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兩步,我回過身對pd說道︰「對不起,我先去手術室一趟!」
正當我匆匆跑往手術室,院長正走過來,從後面叫住我問道︰「允瑄,怎麼了?」
我回頭看了院長一眼︰「有事兒!」不待話音落下,我就跑開了。
我匆匆跑進了手術室,有護士長迎上來︰「殷醫生,病人情況不太好……一上手術台就開始發燒,體溫上升很快。」
我點頭示意知道了,開始查看病人的體征。
病人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
我拿過病歷,問為李教授打下手的醫生道︰「病人是什麼癥狀?準備開什麼刀?」
那位醫生急忙回道︰「風濕性心髒病左房室瓣狹窄,李教授正準備做左徑左房室瓣分離手術。」
「風濕性心髒病?」我又問助理道︰「家屬在嗎?」
「在,在門外。」助理引著我走出手術室,指了指著門前的一對夫婦。
我走上前問道︰「你們是病患的家屬是吧?能跟我說一下他發病的情況嗎?」
病人母親急切地說道︰「呼吸困難,咳嗽,還咯了一點血,連吞咽都困難,怎麼,醫生?我兒子到底怎麼了?」
我皺了皺眉頭,又追問道︰「那他以前做過手術嗎?」
母親搖頭道︰「沒有,這是第一次。」
我思索著,又問道︰「那你們家里,有沒有人做過手術?」
夫婦兩個互相看了看,不答我的話。
我忙又追問︰「家里的長輩有沒有做過手術的,麻醉時是什麼情況?」
母親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有,孩子的爺爺,一年前,做過胃癌手術,手術中間,突然昏迷,再沒醒過來。」
我一驚,又忙問道︰「在什麼醫院做的?是什麼情況?」
母親說道︰「其實,他已經是癌癥晚期了,本來我們不想手術,但是,總覺得不做對不起他,就做了,剛上手術台,就開始,對了,醫生也是說高燒,然後,就不行了。」
我腦子里像被人打了一拳,喃喃︰「惡性高熱!我知道了!惡性高熱!」轉身進了手術室。
沒成想病人的父母也跟在我後面沖了進來︰「醫生,怎麼回事?惡性高熱怎麼回事?我兒子會不會死?」說著哭了起來。
我緊張地看了一眼病人的父母︰「請你們出去等。」
病人的母親哭著不走。
我抓著病人家屬的手臂往外推︰「對不起,請你們出去等,我們現在需要緊急搶救,請你們配合我,你們的安靜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請你們一定安靜!!」我越說聲音越大,幾乎是喊了起來,但不是發火那種喊,而是激動!是醫生面臨死亡挑戰時,從腎上腺分泌的一種激動的情緒。
我沖進手術室,邊跑邊叫著︰「惡性高熱!惡性高熱!」聲音已經變了調,手術室里的人全探出頭來。
李教授聞言也愣了愣,從椅子上坐起身,顯然也是深感不安。
惡性高熱,麻醉醫生的克星!要用特殊麻醉藥品,否則死亡率百分之百!惡性高熱最大的危險是判斷,十個麻醉醫生一生中都不會遇上一個這樣的病案,能在最快的時間里反應過來,判斷出是惡性高熱,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極佳的專業素養。
我沖到器材櫃前,打開櫃子,從里面往外拿藥品︰「高助理,把這些司可林全拿走!全拿走!病人可能是惡性高熱癥。」
助理和周圍的醫生們都傻了︰「殷醫生,什麼是惡性高熱?」
我一邊把麻醉藥往外搬,一邊含糊解釋道︰「就是因麻醉引起的高燒,有人體質不適合麻醉……」
高助理眼楮一下直了︰「我的媽呀,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了!這……這是要死人的。殷醫生,怎麼辦?怎麼辦?不用司可林用什麼?」
我把藥送到外間,堆到地上,又抓起電話,撥通了院長的電話,急切地說︰「院長,我是殷允瑄,我現在要搶救一個惡性高熱的病人,我需要全力支援,我需要丹曲洛林,請打電話去調集藥品,快!」
手術室里的人一下全懵了,事情來得太突然,人們反應不過來,只由得我一個人呼來喊去,忙來忙去。
打完電話,我沖進手術室,穿上手術衣,戴上手套,沖到病人身邊,助理在一邊報著病人的指征︰「體溫三十九度八,血壓九十,六十,心率一百二十次。」
我命令︰「把氧氣面罩給病人戴上!」隨即跑到儀器櫃前翻出一本厚厚的麻醉手冊。
院長、金主任、嚴主任等人從不同方向跑過來,病人家屬看到來了這麼多人,嚇得直叫︰「醫生,醫生,怎麼回事?」
院長愣了一下,來不及打招呼,推開了家屬,沖進手術室。
身後十幾個醫生跟著沖了進去。
一個護士走出來,家屬著急地問︰「到底怎麼了?」
護士回答說︰「惡性高熱,麻醉中可能發生的意外,家族遺傳!現在還不能確定,正在搶救!」
家屬哭了起來。
手術室,我正在翻看麻醉手冊,邊翻嘴里還喃喃著︰「快快,惡性高熱,惡性高熱!」見到院長,忙問道︰「藥找到了沒有?」
院長回道︰「嚴主任在盯,已經找到了,但最快的速度送過來也要四個小時……」
我把書抱在懷里,深吸一口氣︰「惡性高熱,現在,我要做有創性動脈壓力監測,你們誰能幫我做清醒氣管插管?」
李教授走了過來︰「我來做!」助理急忙上來幫忙。
我看著一手術室的人,越是緊張我腦子越是清醒︰「我還要做動脈插管、靜脈插管、插胃管、中心靜脈插管……」
隨同院長進來的醫生都穿上了手術衣,來到手術台前,我開始為病人做有創性動脈壓力監測。隨後又進行了一系列的操作,實施物理降溫,等著藥品到來。
手術室里靜得掉根針都能听見,難熬的四個小時終于過去了,藥來了!
我精神一振,抹了抹額頭的虛汗,深吸一口氣︰「好,我現在開始給藥!」
漸漸地,病人開始失去意識,我看了一下表,對李教授輕輕點頭。
李教授走過來,深吸一口氣,伸出手︰「sc
ap!」
護士遞上了手術刀,李教授對準病人的胸腔輕輕劃下去。病人很安靜,管用!
我長出一口氣,隨即說道︰「好,從現在起,我要用升壓藥維持血壓、補液、輸血,做血氣分析,治療嚴重代謝性酸中毒,量體溫,監測及維持尿量!」
院長和其他醫生們一塊兒圍上來,給病人實施手術。
手術室氣氛很安靜,只听到器械的踫撞聲,白布單後面,病人安靜地睡著……這時,他突然有些不舒服,「哼」了一聲,我急忙加大了麻藥量,病人漸漸又安靜下來。
院長問道︰「允瑄,怎麼樣了?快好了吧?」
我看了看儀器上的各項指標︰「沒事兒,情況不錯。」
高助理用吸液器將創面吸干淨,終于,李教授把手術刀拿了出來,「鐺」地一聲丟在盤子里。
眾人的目光投過來,院長心情復雜地說道︰「就是這麼個手術!要不是殷醫生發現病人可能是惡性高熱,又要害死一條人命!而家屬那里怎麼解釋也說不清!殷醫生,你可是立了大功!我要給你獎勵啊!」
我虛弱地坐倒在地,吁了口氣,搖頭對助理道︰「好了,可以縫合了。」
院長和李教授一左一右扶著我走出手術室。
我後怕、累、恐懼、喜悅、擔憂,所有的一切一瞬間襲來,忙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院長,有煙嗎?給我來一支,壓壓驚。」
一貫提倡「吸煙有害健康」的李教授也難得沒有說話,沉默著接過院長手里的打火機幫我點上火,還抽了一支煙給自己也點上。
李教授猛吸了一口,就是一陣咳嗽。
院長忙幫教授撫了撫背,輕怪道︰「不會抽煙就別逞能!」
李教授緩了緩,平復了一下呼吸,才說道︰「這是我這麼多年第一次踫上這樣的事情!」
我和院長扶著李教授坐下。
李教授對院長說道︰「院長,這惡性高熱篩查,我們要在醫院開展了。」
院長點了點頭,沉默地抽著煙。
半晌,心情平靜下來的李教授又說道︰「允瑄,什麼時候你的麻醉和外科手術的水平也這麼高了啊?」
院長也抬眼看向我。
「哪有什麼水平啊?完全是趕鴨子上架,恰好踫上了……」我搖頭苦笑道,「下次再來這麼一遭,我可是扛不住啊!」頓了頓,又展顏道︰「不過作為一個醫生,一輩子能踫上這麼一次,也值了!」
李教授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這時,pd帶著攝影師走了進來。院長和教授見狀,拍了拍我的肩膀,先行離去。
pd見我筋疲力盡地坐在椅子上,忙問道︰「允瑄,剛才那麼多醫生護士進進出出,說什麼「惡性高熱」的,這到底是什麼病啊?」
我解釋道︰「惡性高熱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可由常規麻醉用藥引起圍手術期死亡的遺傳性疾病。它是一種亞臨床肌肉病,即患者平時無異常表現,在全麻過程中接觸揮發性吸入麻醉藥和去極化肌松藥後出現骨骼肌強直性收縮,使肌細胞漿內鈣離子濃度迅速增高,使肌肉攣縮,產熱急劇增加,體溫迅速升高。同時產生大量乳酸和二氧化碳,出現酸中毒、低氧血癥、高血鉀、心律失常等一系列變化,在沒有特異性治療藥物的情況下,一般的臨床降溫措施難以控制體溫的增高,最終可導致患者死亡。」
「那……」pd欲言又止。
我又說道︰「不過,治療惡性高熱有一種特效藥物,叫丹曲洛林。治療的可能機制是通過抑制肌質網內鈣離子釋放,在骨骼肌興奮-收縮耦聯水平上發揮作用,使骨骼肌松弛。」
pd這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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