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5
伏在地上的奴隸在雙手接過琴後,輕輕將琴撫平,擺放地上。自己則直直的跪起。
「好好彈,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一聲警告聲之後,世峰見秦漫修撫琴的手又強烈的抖動了一下,可隨即又強壓回了鎮定。
漫修彈的是一首思母曲,也許母親是听不到的,又或許是能听到的。
若是以前,他巴不得母親能听他一曲,可現在,他寧可母親是听不到的。
因為,就在剛剛他被鎖好要出門時,門外的一句,「去,把這女人鎖好!她可是賣國賊秦威的妻室,十五年才找回來的,一定要看牢!」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秦威的妻室?那不就是母親嗎?漫修趕忙推開門,可留給他的只是母親轉過的一個身影,還有,沈韓在他眼前晃了又晃的一把匕首,那是最後在懸崖上分別時母親手中握著的,而現在卻落到了沈韓的手中。
沈韓,原來是去找母親了,而且,竟然被他找到了,三日,原來就是為了等待母親的到來,是為了威逼他就範嗎?還是母親也會被作為禮物送給那西夏的王爺泄憤?不管出于什麼目的,他們都成功了,他陷入了完全的被動和迷茫之中。因為,那是母親的背影,而匕首,也確實是母親擁有的匕首。
他現在是寧可信其有,而不信其無。
母親,還活著!他等了十五年,好是激動,好是歡愉,可為何,現在卻只有點點淚水融入血液之中呢?
他,與十五年前一樣,依舊是那麼的無能為力,除了乖乖的听話,他不知自己還能為母親做些什麼。這幫惡魔,天知道他們會如何對待母親,但是,只要他乖巧一些,是否,是否他們就會把矛頭指向自己,而不會為難母親呢?
連兵馬分布圖的所在也要乖乖的告訴對方嗎?還是,選擇再次與母親共赴黃泉?
轉眼間,一曲終了。半晌,廳內響起了緩慢的幾聲掌聲,竟是坐在張思宜身邊的一個人,看樣子,應該就是那西夏的什麼李王爺了。
是在為他秦漫修彈的曲子喝彩嗎?還是,為他李青林馬上就要為結發妻子雪恨而興奮?又或是,為了找到好的合作伙伴,可以直取大宋疆土而激動呢?
「好!這天籟之音果然名不虛傳!你,過來!」
一旁的世峰此刻立即從剛才的感動之中回過神來,看著妹妹,卻是同他一樣,眼角中噙著淚水。世峰承認,這秦漫修確實比他更有靈性,思母曲,他永遠也彈不到這個水平的。可他哪里知道,這曲中包涵了多少血與淚的辛酸,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怎可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呢?
秦漫修沒有一絲的反抗,乖乖的跪行了過去,伴隨著零零碎碎的鎖鏈聲。這是父親曾經的敵人,父親,見到他時應是豪邁萬分的吧。可如今,他卻丟了父親的臉,即使去了陰曹地府,他還有臉再見父親嗎?可不這樣做,母親呢?他們會如何對待母親呢?
到了離王爺十幾步遠的地方,漫修停了下來,卻只垂著頭,並沒做聲。不料這王爺並不肯就此罷休,反而道聲,「再近些。」
「王爺。」身邊的護衛習慣性的擋在了王爺的前側,可王爺卻一擺手,讓其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漫修又往前跪行了幾步,頭卻低的更低了。
「抬起頭來,讓本王看看。」
世峰最擔心的瞬間終于降臨了,他緊緊的盯著世綾,唯恐世綾突然做出什麼意料的舉動。果然,在秦漫修抬起頭來的一瞬間,世綾手中的茶杯便 當一聲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這也吸引了秦漫修的目光,而他第一眼便認出,這不就是觀音廟會上那個女扮男裝的年輕公子嗎?而她身旁,那個急于幫她收拾碎片的不正是她之前口口聲聲稱為哥哥的公子嗎?他們,是西夏的人。還是,跟這李王爺有關系的人。
漫修的眼神又迅速恢復到了無神的狀態,他現在真的感覺到自己有些窮途末路了。母親,兒子要如何做才能保護您?如果這個方法是死亡這麼簡單,那該有多好。
「恩,唇紅齒白,面如冠玉,果然是個俊美之人。」
世綾的失手僅被理解為了不小心。而王爺對秦漫修的贊嘆卻不知該被理解成什麼。例如,有些人理解為,「王爺英明,這奴隸之前就曾經做過男妓,還是百花館的花魁呢!」
對于花魁的概念,一般人自然會聯想到另一個方面,因為還有男妓做鋪墊嘛。不過漫修也懶得解釋了,現在對他來說,這副皮囊還有什麼用處?除了能用其來替母親擋災,一無是處!
「哦?男妓?花魁?」王爺的眼中顯然掠過一絲失望,他期待的秦威的兒子是這般的靠面相吃飯的無能之輩嗎?奇了怪了,他為什麼要期待,難道只有對手強大了,自己打敗他,拿他給自己的夫人祭奠才更有成就感嗎?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是,不光如此,他還在軍營里呆過呢。靠這幅長相,再加上那白女敕誘人的身材,估計也混得不錯吧,哈哈!」漫修這才注意到,這廳上還有陝西軍營里的嚴成發,也是,張思宜都成王妃了,沒理由不提拔他的舅舅。嚴成發和秦漫修的恩怨可是一直到秦漫修在軍營失蹤都沒畫上句號,原來緣分還可以重敘的,只不過這次卻是前次的延續,和變本加厲。
漫修依然不語,可此時廳堂之上卻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嚴成發,說話口下留德!在軍營中,他獨上戰馬,挽回了一場踐踏的悲劇,救了多少條人命,可是有目共睹的!那時,你也在現場,可你在做什麼?」替漫修說話的是姚田,在他的眼中,秦漫修雖沒有什麼練武的天賦,但他的表現,可圈可點,甚至可以歸為他欣賞的人之列。
「你是在指責我沒有跟他一樣去攔住瘋馬嗎?那只是巧合,巧合而已!」
「巧合?那他勝了你,拿刀威脅著你的時候也是巧合了!」
「姚田你……」
此時王爺輕輕咳嗽了一聲,嚴成發強忍著收回了就要罵出口的話,而王爺卻又饒有興致的望了望眼前這個看似卑微的奴隸,看來,這個秦漫修的故事還蠻精彩的。有意思,這才有意思。
「好了,現在西夏和宋朝是一家,你們為了一個奴隸卻在這里吵得面紅耳赤,成什麼樣子!王爺,還請見諒。」周可出來打了個圓場,給足了西夏王爺的面子。
「好說……」
「姚田,還不賠罪?」
「可是將軍……」
「恩?」
姚田心中負氣,軍令卻不得不遵,只得上前一施軍禮,道聲,「姚田不知禮數,沖撞了西夏王爺,還請王爺海涵。」
「怎麼姚副將竟與一個奴隸相識?」
「回王爺,他原是我的部下。」
「部下?」王爺的眉毛一挑,繼續道,「素聞周將軍身邊高手如雲,想姚副將也定是身手不凡。他既是姚副將的部下,想必也繼承了姚副將本領一二。不如,姚副將與這奴隸就在此比試一番,姚副將意下如何?」
「姚副將肯定答應,他可是經常與自己教出來的部下過招的,是吧?姚副將!」嚴成發落井下石,直接給姚田定了案。
「回王爺,他雖是我的部下,但著實所學甚少,如今又身為奴隸,常常犯錯受罰,難保身體大不如前,王爺要看比試,莫若屬下再挑一強將,這樣,王爺可是滿意?」
「唉,我看這奴隸契約上寫的可是他是秦威之子,秦威,不是當年號稱威武將軍的陝西秦鳳路副行營嗎?所謂虎父無犬子,你說他所學甚少,倒似在敷衍本王呢?」
「屬下不敢,王爺明察。」
「既如此,就比比吧。」
姚田一皺眉頭,回望上秦漫修,說是比試,這不是讓秦漫修出丑嗎?莫非這西夏王爺真以為他得到了其父的真傳?他教他時,他可是什麼都不會的啊!
正猶豫間,就見漫修一擄自己的衣袖,胳膊上斑斑的血痕依然歷歷在目,而漫修要給對方看的,是他的天蠶絲衣。以西夏王爺的見識當然知道,天蠶絲衣有個特性,就是越掙扎,越動,捆得越緊,最後甚至嵌入人的身體,讓人疼痛、窒息而亡。
穿著這個比試武藝,無疑是讓他去死。如果看到這個還要一意孤行的讓他比試,那漫修是否就可以理解為這王爺不打算折磨他,便要他直接去死呢?
果然,這招是有效的,王爺看了看那早已被血跡染污的天蠶絲衣,緩緩說道,「撤去這絲衣卻需些時辰,比試的事,下次再說吧。」
誰知話音剛落,就見廳門口卻直飛進了一個人,所有護衛都拿出刀劍準備應戰,而看清來人時,眾人皆是大驚,居然,是口吐著鮮血的先生。而他的身旁,卻有一個中年的素衣女子。在看到那女子的一瞬間,漫修的身體徹底僵化了。
母親!
可是母親的眼楮才是真正的無神,很散的看著自己的周圍,卻是沒有焦距。母親這是怎麼了,為何,為何……漫修這才注意到母親的頭發是極其凌亂的,衣領處竟也有被撕扯過的痕跡。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