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曹東升及縣里其他的頭頭們走了,這時躲在一旁的局長鄉長們才過來,走進余得水的病房,個個臉上帶著難過的表情,詳細詢問了余得水老爹的病情。
余得水臉上卻是掛著興奮,曹東升他們幾個只是遞了2000元的禮算是個心意,這些局長、鄉長書記們是下級,遞2000元就有些太難看了。
果然,有的是卡,有的是錢塞在信封里,余得水收下後悄悄看了看,大概是3000到5000元之間。雖然興奮,但是心里也有些憤悶,以前曹東升的母親血壓高住過一次院,他听說那些局長鄉長們最少是送5000元!
不過這次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湍豐縣下面24個鄉鎮,縣城大大小小幾十個局,這些機構的一把手二把手來一遍,多多少少上個心意,也算是收入不菲了,這些都是在病房里悄悄進行的,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送錢的理由是看望病人,禮儀之邦,這不算什麼。
章健甫這邊就冷清得許多,護士又給他掛上瓶子,他眯著眼楮睡著了,洛風坐在竹窗旁邊,有些困倦,也坐在床上靠著牆小睡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余得水家里的親戚朋友來了,還有的抱著牛女乃、雞蛋、方便面、水果、中老年女乃粉,這些東西來看望,就是光明正大的了。到了余得水的這個級別,親戚朋友特別的多,這東西竟然也把病房一側堆得滿滿的。
洛風和章健甫是在門口支的小竹床那醒了,兩人是看著這紅紅火火的一切,相比自己只有老少兩人,未免感覺有些淒慘。
洛風站起身,看了看章健甫輸液瓶子,還有很多藥液,于是說道︰「章大爺,我去外面一下,天熱,我給你買個西瓜!--瞧瞧人家,看望的人夠幾個加強連的了。我也去買個西瓜,算是孝敬一下你老人家!」
章健甫連忙擺手要去拉洛風,自己讓人家送到醫院搶救,還墊支了醫療費,這已經讓他感動得一蹋糊涂了,怎麼好意思再讓人家買東西。
但是洛風已經起身朝樓梯那邊走去,很快走出病房大樓了,他來到醫院外面,看到了幾個水果攤,走近跟前挑了兩個大西瓜,抱在懷里返身上了急救科的病房樓。
等他走到高干病房的小竹床那里時,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半蹲在章健甫的旁邊。
「這個是救我的小伙子,叫洛風。洛風,這是俺兒子--金豆,要不是這個好心的小伙子,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章健甫給兩人做著介紹。
那人連忙站起來,欠著身,臉上滿是笑意,連連點著頭,「這小伙子真是好樣的!--太謝謝你了!」說著,伸出手要和洛風握手。
洛風笑了笑,下巴奴了奴,暗示抱著兩個大西瓜沒法握手,然後走到床邊把西瓜放下,再轉身要和那人握手時,那人的手寬大有力,握著搖了兩下,還拍了拍洛風的肩,然後他掏出香煙給洛風遞了過來。
洛風仔細看了一下章健甫的兒子,這個叫金豆的中年人。
他年齡約有四十多歲的樣子,頭發是寸發,一雙大大的丹鳳眼,顯得即威風又有精神。
洛風沒有接香煙,擺了擺手,指了指牆上畫的禁煙符號,「這里的病號大多在輸氧,氧氣瓶多,抽煙可能危險吧!」
金豆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忘了,謝謝提醒!」,說著又把煙塞進去裝在懷里。
「你來了就好--剛才章大爺說想上廁所大便,我一個人還真沒法背著呢!來,咱倆一個人背著,一個人扶著,讓章大爺上廁所!」洛風讓這個叫金豆的把章健甫攙起來,自己俯身等著背章健甫。
「我來背吧--」金豆俯子要背。
「你個頭高,把章大爺攙到你的身上困難,還是我來吧!」
金豆小心地扶起章大爺放在金豆的背上,然後取下吊著的輸液瓶舉在手上。然後洛風和金豆慢慢地移動著步子,一個人背一個人扶,離開了小竹床。
「廁所在哪里,遠不遠?」金豆問道。
「廁所以走廊那頭!不過這個病房里就有廁所,咱們到病房里吧!」說著,洛風的步子一邁,騰出一只手一推門,走進里屋的病房。
里面正在和余得水寒喧的幾個官員嚇了一跳,但是洛風和金豆旁若無人地移著步子,朝著里間的廁所走了進去。
「這是怎麼搞的,病房里的廁所不是該病房里的人專用嗎?」其中一個官員憤憤地說道。
「是呀,怎麼這麼亂呀!喂--你們咋用病房的廁所?」另外一個也指著他們問道。
但是洛風、金豆和章健甫都沒有理他們,依然緩緩地朝里間廁所移動著。
余得水忽然想到自己的形象經常上電視,萬一人們說上縣長父親的廁所被阻止,這傳出去很影響形象。于是連連擺手,「大家都是病人,讓他們用用,沒什麼關系嘛!」
這時,房門又被推開,曹東升又領著人大政協的幾個頭頭走了進來,原來縣里有件事情需要幾個常委研究一下,他們不想讓余得水返回去,想在病房里和他交流一下就行了。
這時曹東西有些著急,看到洛風背著章健甫,金豆在一旁扶著,又緩緩地從廁所走出來向外面一步一挪,有些心急,于是月兌口而出︰「醫院里廁所多了,咋非要鑽到高干病房上廁所?你們啥級別的?」
有意思的是,洛風、章健甫、金豆三個人都沒有理他,依然慢慢地朝外面走著,曹東升也害怕別人在背後詬罵,于是不好意思進一步發火,只是瞪著眼楮看著他們慢慢地挪了出去。這時政協主席走過去關上房門,曹東升掏出個什麼文件讓余得水看。
金豆和洛風咬著牙把章健甫安置到了小竹床上,兩人都長出了一口氣。金豆帶著歉意笑了笑,「我媽歲數也大,所以我沒有讓他知道。我家在省城離這里遠,所以親戚也不知道,沒讓他們來。我想想辦法找人幫忙照顧!--對了,小伙子,你把這住院還有讓別的方面讓你花錢的數目寫個單子,我把錢給你,咋好意思讓你又幫忙又出錢呢!」
說完,金豆可能感覺也有些尿急,連忙起身推開旁邊的病房門,朝著里間的廁所走了過去。
「咦?你們這還有完沒完?」曹東升正在指著文件給余得水講著什麼,身材高大的金豆又推門而入,弄得他大為惱火,他指了指床頭的鈴,讓一旁的人大主任按了按,想讓醫生來給他們教訓幾句。
金豆卻是沒听到一般,徑直走進廁所拉上了門。
余得水也有些惱火了,沖著廁所里面叫了一聲,「你快些尿,尿完了出去,听到沒!」
縣里的幾個大員都極為氣惱地盯著里間廁所的房門,盼著這個身材高大戴著墨鏡的男人快些出來。
這時院長陪著笑走了進來,原來在這高干病房里面,安裝有呼叫醫生的鈴,還直通院長辦公室,也有響鈴和指示燈。
院長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一看牆上的燈閃爍著,知道是縣長老爹這邊有事,直接跑了過來。
秦院長一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站在門口沖著洛風和章健甫氣急敗壞地說道︰「高干病房就是高干們享受的病房!你以為是你們家的廚房?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我告訴你們,這個房間只有副處級和正處級的人能住!別的人不能進這個病房!」
正說著,忽然听到一陣鈴聲,原來是在廁所里手機發出來的!這時听到金豆在里面宏亮的聲音說道︰「噢,你一個市委書記算什麼?你膽大包天啊!這樣做不行!--你想想,你手里的權力是誰給你的?什麼,我給你的?你什麼政治素質!--以後你再進進小學補幾年課!你的權力是人民給的,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嗯?」
這時外間的曹東升張開大嘴,看了看余得水,余得水眉頭皺在一塊兒,金絲眼鏡後面的眼楮里滿是迷茫,呆呆地看了看一邊的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那兩人的嘴巴卻是張得更大。
這時里間的聲音依然傳到了外面,「我現在不在省委!你的問題以後我再給你講。這件事你先給省委組織部的丁部長談一下,財政審批要重新審查,你告訴黃省長,說這是我的建議。我隨後回省委了召集幾個常委重新研究一下,你自己要多檢討,明白沒有?」
病房里幾位官員,突然成了僵直的蠟像一般,個個瞪著眼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就連余得水的老爹也在病床上張大了嘴巴。這時曹東升才想到,剛才看到那位戴墨鏡的漢子覺得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這時才明白過來,這位漢子,他在電視上見過,但是一直無緣面對面地結識!
過了幾秒,秦院長似乎從僵直狀態醒了過來,一跳躥到了門外面,然後飛也似得跑到醫生辦公室,抓起桌子上面病人登記表,伸著手指認真翻查,然後按著一格一格查找,找到了在臨時病床那里章健甫的那一欄,然後嘴里讀著上面填的東西「家屬姓名及聯系方式︰兒子-金豆,職務︰省城某公司老總這個表都誰填的!是誰填的這個?」
幾個醫生抬起頭,都沒敢接聲,急救科的這個表都是先填個大概,搶救時誰還注意把這個弄詳細認真?
秦院長搖了搖頭,拿起表格,抓了抓腦袋,換了個笑臉走出醫生辦公室,來到了小竹床那里,半蹲下來,湊到章健甫旁邊,「老伯,這個表,得填詳細,可能住院時忙著急救隨便填一下,我們現在得完善病人家屬資料--這個,這個上面寫的,是你孩子小名吧?他大名是什麼?你兒子是公司老總,請問?是哪個公司,叫什麼名字?」
章健甫看了一眼洛風,無奈地搖了一下頭,苦笑著說道︰「醫院的規矩要遵守,我不得不說了。兒子叫章振華,公司的名字是︰壇原省省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