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27
將衣服鋪好,整整齊齊的想要疊好放起時,沈雲城的眼圈又一次紅了。父親,父親就穿著這樣一件衣服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密室過活的。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秦漫修說父親是因為自己被威脅,才無奈呆在那里裝啞巴的。拿自己威脅父親,什麼事?秦威?又是秦威嗎?父親莫不是知道些什麼,而又允諾了他們終生再不開口,才活下來二十載的嗎?
可父親終究還是開口了,因為秦漫修,還是因為他?自己終是沒有見到活的父親,父親也沒有見到活的自己。留下的,僅有這件衣服,讓秦漫修穿上混淆視听用的一件衣服。上面的斑斑血跡還歷歷在目,不過,那不是父親的,而是秦漫修的。父親的血,早已隨著他的灰白的褻衣在化尸粉的作用下消失殆盡了。留下的,僅有這件衣服,這件拖秦漫修帶給他的兒子劉霄的衣服……
沈雲城的手下又緊了幾分,剛剛疊了一半的衣服在他的手勁下又一次褶皺了起來,淚水不聲不響的流了下來,沈雲城雙手緊握衣服,將其靠在了自己的面頰之上,這,可能是他與父親交流的唯一的方式了。
淚,一滴滴的滴在了衣服上,看著那越暈越大的淚珠兒,沈雲城再次失聲痛哭。連個尸首都沒有,連個墳墓都沒有,父親,就這樣走了!
想到墳墓,沈雲城停住了淚水,身為人子,生前沒有為父親做一點事情,現在知道父親過世了,難道也不聞不問嗎?哪怕立個碑,即使是個無名的碑,緬懷一下也是好的。而墳墓里,能埋的就只有這件血衣了。
不,還是埋件干淨的衣服吧。一來這血不是父親的,二來,有血污,時間久了會發出腥臭,污了過去之人。
想著,沈雲城輕輕放下衣服,去打了水,開始認真的洗起那血衣來。曾經,這衣服上有過父親的氣息,可現在,只有點點的血跡了。
衣服的料質很是一般,也不厚實,冬日里父親也是靠這個過活的嗎?地下,應該更加陰濕寒冷吧。
咦?洗到領口處,沈雲城的手下意識的停了一下,這里的料質倒是厚實,好似幾層呢。再往下試,卻仍舊如前,或許是為了抵擋冬日的嚴寒,故意如此設計的吧。
繼續洗,但有父親尸體的畫面卻一刻不停的映入沈雲城的腦海之中。該看看父親的長相的,二十年沒見了,他是否有些變化了呢?
突然,在水里的手停住了,父親尸體的畫面再次定格在沈雲城的腦海之中。他當時是要翻開父親的尸體看的,只是由于任莫慈的突然出現,才被迫中止,可是,他清楚的記得,父親的領口處是松垮的,第一個扣子也是沒有系上的。兒時,父親也總是如此,記得問父親時,他的回答總是系住勒得脖子疼,這樣透氣……
沈雲城的手不自覺的又回到了那厚厚的領口,突然,就像被刺激到了一般,拿出剪刀剪開了領口,出來的,竟是另一層布,沈雲城的心往下一沉,也許自己真是多心了,父親又不確定能否見到自己,怎麼會用這衣服給自己傳信呢?
要把那層布放回去縫好,可既然剪開了,就這樣放回去又不甘心,于是繼續打開來,又是一層,里面似有柔軟之感,卻不像是紙。再打開來,沈雲城倒吸了口氣,是條手帕和一塊長長的破布條,如果沒記錯,那手帕是最後一次娘跟爹吵架時,扔到他臉上的。
破布條上歪歪斜斜的寫著些字,不是墨跡,卻是用血。內容記述了當時胡雍的小妾華雲去尋秦威並自殺身亡的詳細過程,因為劉望便是當時秦威營前的守衛兵之一,是當時的目擊者之一。可是在胡雍的憤怒和周可的大勢面前,劉望選擇的是妥協,選擇了堅稱目睹秦威殺了人,這也導致了秦威最終被污叛國殺人,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而為此,他劉望也失去了自己的妻兒,雖換來了一條命,卻是一生的不見天日。
沈雲城終于明白母親所說的對不起秦威是什麼意思了,也終于明白母親為何要與父親大吵,並帶自己遠走他鄉,致死也不讓其尋找父親的原因了。深明大義的母親是在怪父親的被逼,怪他的糊涂。
而母親又哪里知道,父親因為自己的選擇,內疚了二十載,痛苦了二十載,夫妻陰陽相隔,父子雖近在咫尺,卻致死也未能見上一面,相比之下,死亡卻成了他最好的歸宿。
文的最後也吸引了沈雲城的眼球,都知當時見到華雲自殺的是兩個守兵(其中一個是劉望,另一個則被派往了前線,作戰時死亡),還有周可也是見證人,殊不知還有二人見過此景。便是劉望軍中的好友,叫做謝忠孝的,當時他渾家正帶著兒子去營中看他,謝忠孝因與劉望交好,便想帶兒子去見見這位叔叔,算準了劉望快要交班,才走到秦威營帳周圍,誰想兒子小不懂事,硬是跑到營帳後偷看偷听,這要是被一向重規矩的秦威知道可是殺頭之罪,謝忠孝趕忙去抱兒子離開,沒想到,他無意中听到的,居然是個有關胡雍的天大的陰謀。
事後,因見劉望也隨著周可指鹿為馬,謝忠孝也一直默不作聲。直到有一日,劉望失去了妻兒,酒後深悔自己的選擇,謝忠孝也才趁著酒勁說出了當年的這個意外。他和兒子知道的,甚至比周可和兩個守兵都多。
沈雲城一口氣兒看完了父親的遺書,半晌沒有言語。這天底下果真就沒有「天衣無縫」四個字,周可算天算地,也算不到這意外中的意外。謝忠孝,還有他的兒子,謝斌,只要找到這兩個人,算不算是圓了父母親的一個心願?也算是對秦漫修有個交代了呢?
沈雲城理清了思路,把長長的破布條和手帕收在了懷中,又晾好那件濕衣服,轉身出了門。
且說沈韓自離了沈雲城的屋子後,先去覲見了周可。可是,周可的屋里似已經很熱鬧了,看時,周欣然,先生,任莫慈都在。而對于沈韓的出現,似乎都在眾人的意料之中,除了先生哼得一聲轉過了頭之外,其他人均無任何反應。
「欣然,你不要胡鬧。別的你要什麼都行,唯獨這件事不能依你!」
「爹,我知道您想要他手中的東西,可是十幾年前他沒給,現在就能給了嗎?何況,現在他是沒死,若是當年就那麼死了,您現在還會這麼執念的要他手上的東西嗎?」
「此一時彼一時。爹這麼做自有爹的道理。」
「道理?爹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坐上二品馬帥的位置了,這個讓多少人羨慕不已的位置?爹又懂不懂什麼叫做物極必反?什麼叫做福兮禍之所依?爹難道……」
「閉嘴!爹做事,用不著你來教!這件事情本來就不該你女孩子家知道的!你既不想知道,可以,不想幫忙,也可以。但是,我不許你添亂!在我的概念里,只有我的人和敵人兩種人。你,可以選擇舒舒服服的做公主,或者,當我的敵人!」
「哈,哈哈!公主?敵人?爹對女兒可真是萬分的好那!」
「今後,他的事歸先生處理。事成後,我承諾,一切由著你。」
周欣然想說的話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只疏離的看了周可一眼,這就是她的父親,從小到大,都「一切由著」她的父親,可前提是,沒觸及到他的利益,不是他的敵人。十余載了,本以為堅強無比的心,為何此時,竟還會感覺到絲絲的傷痛呢?父親,她真的擁有過嗎?
「哦,還有,你這幾日去尋你的母親,讓她給你做幾套像樣的衣服。再過半月左右,西夏的李公子就要過來東京,到時,收斂收斂你的大小姐脾氣,好好待人。」
「呵呵,我,不過也是父親的一顆棋子……」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事我先出去了。至于秦漫修,我到底是他的主人,有需要的話我會向先生要人,希望到時先生不要為難于我。」
「那是自然。」先生很客氣的對周欣然道,假面下的嘴角卻早已成月牙式了。秦漫修,到底讓他給要過來了。
周欣然默默的走出了門,也許,在父親讓她選擇要做公主還是要做敵人的時候,她的心就徹底碎了。她本來今晚來,是要告訴父親,殺了秦漫修,免除後顧之憂的。
「屬下擅自將實情告知小姐,請將軍處置。」任莫慈知道自己忤逆了周可之意,當即請罪道。
「算了,她不會插手的。」
先生在一旁暗笑,哼,插手?是她不會妨礙你的大業,你才會說算了吧。
「先生,有勞您了。」
「將軍說哪里的話,應該的。」
「如此,就請先生費心。」
「好說!」先生作揖剛要離開,誰料卻被沈韓突然襲擊了胸部,先生反手便撒毒過去,卻被沈韓躲了開去,待要再攻擊,卻被周可和任莫慈一邊一個給拉了開去。
「將軍,請您給我一個說法。」先生鎮定了一下情緒,緩緩的說道。可任誰都听得出來,這緩緩的聲音中夾雜著無比的憤怒。周可听此言後微微側頭,看向了沈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