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需求是多面的。拉牛牛因此每個身份看似需求簡單,其實相當復雜,例如作為人子的身份,一方面要求對父母無微不至的照顧,另一個方面卻要求揚名立萬望子成龍的期待,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矛盾的,尤其是作為一個忍者,長者在,少不遠游。但是作為一個忍者,尤其是村里這麼忙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呢?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已經半個月沒看見父親,而半個月之前也僅僅是見了一面,在家里帶了一天。」
「這僅僅是兩個身份的沖突,事實上,隨著我們的畢業,年紀的長大,我們將越來越多的扮演更多的身份,隨著我們進入社會深度的增強,我們也必將承擔越來越多的社會責任,如何處理好這些東西,都是我們要面對的。而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一件最本質的東西,就是身份這種東西,就是社會性的,假如我一個人隱居在深山里,自耕自重自食其力,那麼上述提到的東西有用麼?沒用。」
「我們所注意到的,所要求的,所做的,都是按照社會意義做的,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社會需求我們,為我們定義,引導好了方向的。而除了這些,每個人是有最本質,最直接,同樣隱藏最深的需求的,就是自身的需求。」
「社會性的需求,是一個人立足的根本,但是自身的需求才是一個人的本源。如果始終無視自身,哪怕做的最多,到最後他只是廣義上的一個名字,卻不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自己。」
「關于畢業那件事情,我對虎太郎是有所抱歉的,但假如時光能夠重來,我依舊會選擇這條路,因為我無路可走。這並不是作為學生的我需要畢業,也不是作為孩子的我需要爭取成績,更不是作為哥哥的我要贏得尊嚴,跟身份無關,僅僅是我個人,我這個人本身需要畢業,只有畢業才能夠為自己贏得更廣闊的空間,才能解決我的問題。」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雖然這件事情我對不住虎太郎,我卻不後悔。」極光的話說的似淺似深,一開始的話題牽扯的很廣,但是很快就轉回到了靜音的問題上,在這個問題上本身就沒有花費太多的精力去解釋,只是點到為止,卻回答了靜音問題背後的潛台詞︰
你這麼做,後悔麼。
極光響亮的回答了,不後悔。
靜音微微蹙起眉頭,試圖讓自己跟上極光的思路,但無論是腦子還是身體,都產生了類似于疲憊一樣的拒絕思考癥狀,一個聲音隱隱的傳來︰不要管他說的是什麼,信賴他,尊敬他然後崇拜他吧。靜音于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得出結論的,因為眼前的少年是如此的讓她心動,感性中的那分因子阻止著她繼續思考下去。
虎太郎跟靜音也沒什麼關系,只不過是同學而已。
「你累麼?」靜音忽然問道,這個問題之前沒考慮過,但是此刻卻突然的涌上心頭,並且有一股迫切的沖動讓靜音問了出來。
「不累。」極光莞爾的看著靜音,笑了,笑容中有理解,有包容,更多的是鼓勵,隱隱的靜音從極光的笑容中看到了父親的樣子,栩栩如生。
「可是,你每天要修煉,照顧家人,還要去想那麼多的問題,去思考你的前途,你不累麼?」靜音平靜的問道。
「如果覺得累了,就堅持不下去了,只有樂在其中,我才能不斷的進步,任何關于累,疲憊的思考都是負面的,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影響自己的前進。所以,問題並不在與累不累,而在于是不是需要這麼干,是不是喜歡這麼干,如果是必須做的,如果是喜歡做的,那麼就讓自己高興起來,變被動為主動,不是自己迫不得已這麼干,而是自己主動的喜歡干。」極光依舊是笑著慢慢的解答了這個問題。
靜音卻覺得自己被治愈了,疲憊的內心一瞬間松懈下來,看著極光溫暖的笑容,她只想哭,然後她也這麼干了,靜音站起身,走到了極光的身前,然後坐下來,就這麼腿挨著腿,身子挨著身子,極光有些疑惑,卻沒有躲避。
靜音一把抱住了極光,把頭藏在極光的脖子後面,悶悶的說道︰「借你的胸口用一用,就當是還我送你回來的人情。」
這家伙。極光苦笑著搖搖頭,反手抱住了靜音的身子,隨著極光手臂裹在腰間,靜音的身子猛的一僵,隨後放松下來,整個人就真的像水一樣躺在了極光的懷抱里。
「我一直覺得好累好累,可是不能停下來,這次也是,一直都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畢業,也一直再考慮是不是應該回學校。我想要畢業,但是畢業以後就要成為一個忍者沒法照顧綱手阿姨,我覺得自己沒法一邊做忍者一邊把綱手阿姨照顧的很好,我沒有這樣的自信。」
「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了,是父親一直把我養大的,5年前,父親也去了,斷叔叔把我接了過來,他對我很好,但是幾年前他也在戰場上犧牲了,沒有,我所有的親人都沒有了,斷叔叔是我最後一個親人,可是他也不再了,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我必須要堅強下去,媽媽爸爸叔叔都希望我堅強的活著,雖然不知道怎麼辦,我也要堅強起來。」
「然後綱手阿姨把我接了過來,她是斷叔叔的女朋友,這幾年我就一直在她的身邊,綱手阿姨是非常厲害的人,也是個非常厲害的忍者,可是斷叔叔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這幾年一個任務都沒有做過,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的很樂觀的樣子,可是我知道她真的不行了,斷叔叔走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這幾年她什麼都做不了,只是賭博喝酒,但從來沒有哭過,就算喝醉了,只有一次她喝的太多了太多了,然後一個人在屋子里哭,當時我就在門外跟著一起哭。」
「我不像你這麼堅強,沒有信心照顧好綱手阿姨,好幾年了,菜依舊做的不好吃,洗東西也干淨,打掃房間也一般,如果畢業了以後沒有時間了我就更沒法照顧好綱手阿姨,我必須照顧好她,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靜音一邊流淚一邊哽咽的說著,話語中自然流露出的哀傷讓極光心疼,極光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更緊的抱著她,極光希望通過身體的溫度傳遞自己的支持,平日里溫柔但是堅強的女孩子,卻在背後背負著這麼大的包袱,和沒有血緣關系的女人一起生活,兩個同樣失去了愛人的女孩子相依為命。
也許是互相舌忝舐傷口,然後堅強的生活著。死,其實很簡單,但活下來,往往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