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5
往南,山脈逐漸的變多,郁郁蔥蔥,茂林遮蔽住了四月的暖陽,行在其中,倒是有幾分涼瑟之意。
車馬粼粼,山道之上,楊延昭閉目靜坐著,腦子里卻想著前兩天與徐少陽相見的情形。
徐少陽並未一道而行,他前來,只是告誡楊延昭,那日的汴梁玉虛生葉已經驚動了許多高人,囑咐自己日後行事需要小心謹慎。
畢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天地至寶之前,任何的道義操守,也不過是那最無用的貞節牌坊。
其次,徐少陽還奉了師命,趕往山門一趟,至于何事,並未多言。
不過離別之時,楊延昭也詢問了自己何時能前往山門,拜一拜師祖,如此才能算是道門的弟子。
聞此言,徐少陽則是儒雅的笑了笑,輕輕的道了句,「小師弟,時機不可強求,恩師說了,日後他會親自引你上山。」
言罷,與他和郭淮二人又說道了些,便長衫舞風,飄然離去。
憑心而論,楊延昭很想徐少陽也能隨他一道前往閩南,有他與郭淮在,即便前方是龍潭虎穴,他也有膽識與信心闖上一闖。
只可惜少陽師兄心不在紅塵之中,清影月兌俗,只願流水山野得一靜,朝飲露,暮餐霞,怡然清悠。
因而,即便楊延昭有著數次這樣的念頭,話到了嘴邊,也怎麼道不出來。
手在胸前撫過,那熟悉的淡淡溫和醇韻頓時從手心傳來,任是他怎麼遐想,也沒有猜到自己是大氣運者,懷中的玉虛依舊如同沉睡一般,但是想著日後蘇醒來,那驚世駭俗的能力,心里難免有些歡喜。
「吱呀……」
馬車不知為何停了下來,感覺到動靜的八妹將頭從簾布間探了出去,「蕭大哥,怎麼停車了?」
「教官,此地怕是不善。」
聲音有些低,聞言,楊延昭睜開了雙眼,蕭慕春等人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偵探敵情,感知危險早已經是一流斥候的水準。
掀開車簾,此刻馬車正在蜿蜒的山道之上,兩側,山岩聳峭,繁茂的林木遮天蔽日,著實是劫掠的好地方。
跳下馬車,恰好郭淮也從後面的馬車走出,臉上的假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眼中有著謹慎與凝重之意,「延昭師弟,有殺氣。」
話不多,卻是證實了蕭慕春的推測,抬首望著兩邊的岩石與林木,感知了片刻,楊延昭沉聲問道,「合德師兄,可有高手?」
自己是通勁後期,對于天地靈氣的波動感應遠不如郭淮,因而每遇此,都要與他詢問上一句。
這也是他唯一關心的事情,若是對面只是普通的綠林盜匪,那只能怪這些人下錯了手,可若是有高手,那就得換一換道路。
哪怕繞幾天的道,楊延昭也不願身邊的任何一個受到損傷。
默不作聲,往前走上幾步,臉對著半空,郭淮右手捏出一個手訣,帶出淡淡的光暈隨之生出。
隨著他右手輕揚,那光暈快速的消散在了山林之中,悄然了行蹤。唯有一絲在左邊上空的古木中猶如螢火一般,閃耀了片刻。
氣通武道者,都會與天地之間有著聯系,縱使如何的掩藏,總有氣息流露在外,而道家的‘三清歸元’正有引發武者體內靈氣共鳴的效果。
「有,不過在通勁階段,後面的那批人還未跟上來。」
既然如此,倒也不覺得後怕,「合德師兄,稍後若是有危急時刻,還需你出手相助。」
郭淮點了點頭,身子已經移到了第一輛馬車前,顯然,是為了保護羅氏女等人去了。
「蕭大哥,帶著兄弟們小心點。」
听到楊延昭發話,蕭慕春忙點頭,與其他人皆是面露欣喜之色,多日來,一直被郭淮蹂躡般的訓練,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轉眼間,十人兵分兩路,分別朝著兩側登岩而上,身形輕若矯猿,很快便融入到了青蔥的林野之中。
細風在山林中吹過,似乎帶著低低的申吟聲,楊延昭站在馬車前方,閉著眼,豎耳傾听,終于,身子猛然的動了。
腳尖踮起,白衫隨風舞動,身形飛快的在岩壁上踏過,直撲之前那光暈停留之處。
拳風未到,那古木的茂密枝葉中,一道身影破樹而出,手中的一柄長劍閃著冷冽寒光,劍鋒直挑楊延昭的右手筋脈。
竟是個用劍高手!
心中有些駭然,側身躲過,腳在岩壁點過,碎石隨之而下,還未喘息下來,對方的長劍又橫掃了過來。
看來這蒙面之人已經察覺到楊延昭是車隊的關鍵人物,也不再管手下的死活,想要徑直取了他的性命。
哪有這般的容易!
留著眼前這修為與自己相仿的通勁之人,楊延昭要的就是能試一試身手,即便他劍法超絕,那也注定要為這次伏擊付出代價。
眼中閃過一絲的果決,楊延昭躲過那一劍,開始用起擒拿之術,手順勢纏繞在對方的右手上。
似乎被這出其不意一招給驚住了,黑衣人身子被楊延昭拉著往岩石上砸去。
可他畢竟是通勁的高手,哪有這般輕易就束手就擒的,右臂雖被困,卻把手中的劍揚起,左手順勢接住,繼而一劍朝著自己的右臂砍來。
這是要魚死網破。
見此,楊延昭哪會隨他斷臂,忙收了手,順道著一腳將對方給踢飛。
「六哥,接著。」
探出頭來的八妹將‘朝雲’甩了出來,楊延昭幾個輕躍,將槍納入手中,順手舞了幾個槍花,再逼黑衣人而去。
長槍在手,雖在修為上二人相差無幾,但畢竟一寸長,一寸強,很快,那黑衣人的劍勢便被壓了下來。
見到這情形,郭淮也不再戒備了,轉身往後面的一輛馬車走去,倒是八妹與排風側身擋在羅氏女身前,小臉上依舊滿是緊張。
朝雲槍挑飛那寒光冷冽的長劍,槍尖直指黑衣人的咽喉,楊延昭沉聲的問道,「說,誰派你來的!」
通勁的修為,怎會為山林匪寇?
未說話,那黑衣人竟右手握著槍頭,直插胸口,很快便斷了氣息。
將朝雲拔出,扯開黑衣人的面罩,卻是個方面的漢子,臉色與手指皆有些發白,顯然是常年被水浸潤的結果。
「教官,山上的人都被收拾了,這是兄弟們發現的。」
這時,蕭慕春等人也從山上下來了,手中拿著的赫然是弓弩。
默不作聲,楊延昭將‘朝雲’染上的血擦拭干淨,遞還給八妹,或許是親眼見到‘朝雲’飲血,八妹的眉頭有些微皺,甚至將鼻子也捏了起來。
見此,楊延昭不由得苦笑了兩下,確實是年幼的女孩兒,縱使平日里怎般的喊著提槍上陣,但是初次見血依舊會感到有所不適。
馬車再次慢悠悠的上路前行,楊延昭的眉頭深鎖,手中拖著那弓弩,看著那弩箭上所散發的清幽冷光,顯然是抹了劇毒。
朝廷對于兵器管制,特別是弓弩之類,嚴禁民間所用,若是猜測不錯,前方的道路將異常的難行。
又是行了數十天,終于,進了福建路,首先引人眼球的便是那些奇異的土樓,依山而建,構築于山嶺狹谷之間,猛然間,大有鬼斧神工之勢。
進了建州,所遇的百姓臉色明顯白了許多,麻布裙裹身,語中帶著閩南獨有的濃重口音。
這里,民智未開,見到生人,眼中明顯的露著警惕之色,行了許久,都未見到用來歇息的客棧。
費了一番功夫,倒是尋得一家酒肆,屋舍簡陋,幾張破舊的桌椅,屋內正有少許人在用膳,見到楊延昭等人,皆是抬首望來,眼中多是戒備之意。
店家是個須發花白的小老兒,雖然楊延昭這些天好生的研究了些閩南話,但點些酒菜還是費了些力氣。
半個時辰後,楊延昭將手中的地圖收起,越發的近海,楊延昭只覺得這空氣中也多了潮濕之氣。好在有羅氏女在,幫著眾人準備了些藥材,免得因水土不服,而生出不適。
「教官,我們是去福州?」
一路走來,進了閩南之地,倒是未見到像樣的市集,蕭慕春等人也無了閑逛之意,吃完食物,遂徑直的問道。
將手中的帶著清香之氣的茶水喝完,感嘆了一句好茶,楊延昭點了點頭,「福州是福建路的重鎮,安撫使等朝廷要員皆在那里,我雖是朝廷所封的轉運使,但也理當是去福州先行拜見。」
與那有些生愣的老頭兒又買了些吃食,楊延昭一行便繼續上路了,車中,八妹透過簾布看著四周的蕭條破敗之象,不由得咂模著嘴,「沒想到,閩南之地如此荒蕪,一點都不好玩……」
「建州之地本就偏屬荒蕪,即便往來客商都少有前來,不過待到了福州或許會好上許多,至少會比此地繁華幾分。」
「當真,那真是太好了。」
聞言,八妹眼中露出歡喜之色,這些天,眼中多是高山林木,罕見市集,小丫頭早已經悶得慌了。
待得到楊延昭點頭之後,八妹又探出頭,與排風一道朝著車外望去,突然間失聲驚呼起來,「六哥,快看,他們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