼楮一亮︰「允瑄同學誒,你當真是瞌睡送來枕頭,我這兒正愁沒節目呢,雖說上台表演的主要是學長、學姐,可我們新生中間兒一個節目也沒有也說不過去啊。」又問起我表演什麼節目。
「呃,就是橫笛獨奏吧。」我說。然後團支書領著我走去排練的地方。
排練的地兒是一間舞蹈房,牆面四周都是鏡子,看上去很是亮堂。進房間的時候,听到里面傳來很勁爆的音樂聲,還有人說話、爭論的聲音,很是嘈雜。里面,有一隊學長正練習著街舞,熱火朝天;還有排練短劇的,練習相聲的,不一而足。學姐帶我找到負責人,好麼,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正是一開始帶我新生報到的那位「大媽」學姐。
她很是熱絡︰「小弟弟啊,我們又見面了哦。這次來找學姐有什麼事嗎?」我一陣頭大。大學里每位漂亮的學姐,身邊總不會缺少護花的學長,見到她對我這麼熱絡,有幾位學長眼里冒著看上去很不友好的光。
雖然夏學姐長得漂亮,可我對她確是沒什麼想法,用網上的話說就是「不是我的菜」。我讓過她熱情的招呼,讓團支書替我說明來意。
听團支書講完,她又開腔了︰「小弟弟哦,雖然我們很熟,可是要上節目,還是需要選拔的哦,要不你先來段曲子給大家檢驗檢驗?」
我聞言點點頭,擺弄了下笛子,開始吹奏起了《姑蘇行》。這首曲子是由江先謂先生創作于60年代,以江南名歌和昆曲音調為素材,樂曲典雅,表現了古城蘇州的秀麗風光和人們游覽時的愉悅心情。寧靜的引子,是一幅晨霧依稀、樓台亭閣、小橋流水誘人畫面。抒情的行板,使游人盡情的觀賞精巧秀麗的姑蘇園林。中段是熱情的小快板,游人嬉戲,情溢于外。接著再現主題,在壓縮的音調中,更感旋律婉轉動听,使人久久沉浸在美景中,流連忘返,令人尋味。這首曲子韻味深長,發揮了曲笛音色柔美,寬厚而圓潤的特征,再結合南方笛子演奏常使用疊音、打音、顫音等技巧,使樂曲表現更加動人完美。
好的音樂總是能感染人,使人陶醉。隨著我的吹奏漸入佳境,四周的嘈雜聲也慢慢小了下來,直至所有人都凝神細听。直至我演奏完,他們還有些沉醉,不知誰先驚醒鼓起掌來,其他人才紛紛鼓掌,有些人還不過癮,嘴里叫著「再來一個」。
我淺淺地鞠躬,謝過他們的掌聲,然後看向夏學姐。此刻她表現得有些痴傻,我用笛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喂喂,回神了。」
她「啊」的一聲,然後連珠炮似的說了起來︰「沒想到你笛子吹得這麼好,小弟弟啊,我做主,也不用選拔了,到那天你直接上。」
我點點頭,又寒暄了兩句,告別這位頗為有些自來熟的學姐,跟團支書打聲招呼,走回家。
聯歡會的時間定在禮拜五晚上6點半到8點半,我的節目安排在最後第二個。在學生會的安排下,我的節目還是演奏《姑蘇行》,不過旁邊加了個大屏幕,上面放著蘇州秀美的風光。
我早早到場,穿上了他們弄來的演出服,是一套寬袍大袖、緇衣博帶的漢服,這讓我很是喜歡。在後台等上節目的時候,我總是習慣性的處于放空狀態,腦子里什麼都不想,是養神的好法子。
等到學長過來叫我準備登台,我才從放空狀態回神,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我還是第一次,也不由有些緊張,我深吸一口氣,走上了舞台。
這是一個大禮堂,第一排坐著的是院系里的一些領導和邀請來的一些校友,後排是新生,間或還有些無聊或是好奇的學長學姐。
站上舞台,我反而平靜了。燈光打到我身上,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開始吹奏,這時大屏幕也播放起了蘇州風光,古典的園林,《楓橋夜泊》的寒山寺,悠悠的古運河,詩韻的楓橋,伴隨著我青衣飄飄的漢服、幽幽咽咽的笛聲,仿佛走進了塵封的歷史,也走進了人們心間。
我生于常州,蘇錫常共屬吳越文化一脈,又因地理位置相近,我很是熟悉。這《姑蘇行》的吹奏,我也加入了自己對蘇州的理解,對家鄉的念想︰
引子,散板,音樂表現的是一個「晨」字。力度弱起漸強,旋律音域由低向高進行,如旭日漸漸東升,描寫著江南春早、萬物榮欣、一派祥和的迷人景象。
a段,優雅的行板,這里突出的是一個「行」字,而且是優雅、欣然的「行」,如同徜徉在如蘇園林的美景中。因此速度應穩健而流暢。指法上,強調江南絲竹中「顫、疊、贈、打」手法的運用。要注意換氣位置的準確,錯誤的換氣位置會破壞旋律句法的完整。同時,換氣位置的處理也是江南絲竹音樂風格的一個組成部分,吹奏弱音段時,口鋒要精細,發音要純,並顯得玲瓏剔透。
b段,熱情小快板,要突出一個「舞」字,這里的「舞」有舞榭歌台上的「舞」、花園中萬紫千紅的「舞」、游人心中心神蕩漾的「舞」,亦有音樂與演奏技法上的「舞」;突出旋律的起伏、流動與力度的強弱對比;手指靈巧、富有彈性,仿佛在笛上「舞」動。同時,速度不宜過快,應突出一種優雅的「舞感」。
a1段,稍慢的行板。音樂中表現的是一個「歸」字,如同夕陽西下,游人念念不舍地歸去。演奏手法上仍采用a段「顫、疊、贈、打」的技法,但氣息應柔和一些並逐漸減弱,直至曲終。
我忽的有些明悟,這人在樂中,樂是心聲,或許就是最高境界吧,倒是與佛家的「空」有些類似。我好像有了些突破,不是指技法,而是心境,到底是要大舞台,才能錘煉人,以前我的目光還是太狹隘了,我感慨著,心中對更大更寬廣的舞台有了些許向往。
短暫的沉默,然後是不息的掌聲,我深情地彎腰致謝,感謝他們給予的鼓勵。
我走下台,目送最後一組合唱演員上去,也不理周圍人的招呼,徑直離開。
以後的日子,平淡卻很忙碌。現在醫館已經步上正軌,慢慢地附近有些小毛小病的都到我這里來,也有了些名氣。我整天學校、醫館兩點一線的跑,最近《倚天》的將要大結局,我有些遺憾,晚上又少了一樣消遣。
這一眨眼,就到了03年的國慶,七天的假期,老爹打電話叫我回去。老太太說是想念孫子,而且10月9日是我18周歲的生日,標志著成人,所以家里要為我提前辦。
從火車上下來,老爹已經在出站口等了我一會兒,我走上前緊緊地抱住他。人越大才回越體會到鄉愁,小時候走南闖北的也不會想到父母在家的惦念、老太太的年紀也日益大了起來。我爹是老太太最小的兒子,都已經40多歲,算算明年老太太虛歲也該滿八十了。耄耋,也就是老之將至,雖然老太太身體康健,可畢竟人命有時盡,能多孝順還是要多孝順的。跟老爹提起這件事情,說是和幾個阿伯姑姑商量了,準備過年年初四的時候,為老太太祝壽。
老爹問我有什麼想吃的,我想了想,跟他說︰「我們去會館 吧,有些想念常州大麻糕的味道了。」
老爹點點頭,改道駛向會館 。要說常州哪里的麻糕賣的最紅火,首推的肯定是「會館 」。雖沒有醒目的招牌甚至店名,但近些年來,每天下午兩三點,在會館 路口,店門前排著長龍的就是它。甚至湖塘、魏村、牛塘甚至戚墅堰總有人聞訊趕來,那些百個一買的大戶,總讓其他散戶一等就是1個多小時。
常州的大麻糕色呈金黃,香脆松軟甜鮮,皮薄酥重,層次分明,看上去就很是可人。吃常州麻糕也方便,「早上當早飯,下午作點心」;吃常州麻糕也實惠,花不了幾個錢,享受了色香味;吃常州麻糕也體面,飽嘗的是常州特產、名點。
我們排著隊,看著店家紅火的生意,耳邊都是淳樸的鄉音,沒有喝酒卻已經醉了。買了兩塊麻糕,吃在嘴里,滿滿的都是老常州的味道,令人念想。
我讓老爹不著急回家,帶著我滿常州的轉轉,看看一個多月沒見的改變。耳邊听聞著老爹樸實甚至有些木訥地介紹著,眼見的一座座高樓,心里想著︰每個人心中都有著一方魂牽夢縈的土地,都有著一片濡染著晨曦的雲彩,「美不美,故鄉水;親不親,故鄉人」,這就是故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