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天寒地凍,自家經營的苦命店家卻是如狗吃屎一般趴在地上,身子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澀澀發抖。手上緊緊拽著只剩下壺底盤的茶壺,壺兒上半身已經成了一灘碎瓷殘礫,尸及滿地,茶水灑得滿地皆是,在坑窪處形成小小水潭,如一頁頁小舟飄零其上的茶葉,清楚可數。別有一場風景。只是無一觀眾,不免有些暴殄天物。
自嘴邊還溢出白沫,顯然中了毒。
除了一群穿著別無二致黃葛布衣怪異之客,在那里圍成一團。再無一個「常人」。
段譽輕腳走過,漫不經心在他背上輕拍一下。
「啊!」那伙計大叫一聲從地上彈起身來,抬頭打量,段譽已經走到七八步外,心道︰不知適才在我背上所拍之人是否是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哼!你竟然自己解了毒。」見那店家中了自己的毒不到盞茶時間便醒了過來,暗吃一驚,冷聲道。
那店家曉得此人的狠毒,先前只因自己多嘴詢問,他們是否外地人,便莫名其妙中了招。故而他再也不敢得罪于他,戰戰兢兢地道︰「對不起,大爺,小的不該多嘴,再也不敢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請大爺放過我吧!」最後竟然雙腿一軟,跪了下來,不住向那群人所在磕頭謝罪。
「滾!」那人似乎心情還不錯,只暴喝一聲,並沒有過多的責難于他。
店家如獲大赦,連滾帶爬,也不向段譽打個招呼一溜煙便跑進內堂去了。
段譽也不作理會,裝作若無其事一般,挑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心道︰「這星宿派的無恥之徒今兒倒還除了稀奇,怎的這般大量?」
「三師哥,你看,你大人大量,連店家你都會放他一馬。我是你師妹,要不你也放我一馬?他日小妹定然好處奉上。」一個嬌滴滴的女生在星宿派眾人間響起。
段譽心中一動,難道此女便是阿紫,怎的在這里遇到她了?瞥眼過去,視線越過背他的枯瘦漢子,靠近右側屋角,距離門口最遠處,坐著一個渾身紫衣裝作的少女,一雙烏溜溜大眼楮靈動活潑,這瞄那瞧,滿臉精乖之氣,樣貌甚甜,與阿朱有幾分神肖,只是年紀約在十五六歲,較阿朱小了一兩歲。只看表面誰會想到她是人小心歹之人。
段譽暗笑道︰「果然是這丫頭。自己當該好好改教改教,不然可有些麻煩事。」
借著人縫段譽向她微微一笑,似在打招呼一般。恰好阿紫注意到他,見他對自己微笑,先是俏目一寒,殺機一閃而逝,顯然是不習慣陌生男子這般看他。不過轉瞬而起一絲狡黠竊笑。
段譽暗笑,這丫頭又在打他的壞主意。穩坐凳上,既不出口詢問發生何事,也不點飲食之類。反而是轉過頭打量街上那些站在對面傾听屋內熱鬧之人。
看著那些背地里指指點點,你言我語低聲議論,不由得想起文學巨匠魯迅先生筆下的國民劣根性,以及那個「人吃人的社會」,心中苦笑道︰「原來國民時期民眾的冷漠非是一時之成,而是具有歷史遺傳的。
雖瞧著窗外但屋內余人動靜無一不在他掌控之內。
「哦,是嗎?師妹,既然說得這麼好听,那師兄就」一位身廣體胖肥子皮笑肉不笑的道。
「多謝師哥!我就知道三師哥絕對不會為難小妹的。」阿紫見三師哥臉色轉和,和藹可親樣子,忙感激道。生怕三師哥半途後悔般。
三師哥驀地臉色一變,喝道︰「少廢話,誰個要信你,不是王八就是蠢蛋。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不帶你去見師父。不然哼哼,師傅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師傅那麼喜歡你,肯定舍不得殺你,只會讓你缺胳膊少腿,或是挑斷經脈,割鼻瞎眼,難以造次。」
阿紫如霜打茄子,先前欣喜若狂的臉立時沉了下來,血色盡失,顯然是想到了丁春秋陰毒無匹狠辣手段。
段譽瞧在眼里,暗嘆︰丁老怪,如此狠毒,不曉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麼?一味靠威逼利誘怎能夠成大器。
阿紫突然哭起來道︰「三師哥,我知道你是面嚴心慈,定不會把小妹帶回去見師傅的。那東西真的沒有在我身上。」還伸出小手像小孩子犯錯請求家長原諒般去拉三師哥衣角。
三師哥無可奈何任由她抓住衣角瞧往她冷聲道︰「星宿老仙,法力無邊,神通蓋世,無所不知,怎會不知拿東西是你偷的呢?」
「啊喲!」
三師哥突然慘叫一聲,身子一軟,倒了下去。申吟道︰「師妹你竟然」」啊!三師哥,你怎麼了?」阿紫失聲哭道。心中卻是暗喜。
其余星宿派弟子見三師哥突然倒地,茫然不知所措,你眼望我眼。
段譽盡收眼中,暗忖定是阿紫適才牽他衣角之時暗地里向三師哥下了劇毒。果然不錯,自己都看走眼了,竟然被她逼真的演技騙到了。看來自己對阿紫還是沒有足夠警惕。暗自銘記,日後和阿紫相處定要再三謹慎。
「還愣著干什麼?還不過來將三師哥扶起來。」阿紫對周圍麻木了的星宿派弟子喝道。
「是,是,是」見得阿紫這小師妹厲喝,遑論大小,星宿余人竟無一抵牾,忙唯唯以諾,七手八腳擺弄三師哥。
阿紫抽得空來,一臉得意站在一旁,看熱鬧般瞧那些不爭氣的師哥們毫無章法的解救三師哥。心想︰迷藥藥力有限,三師哥也是熟悉此藥,要不了多久便會醒過來,自己還是先走為妙。
瞥了一眼段譽,見他並沒注意這邊情形,眼珠一轉,便悄無聲息的向門外走去。路過段譽身邊時,還向段譽伸了伸舌頭拌個鬼臉,順手將一包東西快速扔向段譽。
段譽因為食服過莽牯朱蛤,可以說是百毒不侵,見她向自己扔包袱過來,雖心知里面定然暗藏玄機,毒在其中,但藝高人膽大,微微一笑,來者不拒,伸手接過。
入手有硬有軟,覺有些不對勁,在細看,並沒有什麼毒物氣味,那這丫頭賣的是什麼藥?突然腦際閃過一物,這東西竟然是三師哥腰間所掛口袋。阿紫適才撲在三師哥身上哭泣原來竟是為了接下這東西,在將此嫁禍江東,讓段譽替她背黑鍋。即使不成,按照三師哥脾氣也不會讓段譽有任何好過。
段譽心下好笑,暗道︰就憑這幾個廢材,又能奈我何?何不將計就計,讓她曉得哥不是好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絲笑意。向三師哥一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