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8
匆匆忙忙匆忙過,春夏秋冬平淡多。
風花雪月隨節氣,歲同年長木同人。
如拙詩所表,張家一眾平淡的在小城,過了五年春秋,平淡雖多,但也不乏趣事。例如︰小思邈提鞋救人,巨柳傳授真經,李家小孫賴著不出,金蟬兔兒如願以償,除此之外,家家戶戶皆有趣事,形形色色等等不列。
往事暫且不提,諸君看看城外。
卻說,城南十里之處,百余男女老少,挑著擔,推著車,牽著馬,皆聚在再路旁休息。他等,並非因天災逃荒,也非因**避難,其因正是為了趕‘春’瞧病。話說這五年中,仁心堂三字,不斷在眾患之間,口口相傳。那些被醫好的善民,更是逢人便贊,見人就夸,漸漸的,他鄉之人就養成看仁心的風俗。四季之中,暖春最佳,故此,從三年前起,每年的三、四、五月,瞧病之人駱驛不絕。
人群之中,一位輕撫美髯的中年男兒,甚是顯眼。你看他,一身白衣白靴,束發木贊,坐在石頭之上,正閉目養神。其身旁,盤坐著一位黑衣少年,其面——清瘦饑黃,大眼薄唇,生的倒也俊俏。不過觀其神色,到不像吃飽過。
少年雙手抱著一根,五尺高的黃皮竹竿,只聞竿上掛著一面白布,上面寫道︰
能掐會算賽神仙,玉樹臨風勝大羅。
天地常在心中坐,能知眾生三世果。
這賣課先生,好大的海口!然,他夸得越大,眾人心中越奇,四周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皆圍在其身四周。見一高個男兒,聞他自夸‘玉樹臨風勝大羅’,忍不住笑道︰「那先生,你贊自家相貌好,可曉得‘番禺杏林俊如山?’」
美髯先生開眼便笑,撫須說道︰「老朽雲游三界,自然知曉,正所謂︰造化高低,全仗面皮。張杏林面見紫氣,身似五岳鎮七星。老朽自然比不得,但白雲、青山,也不能混談。」語畢,斂袖指道︰「我觀你,面有黑煞,眉心血光暗生,不出十息,你便有血光之災!」
危言駭得眾人聚目,唬得高個男兒心慌。只見他連忙上前一步,正欲細細請教,不料被一塊,凸起的岩石絆倒,一個大跟頭,便是那——頭撞黃土滿面塵,手劃石刃鮮血出。
眾善人見後皆驚,暗呼‘先生言準’,不過,也有一些不信之人,暗勸左右莫要上當。那高個男兒同伴,兩步跑去將其扶起,看他起身之後,大步跨到先生面前,跪地拜道︰「方才,俊清多有得罪,求先生救我。」先生提袖笑道︰「正所謂︰不知者不罪,小哥快快請起。」
高個男兒聞言大喜,喚來同伴,一同盤坐到先生面前,求卦消災。先生聞之撫須,提袖之間細說因果。喜得三人連問‘先生怎知’,連夸‘先生神通’,當然,一番夸贊之後,還是少不了課錢。不過圍觀的百余善民,卻听得蠢蠢欲動,一人問卦之後,就如一粒青石,丟入鏡湖一般。
正是那——
一人問卦眾人動,紛紛求課灑銀錢。
姻緣福祿功名利,先生妙語解憂歡。
十里路程,本該白日便到,卻因先生,伴月方見城門。諸善入城之後,見天色已晚,各自找尋容身之地。
和興樓,天字三房內。
美髯先生與那黃瘦少年,扶案而坐,待伙計,將隨後一道‘紅燜醉鯉’上齊之後。只見黃瘦少年,麻利的將房門關好,撕開一只雞腿啃道︰「哥啊,你想餓死我哩!」
先生聞言搖頭,一手捏著美髯,一手揭起一角慢慢撕下,待他將假須揭下之後,你再看此人——
兩耳渾厚面福光,濃眉大眼弱冠年。
一尺美髯清風落,天上大羅下人間。
去了假須,江道尋輕揉著,泛白的下巴,一對圓溜溜的大眼,悲慘地看著,貪吃中的‘饕餮’,含淚道︰「弟啊,我那辛苦錢銀,皆入你口哩,你反倒怪起善兄,是何道理?」江道心見他神情悲哀,眼珠含淚,只管吃道︰「去,莫拿假面唬君子!甚叫你哩辛苦錢!你不敢動動嘴皮,常年風吹日曬的,還不是弟弟我?你再看看你。」江道尋眼淚一收,捧起清茶,悠然道︰「我如何?」
道心聞之心氣,狠狠的咬了一大塊肉,含糊道︰「如何?你看看你,面白如玉,雙頰紅光,分明是吸了我家氣運。我吃的再多,還不是被你吸走?」
道尋呵呵笑道︰「說甚你家我家,你我兄弟,還不是一家?再說愚兄生來一張福面,與賢弟何干?經雲︰發黃頭扁下巴長,到死也是窮苦命。賢弟能活到今日,還不是仰仗愚兄福氣?愚兄的大恩大德,汝還需謹記于心。」
道心雙目一瞪,隨手將剩下的腿骨丟了過去,呸道︰「好厚的面皮!說甚經雲,你讀過甚經?那半本《天卦》,還不是我得來哩?報甚恩德?你乃哥哥,本該如此。」語畢,扯開梨木桃花椅,坐下便吃。
江道尋側面躲過襲來的殘骨後,訕訕笑道︰「弟弟灑月兌依舊,那偷竊之事,畢竟不太光彩。若是讓衙門大人知曉,你我就等著,天天吃糠哩。賢弟說得對,照顧長幼本該是‘男兒之事’,為兄大恩,你記下便是、記下便是。」語畢,見心弟又要發作,夾菜笑道︰「想必賢弟餓著了,來來來,多吃一些。呵呵,也不知你投胎之時,是不是忘了喝湯,何時與愚兄,講講地府之事?……」
好道尋,他那笑聲一起,就如綿綿細雨,辱語贊語隨口出,心弟哪里是對手?果然是——
道尋生來口齒利,辱人不顯自得意。
可憐心弟皮包骨,還受兄長溫火氣。
次日晨時,春光嬌媚喜鵲鳴,瑩然翠柳飄靈須。
仁心堂後院,垂柳之下,見一稚氣少童,細眉秀面,身高四尺有二,穿著金絲棗紅衣。一對靈巧的眼珠,盯著面前垂柳,嘻嘻發笑。笑完,端起腳下清水,盡力一潑,聞他嬉笑道︰「師弟啊,莫要偷懶,該起床哩,再晚些老師要罵哩。」
‘嘩地’一盆水潑去,洗的垂柳,翠綠生光。忽見一位,穿著綠袍的小童,從樹中走出,抖了抖長袖,含笑禮道︰「長青見過思邈師兄。」
孫思邈嬉笑一禮,上前拉起其手,笑道︰「走哩,逸師叔說你在不來,他便將你砍了燒柴哩。」
‘咚咚咚’「杏林開堂哩……」隨著趙捕頭一聲吆喝,‘嘩’仁心堂四周,頃刻嘈雜起來,真是那——歡笑互傳抖精神,呼朋喚友贊杏林。
不早不晚辰時三刻,不論寒暑四季如一。那些早到的問醫人,自覺的左右站隊兩列,已長者為先、幼者其後、壯者最末排列。若有疾病突發,或病情較重者,可破例一次。隨後,張百福會寫貼子,告知眾人其因。此規矩,上對尊老愛幼之理,下對因事變通之仁,深得諸鄉善民喜愛。
開堂後,除了張金蟬、張逸以外。以張百福為正中,分為女二男三,一列接診,正是那——
若問天葵,莫問福君,問多面紅,授受不親。
風熱骨寒,諸般小雜,列尾思邈,手段高明。
皮爛肉膿,天花麻疹,且看列二,永昌道人。
若入膏肓,問問老爺,三針兩點,氣得閻君,扶案心悶。
金蟬二人見哥哥,把脈點針,自然不願一旁閑看。二人雖不好醫術,但金蟬碾藥的手段,張逸配藥的速度,當真是此縣一流。
今日問醫之人,少有病重者,不過一個時辰,兩條‘疾龍’,已被斬掉一半。閑暇,張百福手捧紫砂紫竹壺,悠然的品味,見三弟‘枸杞變成了紅棗’,含笑道︰「弟啊,瞧哪家娘子哩?枸杞雖小,周身是寶,補腎養肝,使目明亮。一粒紅棗可換不來哩。」
張逸目光一回,見抓錯了藥,‘嘿嘿’一笑,將棗子丟入口中,麻利的秤了一錢枸杞入藥,對百福招手道︰「娘子到沒有,先生倒有一位,哥哥來看。」
百福帶著疑問,含笑對台前諸善點了點頭,順指望去。只見清葉樓石階旁,擺著一張小案,一美髯先生帶著黃面徒兒,正行著起課勾當,三兩善民正求課問卦。又見高竿白布,海口大話,撫須笑道︰「‘能掐會算賽神仙,玉樹臨風勝大羅,天地常在心中坐,能知眾生三世果。’妙哉!我說為甚喜鵲來叫,原來是來了真人。」
張逸嚼著口中棗子,扶案笑道︰「甚麼真人,我看是個假人!海口夸得不小,不知手段如何,稍後閑了,問他一問。」一旁拿藥的善人,禮道︰「杏林不知江先生手段,當真是‘能知眾生三世果’!昨日先生城外授,昊書有幸求來一課,那叫準哩!」張逸含笑問道︰「不知那假貨,騙你幾錢?」善人聞言慌道︰「杏林小聲些!莫教先生听到哩,先前,昊書也是不信,然……」話到此時,小聲將昨日一語道破生死,靈目照見乾坤之事,一一說來,听得堂中眾人驚嘆,喜得兔兒笑意更濃。
張百福含笑點頭,望著美髯先生,笑道︰「一人說假,眾人言真。我仁心堂,有幸與先生為鄰,若不禮見一番,倒是失了禮數。待午時閑暇,賢弟何不將先生請來,表一表鄰里之心?也好求上一課,消災迎福。」張逸斂衣一笑,戲聲喏道︰「愚~弟,得~令~。」
此後,正是那——
一聲戲語笑人心,君子拂袖接兩句。
滿堂醫患同聲喜,歡樂匆匆到午時。
春風午時,金光散人。
最後一位善民離去之後,仁心堂對面的課案,也卷起了卦布。江道尋、江道心兩兄弟,正欲卷布聞茶。這時,張逸邁著閑步,走了過去,清葉佟掌櫃見他來了,拱手笑道︰「張二爺有禮,可是來問課哩?」張逸笑道︰「佟掌櫃不去做先生,真是冷了那顆慧心。」語畢,斂衣坐下,笑道︰「買賣上門哩。」
從張逸走來,江道尋便一直打量,見他瀟灑坐下後,細觀其目,忽感神魂一陣眩暈,連忙閉目養神,暗駭道︰「這廝火瞳詭異!為甚看不透他?!」想到此時,暗動神通再觀,只見一道,肉眼無法看到的,神魂之光,朝著張逸眉心射去。
張逸紅光一閃,射來精光,瞬間彈了回去。江先生還未來及反應,‘ 地’一聲,便栽倒在木案之上。四周諸善聞聲,齊齊的轉頭望去,江道心見自家哥哥無故昏迷,連忙扶起其身,右手拇指,力掐人中。
張逸面色驚駭,說道︰「哎呀,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天機泄露太多,天道去了陽壽?來來來,快隨我入堂,讓我家哥哥瞧瞧。」語畢,揮袖散開人群。
江道心聞言心顫,二話不說,扛起自己兄長,便朝仁心堂跑去,佟掌櫃等人緊隨其後。諸善聞到此時,滿面悲容唏噓,一些受過其‘恩’的善民,更是含淚哽咽。這哭聲一起,猶如疾瘟一般,遇人便傳。半盞茶內,一條街皆是‘嗚呼’四起,那些昨日同路的諸鄉善民,听聞先生‘陽壽換天機,此時正昏迷。’紛紛放下,口中食、心中事,含淚圍入仁心堂。
正是那——
先生不識火焰仙,妄想滴水探深淵。
誰料正中其奸計,不請自入堂中來。
江道心含淚入堂後,張百福拂衣上前,扶著先生坐與木椅之上,道心順勢跪道︰「求杏林救救我家老師,道心拜禮了」隨後,泣淚而拜。百福躬身將其扶起,說道︰「小哥不必多禮,百福定當盡力。」話完,拿起先生手臂,四指聞脈,隨後,暗渡一絲太陰真氣溫養其魂,見堂內眾人目光聚來,笑道︰「諸君可將悲愁散去,先生並無大礙,只是睡著了。」
聞他笑語,瞬間堂中鴉雀無聲,每個人皆瞪著眼楮、不可思議,江道心眼淚一收,心中怒罵道︰「好你個江道尋!這般唬弟弟!我若不將你那甚麼‘棺材板’吃光,我便不信江!」到此,擦淚問道︰「敢問杏林,那我師父何事醒來?」張逸笑道︰「俗語雲︰擾人清夢,如同奪人子妻。當然是等他睡夠哩,小哥若是不怕尊師將你逐出師門,你可試試。」
道心聞之冷笑,道尋听之駭然。不待弟弟小手抽來,美美的伸了個懶腰,將其臂撥開,看著四周眾人,疑問道︰「諸君這是?」百福一眾含笑不語,佟掌櫃小聲問道︰「先生為何突然昏睡?可是起課損了陽壽?」眾人聞言皆望。
江先生神情思量,片刻後笑道︰「若是佟掌櫃不提,我倒是忘了,方才……」話到此時,對張逸拱手一禮,接道︰「方才,正當我細觀君子福面之時。忽感神魂震動,聞雷音宣召︰‘宣,江道尋覲見……’便去了……」話完,手指著屋頂,含笑不語。
嘩~堂內眾聲瞬間嘈雜起來,諸善皆是神色各異,有的面帶興奮,有的不知何意,有的撫掌連連,有的跪地參拜,真是——
人間諸善善猜疑,不知暗中掉心計。
捧著泥丸當至寶,錯拜假道呼上仙。
眾人以為他上了天宮,紛紛發問‘天宮是何模樣’‘玉皇陛下、王母娘娘可在’。江先生是‘一笑御千刀’,暗喜道︰「好寶地!人多錢多心兒傻,何愁日後無買賣。嘻嘻……」心兒正在發笑,君子等人也在發笑。先生收了余光,暗嘆道︰「真是假道,遇到玄門人。苦也,那紅發道人,也不知多大的法力,將我神通彈出。想必那為首的張杏林,也是玄門中人,難他敢號稱‘一劑靈方醫天下,金針續命閻王怕’。」
諸善千問,先生一句不答,佟掌櫃恍然明悟,連忙揮袖道︰「諸君莫要打听,此乃天機!若是先生說了,玉皇陛下必會降罪與先生。」眾人紛紛恍然,連連對江先生拱手賠禮,先生還禮笑道︰「多謝諸君諒解。」掌櫃聞後心中更歡,唱喏請道︰「不知先生可否賞臉,來寒舍一敘?」江道尋聞言看了百福一眼,含笑道︰「掌櫃晚了一些。方才道尋已在夢中應下杏林之邀,不如明日再去貴府聞茶?」
佟掌櫃甚是歡喜,連說‘使得’,興起之下,邀請堂內、堂外,諸善老小去自家清葉樓吃茶。眾人聞後,歡呼著出了仁心堂,去對面茶樓應邀。
仁心後堂內,張百福一堂與來客禮畢後,各歸其位。江道尋手捧清茶,縱目四顧,而其弟道心,則是胃口大開,捏著案上芝麻糕,正吃得面口皆香。眾人觀之顏笑,百福笑道︰「小哥慢些吃,家中還有,若是喜歡,我再叫夫人做些。」
江道心聞後,眯眼笑道︰「喜歡、喜歡。尊夫人做得這糕點,甚是好吃,道心走南闖北,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糕點。」說話間,隨手捏起一塊,遞給自家兄長道︰「哥啊,你嘗嘗,真好吃哩。」
江道尋搖頭暗嘆,推道︰「弟啊,你就不能矜持一些?」話完,拱手對百福道︰「讓杏林見笑,我家弟弟生來便有‘貪吃之疾’,便是一頭牛食下他也嫌少,杏林可有醫治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