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7-03
「啟稟萬歲,通敵叛國,確實重罪。但考慮到那罪人已然伏法,且是在出逃途中娶妻生子,或許其妻兒也被隱瞞,因此,才只追究了此子的連帶之罪,將其定為了奴籍。」
「草民的父親,頂天立地,絕不會通敵賣國,還請皇上明察。」此時的漫修雖語氣恭恭敬敬,但其不滿之意卻盡顯出來。
「哦?你是說,朕的官員誣陷了你父?讓他含冤九泉?」皇上的言語不怒自威,不禁讓關心漫修的人為其捏了一把冷汗。
「回皇上,草民記憶中的父親,是位慈父,更是位難得的好丈夫。教草民讀書識字,人生道理,從未對母親和草民發過一次脾氣,能記得的全是寵溺有加。父親做什麼事情都很努力,也都有自己的主張,包括最後一次見面,他一再囑咐的也是讓草民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顧母親。後來回想起來,才知那是父親的遺言……試問,一個能對妻兒如此疼溺關心的丈夫,會殺人在逃,通敵賣國嗎?無論別人信與不信,草民是不信的。」
漫修沒有直接回答皇上的指責,因為他沒有證據指控別人誣陷,而他所說的,又好似著實打動了皇上。皇上能否因此而發善心,放過他,又或者是允許他為父親翻案呢?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隔了許久,皇上才開口問道。
「回皇上,草民的父親姓秦,名威,原陝西秦鳳路副行營。」
到此時,眾人才知真相,也知這秦漫修去那陝西秦鳳路入伍定是為了給其父秦威翻案,卻又遇到了戈大人之死。素聞戈大人與那秦威生前為莫逆之交,秦漫修為給秦威翻案,戈大人找上他助其一臂之力還是可以理解的,若要硬說是秦漫修殺的戈大人,似乎動機不足。
「哦?陝西秦鳳路副行營?朕若是沒記錯,周可周將軍原也在那里做過副行營吧?欣然,你父親的事你最清楚吧?」
听到周可的名字,漫修便是心中一驚。但听皇上叫欣然,而且還用了「你父親」這個詞……莫非,莫非周欣然的父親便是周可?漫修的心仿佛冷凍了一般,但隨即又像被熱浪襲來,內心洶涌澎湃。
「回皇上,是。臣女的父親確實曾在陝西秦鳳路做過副行營。」
「呵呵,那秦威的事情他應該知道的比朕清楚,只可惜,現在他人在宋遼邊境,不能立刻返回。否則,朕真想當面問問他,他對秦威一事的看法。」
漫修此時心中的怒火卻因皇上的這句話而沉寂了下來。皇上此言何意?當初是周可說他父親秦威通敵賣國,殺人在逃,才千里追殺,最終將其人頭取下的,現在皇上居然說想要問問周可對秦威一事的看法,怎麼听怎麼都有些蹊蹺,莫非今日之事另有文章?皇上也開始懷疑周可了嗎?皇上是有意想要重新調查秦威一案嗎?還是,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皇上,高高在上的皇上,根本就不知道一個小小的秦鳳路副行營的事情,只因秦威與其重用的二品馬帥有過相同的經歷,隨口一問罷了?
有些燃起希望的心再次被寒冷澆滅。
「回稟萬歲,下官已將與秦漫修有關的奴籍材料取來,請萬歲過目。」之前的那位于大人再次上殿,將一疊材料呈于萬歲面前預覽。
戚公公接過了材料,呈與萬歲後,萬歲拿過後撇了兩眼,便道,「秦漫修,你還有何話可說?」
「草民以下犯上,罪無可恕,任憑皇上裁奪。只是,草民萬望皇上能命重審草民父親被殺一案,如若父親能得昭雪,那草民即使死,也瞑目了。」漫修不敢奢望皇上會答應他的話,但如今看來,再不提此事,恐怕永遠都沒機會再提了。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于大人說你該被判奴籍,那就該依國法行事,朕不會判你死。但無憑無據,也不會重審秦威一案。你若能拿到足夠的證據,證明你父親秦威是被人冤枉的,朕就信你。到時不僅給你月兌了奴籍,還答應你,會給你和你的父親一個說法。如何?」
漫修的眼中靈光一閃,皇上這是在給他機會嗎?
「如若不然,你就永遠都是周家的奴隸,一切買賣,均由周家做主!你,可听明白了?」
這可不是玩笑!漫修再次倒抽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有命活到查出真相的那一天。
「是,草民明白。」
「錯,是奴隸!」
「是……」
「周欣然,你原先既是此奴的主人,自現在也應歸你所有。如今,你便可帶了他去,他的一切,均由你發落。但是,大宋國法亦有規定,即使主人,也無權剝奪奴隸的性命。因此,縱然他哪日觸及了國法,犯了該死之罪,也應交由衙門處置,切不可私自動刑殺人,你可是也听明白了?」
「是。臣女謹遵聖言。但皇上,臣女敢再問一句,如若是奴隸私逃,又當如何呢?」
「奴隸私逃,官家皆有權為主人將其擒回。一旦擒回,自是任憑主人發落。」
「欣然素聞朝廷發配犯人之時有刺字一說,不瞞皇上,欣然也曾為此人面上刺字,可是如今見他臉龐潤滑,想是有法兒將那刺字去除。因此,欣然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借官家烙印一用,如此一來,此奴就算有膽再次逃月兌,官家也是能將其認出擒回的,請皇上成全。」
「周欣然,你太過分了吧!」杜雪兒再也沒能忍住,這恐怕也已到了她的底線了吧。
皇上雖也覺周欣然做事太過狠毒,有些不忍將漫修就那樣判與她,但既開了金口,就絕無收回之理,只是沒想到,杜雪兒會在此時寧可與周欣然反目,也要為秦漫修說話。事情,似乎比他之前想象的更有趣了些。
「杜小姐,萬歲面前,可是不得無禮。」戚公公說的很平靜,不似剛才呵斥漫修一般。因為,他可是知道,這位杜小姐不僅本身不是個好惹的主兒,更得太後娘娘和萬歲爺的歡心,又是今日宮宴的最大贏家,得罪了她,今後可沒得好果子吃,于是,說話間便多了幾分客氣。
「啟稟皇上,非是杜雪兒敢在皇上面前無禮,只是覺得此事對秦漫修不公。」
「哦?不公?你倒是說說,哪里不公了?」
「回萬歲,既這秦漫修已請求皇上重查其父秦威被殺一案,就等同于在告御狀,他既有冤,朝廷又豈能不管不問,反而先追究他奴籍一事?臣女雖愚鈍,但也知百姓事為天,有哪一個告狀之人是自己手握足夠的證據才去告的,如此,還要官府做甚?還要朝廷作甚?」
「大膽!你這是在指責朕是個昏君嗎?」
「杜雪兒不敢!」
「來人那,杜雪兒出言不遜,目中無朕,論罪當斬!」
「皇上開恩,小女無知,才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皇上仁政,萬請恕了小女無知之罪,臣願代小女受罰,只求皇上開恩,赦免小女死罪。」
「爹!」
杜雪兒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沖動會引來萬歲的震怒。都道是伴君如伴虎,可能她今日太過順利,得了太後的寵愛,還得了萬歲的賞識,就不知自己的一句話就能使這萬般的寵愛和賞識都化為烏有,甚至還搭上自己的性命。仁君,這天底下哪里會有仁君!只不過,君高興的時候會給些身外之物的賞賜,君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將身也統統拿去。這就是君,而偏偏,她只是臣,應該說只是臣的女兒。
看著父親膽戰心驚的樣子,還有那甚至要代自己受罰的說辭,雪兒也不忍了,自己做錯了嗎?她只是想出來為漫修說句話,難道眼睜睜的看著漫修淪為周欣然的奴隸不管嗎?她是沒見過上次漫修淪為奴隸的模樣,但從祁天晴斷斷續續的說話中,她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漫修當時有多苦的,而現在,再看著他回到原點嗎?漫修不欠周欣然的,更重要的,漫修是她杜雪兒最重要的人。
「皇上開恩,雪兒她說話一直心直口快,情急之下才出言不遜,還請皇上念她心性純潔,且是初犯,饒她這一回吧。」和玉夫人也求情道。
「皇上聖恩,念雪兒是幫人之切,才如此出言不遜,請皇上開恩,恕雪兒無禮之罪吧。」芸萱也跪下求情。
陸陸續續,其他的大臣也開始幫杜大人說話求情。誰都知道,這杜雪兒才是杜大人的親生女兒,他平日里恨不得把這女兒捧上天。如今杜雪兒言語獲罪萬歲,杜大人即使自己身死,也肯定會盡力為女兒求得一生的,何不趁此機會幫杜大人一把,也好賺個人情。更何況,那杜雪兒說的也不無道理,平素一向仁慈的皇上不知為何今日會一反常態,不去追究內容,反追究一個小丫頭的言語之失,實在是有些不通。不過,總而言之,皇上不會殺杜雪兒,但求情給皇上下個台階也是必須的。因此,眾人才那麼奮不顧身的做了。
果然,皇上發了善心,說道,「好吧,既眾卿家均為你求情,朕就念你是初犯,且是一女兒家之言,姑且放你一條生路。日後若有再犯,定不輕饒!」
「還不謝恩!」杜大人拽了雪兒一把。雪兒才極不情願的道了聲,「謝皇上不殺之恩。」
不知為何,總覺這杜雪兒與秦漫修在哪些地方有些相似,現在看才知,是那「口是心非」的倔強性格,是那一身不肯屈服認命的傲骨,論起來,在這方面,秦漫修可是比杜雪兒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