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若為王,決不負卿

作者 ︰ 劉玉倌

馬車行的很慢,踩著青磚小道上的月華,如一片葉子在夜s 的水波中輕輕浮動,漫無目的,在清淨的地方走著。

車上,趙廷美一邊喝著剩下的壺中茶水,一邊與楊延昭說著話來,大抵是他問那北伐雲州城的事情,以及楊延昭在上京的經歷,而後者則是有問必答,自然,其中不少事情被省去了。

修為一事,自是要隱瞞的,如此,巫教與高懷亮也被隱去了。而陳末兒、瓊娥等人楊延昭也只字未說,這些都是他不願觸動的傷心事,而且也沒有必要提及出來。

至于如何從上京城逃出來,這就是編瞎話了,說故事的本事楊延昭還是極為擅長的,但就是這些胡亂說的事情,也讓趙廷美听得熱血沸騰,拍手叫好。

最起碼,他明面上是這幅表情。

喝了口茶水,趙廷美的面s 上紅s 依舊未退,極為贊賞的看著楊延昭,「呵呵,當真是驚險啊,楊璟你如此忠勇,確實是我大宋之幸!」

「王爺謬贊了,楊璟此刻不過是個罪人,眼下只能過著東躲x z ng的r 子。」

聞言,趙廷美放下了手中的杯盞,臉上的笑意凝結,雙眼中j ng光閃過,盯著楊延昭,那銳利的目光似乎要將他給看穿。

察覺到這絲異樣,楊延昭心提了起來,這是要說正事了。

先前的談笑不過是個開場白,他再怎麼不禁人世,也明白堂堂的一個王爺怎會大半夜不在王府歡度良宵,避過無數的眼目,只是來說幾句閑話,扯幾句家常?

果不其然,短暫的沉寂之後,趙廷美道出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

「有功便是有功,你對我大宋的忠心誰都不能抹去,倘若為我大宋殺敵保民的忠義之士都要被誣陷為叛國,那這天還有明淨之處麼?這樣的朝廷還有何用?」

說到這,趙廷美停了下來,瞳孔猛張,臉也不自覺的往前湊了幾分,楊延昭甚至可以感覺到那迎面而來呼吸出來的熱氣。

楊延昭明白話里的意思,也曉得為何說到此處停了下來,因為趙廷美在等他的反應。

宮里,富麗輝煌,卻是那最骯髒的地方兒,驕奢y n逸,父子相爭,兄弟相殘,不過是為了那幾丈高台,與一把瓖金的椅子。

這些事情,楊延昭早就看了個透,所以趙廷美本該大逆不道的話,在他的耳中,倒也不足為奇,所以,臉上哪里會有震驚之s 。

甚至連半點異樣都沒有,這倒是讓趙廷美暗自咋舌了,先前準備的那些說辭也沒了用武之地,只得又是盯著楊延昭看了好一會。

可在他的臉上依舊是看不到常人該有的驚恐之s ,趙廷美不禁收回了目光,也暗自下定了決心,要將楊延昭收入麾下。

這世上,能有幾人如此的這番的膽識過人,對他表露出來的奪權沒有絲毫的恐慌,單憑這份鎮定,足以勝過千萬人。

望著亦如先前平靜的楊延昭,趙廷美深吸了口氣,將他心里的躁動、不安以及歡喜等復雜情緒給壓制了下來,努力的想要平靜的繼續說道。

「他能給的,本王也可以給你,他給不了的,本王照樣可以給你。」

很顯然,趙廷美的努力沒有奏效,話語中帶著止不住的顫抖,但在這時,誰又會在意這些,說完,他又是盯著楊延昭看去。

自知不能再沉默下去,楊延昭抬起了低著的頭,此時,他再不有所表示,車外的那個青衣人必定要出手了。

那才是楊延昭真正的忌憚之處。

可是宮廷爭奪之事,絕非他所想觸踫的,如今之計,唯有裝瘋賣傻,走一步是一步。

「王爺,您為皇親貴冑,自然是能給楊璟很多平r 里得不到的好玩意兒,這份厚愛,當真是折殺了小人了。」

听得這話,趙廷美面s 上閃過一絲的y n冷,他明白楊延昭懂得他的意思,而眼下不過說著推托之詞罷了。

「楊璟,你想著想這幾年來他待你如何?收復劉漢,你是功不可沒,可惜半分的賞賜都沒有;中了狀元,卻讓你去一毛不拔的閩南之地;之後又是缺銀子讓你建書院;再到如今,殺敵有功的忠臣變成了朝廷的叛徒,或許這些你都能忍了,但是他要將金花郡主下嫁給黨項李氏,這你還能忍?」

雖然是壓低著聲音,趙廷美仍是說得悲憤異常,似乎這些不公平之事都加在了他的身上,心中藏著的不滿無處可宣泄。

而楊延昭這時也才發現,好像真的經歷過這麼多悲催事,哪里的活最難辦,最危險便派他前去,待到事後,便被忘記的干干淨淨,甚至還有著兔死狗烹的結局。

可他還是不能應允了趙廷美,因為跟著他謀反,只會死得更快。

記憶中趙廷美便是被趙光義給整的連爵位都丟了,發配遠地,不得踏入汴梁城半步。

這些年,雖然趙廷美韜光養晦,藏了不少的實力,或許更是搭上了其他的勢力,但要與趙光義叫板,仍沒有贏得機會。

同樣明知會死,但與雲州城舍生就義相比,這件事,楊延昭絕對不會挺身向前。

見他又不吭聲,趙廷美倒是有些心急了,又是出聲道,「還有何好猶豫的,倘若我為王,決不負卿,必定封你為相,到時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是更好?」

這許諾當真是誘人的很,宰相之位,是多少入朝為官人的畢生追求,而即便是楊延昭,這生怕也難以達到。

但這得需要有命去享受才是。

「王爺,楊璟只是個貪圖小樂子的尋常百姓,這相位豈敢有染指之心,更何況小人也擔當不起……」

「不,你有才華,有膽識,朝野上下,能與你相提並論的又能有幾人?所以,楊璟你可以,而且本王還需要你身上的一樣東西。」

「不知王爺所說何物?」

「詔書,我太祖皇兄駕崩前留下的錦帛詔書。」

聞言,楊延昭暗自吃驚,這錦帛詔書趙光義都不曾知曉,這趙廷美又是從何得知的?

看來他身後也有著不簡單的人物。

不過這種事關大局的東西楊延昭怎會隨便拿出來,吃驚的低呼一聲,眼中露出不解之s ,看向趙廷美,「王爺,你是說先帝臨終前留下過詔書?」

這模樣,恰到好處的將他的心中所想給掩飾了過去,那趙廷美在楊延昭身上看不出端倪,遂點了點頭道,「不錯,皇兄留下過傳位詔書,而他登基之後卻未拿出來過,所以,也不用本王多說,他這皇位來之不正。如今本王找到詔書,秉承皇兄的遺願,也當是匡扶了朝綱,振興我大宋江山。」

人,總是為了自己的貪婪尋找出形形s s ,各式各樣的借口,披上正義的外衣,趙廷美自然也不例外,此刻臉上也滿是正義凜然。

「王爺,這事小人從未有所耳聞,但是听王爺這般說,想來其中有著驚天的秘密,這已不是楊璟所能妄言的。」

楊延昭輕輕道了一句,就算是將詔書之事也揭了過去,見趙廷美要出聲,他又道,「至于王爺的美意,楊璟甚感惶恐,士為知己者死,只是眼下家小的性絕世唐門

聞言,趙廷美沉默了,馬車里彌撒開一抹濃重的寂靜,耳邊,車輪壓過磚石粼粼作響,也不知那青衣人車行到了哪里,這一路走來,倒是未曾瞧見巡夜的兵卒。

「他讓你去何處?」

半晌,趙廷美打破了沉寂,听後,楊延昭搖了搖頭,「楊璟倒不是怕自己因泄露機密丟了命,只是怕會讓心中掛念之人陷入險境,所以還請王爺再次寬恕了楊璟。」

「罷了,此事倒也不是你的錯,本王府上倒也有些好手,不如讓他們與你同行。」

「萬萬使不得王爺,若是這番,豈不是連累了王爺!」

听了這句話,趙廷美只有打消了念頭,二人又是在馬車中靜坐著,馬車輕行,過了好幾個彎兒,也許是踫到了硌出來的磚石兒,車身輕輕的晃悠了一下。

「王爺,小人得告辭了,眼下楊璟是不得讓人瞧見,王爺也自然不能在外逗留多時,否則,怕是要遭人非議。」

就這樣耗著,也不是回事,因而楊延昭出聲道別起來,趙廷美讓人駕車專走僻靜之地,心中自是有著顧忌,因而他在外也不可能待得久,更不能讓人知道二人見了面。

「楊璟,你當真不願助本王一臂之力?」

這時,趙廷美也不再說那些兜圈子的話,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的又問了一遭。

他的話音落下,行的很慢的馬車停了下來。

楊延昭臉上生出凝重之s ,因為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層薄薄的車簾外,一道殺機將他給鎖定了。

手心,冷汗浮出。

「王爺你是要听楊璟的真話麼?」

別無他法,只能一搏。

「講。」

「此刻不宜行事,王爺還需沉下性絕世唐門

「何事才適宜?」

「短則六七載,多則十載,則事半功倍。」

說著,對趙廷美行了一禮,楊延昭躬身下了馬車,車外,青衣人低首拽住韁繩,像是尋常的車夫。

可正是他,讓楊延昭心里大為懼怕。

一個御氣的高手,若是修為尚在定是不怕,可如今,對方一根手指頭便能捏死他了。

故作鎮定的走著,待到數十丈外,見身後沒有反應,楊延昭這才松了口氣,背後早已經濕了一片。

拐進前方的小巷,靠在冰冷的牆面上,楊延昭連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平復了下來,不由得嘆了口氣低聲道,「這趙氏兄弟當真是惹不起,全都是掉腦袋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還容不得他來選擇。

歇了好一會,楊延昭抬首望了眼烏雲密布,看不到半點星光的夜空,又是往著北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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