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梟雄 第二十四章 同登左府

作者 ︰ 戎文軒

更新時間︰2012-11-12

清晨,京城的大街上已經是人山人海,繁華似錦,好生熱鬧。嘲雜聲中,一輛並算不上華貴的馬車,滴滴答答的,正向城北方向,左光斗的府邸,緩緩的行駛著。

車內,林楓正用兩只手指挑起窗簾子的一個角落往外瞧,繁華的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路邊的角落卻隨處可見衣履闌珊的乞丐,手里拿著破碗,一口外地口音哭喊著︰「行行好!給點吧。」不遠處,還有一個紈褲子弟一副不可一世的吊兒郎當樣子,帶著一伙家丁在狠揍一個路邊賣菜的小販……看到這些,林楓心中不禁輕嘆一口。

按照宮里和官府規矩,只要是宮里出來車架,大臣們都應該親自出門相迎。林楓輕輕放下車簾,轉身問道︰「此趟往左府賀壽,姐姐為何如此低調行事呢?」

剛剛問完,馮貴人還沒來得及回應,馬車就停了下來。只听見車外傳來幾個市井潑皮的聲音。潑皮甲︰「喲,這是去哪啊?怎麼以前沒見過這車。」潑皮乙︰「甭管去哪,先把過路的銀子交了,不然的話,哼~這路上哥幾個可保不了你太平了。」

林楓見狀,手攥了攥腰間的錦衣衛腰牌,正欲下車,卻被馮貴人一把拖出︰「給些碎銀,打發了吧,賀壽之事還是不宜聲張。」說完拿了一些銀子給了林楓。林楓只得應了。

雖然打發了幾個無奈,可這口氣,林楓是怎麼也咽不下去。幾個潑皮,光天化日攔截宮中車駕,就算有是十個頭也不夠砍的,平日里也不知道劫了多少百姓的錢財,有機會真想好好削他們一頓。

馮貴人見林楓表情凝重,擔心會影響到後面辦正事,便將手輕輕搭于林楓的小臂,開口勸道。「弟弟,莫要生氣了,這如今京城就是這個事態,習慣了就好了。」馮貴人的好心勸解下,這才讓林楓緩了緩表情,

林楓覺得馮貴人說的一點都不錯,犯不著為這幾個潑皮生氣,影響了正事,可就太不值當了。想想一會真的要到左府,親眼看見左光斗這位明朝的名臣,說不定還要與之交談,心理鬧得有點空空的感覺,腦袋瓜一直努力的回憶著,這個左大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左光斗,字遺直,光听這字號就如見此人,「做事不遺余力,做人性情耿直」。之前,一直擔任左僉都御史一職。應該就是前些年,因主張革新除舊,提出興修水利,鼓勵軍民屯墾,以此來促進農業發展。由于政績著著,被升為內閣大臣,掌管六部。當然在他手下被提拔的人也不少。

但是他還是個愛清靜的人,除了上朝議政,在家看看書,偶爾去花木盆景市場選栽一些花花草草之類的,其他倒也沒听說有啥特殊的愛好。就連家都住在城北,在京城顯貴之中,也算是比較偏的了,但這只是歷史資料中左大人,現實的官場之中是否真的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如此,此時的左府,也要隨著主人壽辰的到來,一改以往的清淨了。免不了張燈結彩,鑼鼓喧天,門庭若市,車架星置,這不管是來自京內的,還是京外的,送賀禮的人是進進出出,接踵而至。

「吁……」馬車停在左光斗大人府邸的後門。不過,後門與正門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景,後門前面是一條偶爾才有人穿過的僻靜小街。這時,左府後門是半掩這的,因為馮貴人此行早就有下人通報過了。

此時,後門里鑽出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來,見馬車已經沿著街邊的小樹停穩,便迎了上來,頭也不敢抬得說道︰「在下姓程,左府管事,奉我家主人之命,特在此迎接娘娘。」可能這程管事也是初次接待宮中人物,難免有些緊張,話語間還帶著些顫音。

林楓先行跳下馬車,回了個禮,然後轉過身去,很有禮貌的攙扶著馮貴人也下來了。馮貴人此行,頭頂著藍色的絲質斗篷,肩披淡翠色的水印披風,而林楓穿著錦衣衛的便服,顯然他們兩個都不想太招搖過市吧。

林楓還特意留意了一下後門的這條小街的動靜,心想,我們那個時代送禮辦事都叫「走後門」,雖然走的不一定是後門,但是誰也不敢正大光明在大眾場合給大官送禮吧,而如今大明朝送禮已經到了一種正常化公開化的民生習俗,可見這官場已近**到一種無可救藥的地步了。想到這里,林楓不禁苦笑的搖了搖頭。

「娘娘隨我來。」程管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接著說道。

「有勞程管事。」馮貴人跟隨著程管事從左府的後門進去了,林楓手捧壽禮緊跟其後,這血珊瑚盆景壽禮是用一塊紅絲布蓋著,當然里面還放著折扇與折子。

這左府雖然沒有皇宮的雍容華貴,氣勢磅礡,但是也京城大戶人家,園林樓閣別具一格,構築精巧,一副官宦人家,書香門第的氣派。院里里擺放著各種盆景,榕樹、石榴,桃竹、迎春、梔子、翠柏、梧桐……各式各樣,應有盡有,一抹茶色養魚缸,幾條紅色鯉魚自由自在的嬉鬧……

程管事帶著馮貴人和林楓繞過正堂,抄了一條僻靜的竹林小路,來到了左府書房門前的一條走廊。

此時,一位身著紅色官服,頭頂褐帶烏紗帽的官人已經站在書房門口,一直張望著,一副等待許久的模樣,見程管事帶著馮貴人已經行走于走廊之中,便上前來迎接了。只見此人一腳官步,走的四平八穩,絡腮須,長的倒是有些文人的清瘦氣質,但氣宇不凡,眉宇之間還透露著一股剛韌之勁。待他走到馮貴人身邊時刻,雙手一拱道︰「臣,左光斗見過娘娘,未曾遠迎,讓娘娘辛苦了。」

「見過左大人,左大人客氣了,臣妾不過是奉皇後娘娘的旨意給左大人賀壽來的。」馮貴人回禮道。

「謝皇後娘娘聖恩,謝馮娘娘恩典,娘娘一路勞頓,請進敝宅讓臣一盡地主之誼。」左光斗說道。

「大人請。」說完一通客套話,馮貴人和林楓已經隨著左光斗進了書房。

書房之內,清靜幽雅,寬敞明亮,左右各擺放一排四方扶手的南官帽椅,馮貴人左邊首位就坐,左光斗則坐在右邊首位,紅木的茶幾上擺著小青花瓷杯盞,里面是沏好的上等鐵觀音。林楓則立于馮貴人身邊。

左光斗看了看立于馮貴人身邊的這小伙,長的挺拔英俊,手捧紅絲布蓋壽禮,一身錦衣衛行頭,雖然是便裝,但朝廷官員還是認得的。左光斗也算是經常進出皇宮的老臣了,錦衣衛隊列中從上到下也認識不少人,可硬是記不起林楓這張面孔,十分面生,便隨意開口問道︰「這位是……」。

「失禮了,這是臣妾之弟林楓,現在皇城中謀一差事,此次前來也為護送壽禮。」馮貴人對自己疏于介紹表示歉意,然後有轉過身對林楓使了個眼色。

「小的,錦衣校尉林楓,隸屬許大有旗部,還望大人多多關照。」林楓連忙鞠腰行禮道。

這也難怪,林楓得罪了元氏兄弟,便經常被派到連個人影都見不著的城門去守著,雖然平日值守輕松一些,但卻也少了不少賞錢和機遇,這些達官貴人哪里會記得到他們的相貌。

「噢!林校尉不必多禮,既然同來便是客,來,請坐吧。」左光斗倒是一副關心下屬,和藹可親的模樣,可林楓心理清楚的很,這些當官的就是這樣,此刻自己還不是佔得馮貴人的光。

「謝大人!」林楓行禮後,將壽禮放于茶幾之上,便在娘娘身邊的椅子坐下了。

左光斗瞥了一眼茶幾上的紅蓋頭,順了順那把絡腮胡子,側身,微笑著對馮貴人說道︰「令弟,真是一表人才啊!」。

馮貴人見氣氛甚好,話題又自然而然的開了茬,便順水推舟,當然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大人見笑了,我這弟弟雖然在錦衣衛隊列當值,但他身子骨弱,自小就患哮喘,到現在每逢春秋換季,都還喘咳得厲害。」

左光斗坐在一傍,沒接話,只是默默的听著,手端起青花瓷茶杯,用手指拿捏住茶蓋子,看著杯里漂浮如萍的茶葉,在杯口輕輕地撢了撢,抿了一口。

「大人也知道,錦衣衛三天兩頭便要在城門守夜,往後這天寒地凍的,哎……真怕他熬壞了身子。」馮貴人臉上已浮現出一絲憫人的憂愁。而林楓坐在一邊,听得是十分汗顏,心想,我什麼時候又得哮喘了,這個死丫頭竟然咒我。

「我這弟弟倒是念過一些書,自小也識書達理,若是能有個功名,也能為祖上添些光彩,還望左大人能多多提點他呀。」馮貴人將芊芊玉手輕輕落于腿間,細腰微扭,天姿崢嶸,一雙美目隨著微微的一笑,讓人感到那嬌媚味道直滲人的骨髓之中,不敢與之相對。微笑之後,馮貴人反問道︰「想必……左大人手下還有很多空缺吧?」

馮貴人的這番話使得左光斗也不好隱晦,但是一項老成持重的他,听完後心理一直在琢磨著,馮貴人雖然是當今受寵的妃子,但這後宮之事,風雲莫測,說不定那天就……,而這個林楓的老底自己也沒模清楚,只是听了馮貴人的一面之詞,若是東廠的奸細那該怎麼辦?穩妥起見,還是不要唐突的往圈子里面拉人的好。但馮貴人畢竟聖眷正濃,而且當面請求,也不好推月兌。

不過,左光斗身為內閣重臣,掌管六部,想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實在是太多了!

「手上倒是有些空缺,不過都是些七八品的地方官職,這京城的位置嘛……,要知道這些地方官吏擠破了頭都想進京做官,而且這些人多數是各地有勢力的名門望族,早就對這幾個位置虎視眈眈了,恕臣直言提醒,就算臣出面安排了林校尉,恐怕日後這些風聲還是會傳到皇上耳中。會對娘娘你不利的……」左光斗的話語中顯出有幾分為難之色。

左光斗這番話雖然是托詞,卻也有幾分道理,這種蜿蜒的拒絕馮貴人一听便知,也不好再說什麼。要是按照左廣斗的意思,把林楓支到京城以外,就算做個六七品地方官,對她而言也沒有什麼價值吧。

林楓坐在一旁,看在眼里記在心里。自古以來做官的,都不是什麼好鳥啊,沒點實惠的利益,怎麼能幫你痛痛快快的辦事。

「左大人高瞻遠矚,令臣妾佩服。這次,臣妾奉皇後娘娘昭命,為左大人做壽,特送北海血珊瑚盆景,還請大人收受。」馮貴人本來以為搬出皇後來,這左光斗官架子再大也不好回絕了。

官場有句俗話說︰該拿的當仁不讓,不該拿的秋毫不犯。這左光斗倒是有幾分清廉姿態,根本沒授這一套。「臣,受皇上、皇後娘娘聖恩,誠惶誠恐,慚愧臣功績微薄,實在不能授此厚禮,皇後娘娘心意,臣只能心領了。」左光斗自然明白,自古皆有朝臣與後宮老死不相往來之理,這私相授受之罪自己可擔當不起啊!其實,左光斗並不是不想要這禮物,就算皇後迫于六宮的顏面,想必,這禮物也會非常的貴重。但真的連左光斗自己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接受它,若是就這麼當壽禮接了,日後還不惹下天大的禍端來。

馮貴人見左光斗不肯接受,想這左大人也是個謹慎之人,看來不透露一點真正的意圖是不行了,接著說道︰「左大人何必謙虛,大人乃朝廷重臣,國家棟梁,功績卓著,皇後娘娘的意思也是希望大人多輔佐皇上,多給皇上分憂,還望左大人懂得皇後娘娘的一……片……苦……心……才是。」馮貴人故意把最後幾個字拉長了尾音,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左光斗。

這話說出來,效果就與之前大有不同了,左光斗也是久歷官場之人,已是人精一般,還有什麼場面沒見過的,自然能品出這番話其中的滋味來。左光斗先是眉頭一皺,忽然又豁然開朗「娘娘的意思是指……」左光斗有些激動的用手指著這份壽禮,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驚奇的神情看著馮貴人。

「不錯,這里面正有大人想要的東西。」馮貴人也不好明說,再加上她也只個傳達,有些東西自己還沒能搞清楚呢。這私相授受是小,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一定會追究,但干涉朝政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是歷代皇帝都難以容忍的事情,所以,不明說自有不明說的道理。

左光斗听後若有所思,值得當今皇後如此行事,定是與她有莫大的利益關系,這後宮也會有什麼事情要搬到朝堂上解決的麼?想到這里左光斗腦海中呈現出三個字︰「魏忠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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