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金豆從里間廁所推開了門,但是依然是拿著手機湊在耳邊,一邊走一邊講話,「--這樣,我的意見是讓田原秘書擔任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的處長!--雖然井玉梅是個女市長,但是她柔中有剛,膽大心細,很有原則,她到省紀檢委任副職,很適合!」
秦醫生顫抖著在余得水和那幾名縣里領導耳邊說了幾句,頓時幾位縣領導呆著了,如同蠟象一般站在那里,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些什麼。倘若他們見到苑凌市里的領導,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場合,盡管什麼緊張,但也會打招呼說點什麼,但突然之間,省委書記從天而降似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在心理上真的沒有任何準備,不知道這話該如何說起!論公,他們沒有和省委書記說話的基礎,也沒有什麼可以在一起談的東西!論私,他們和章振華又不是親朋好友,更是不可能說些什麼!
金豆一邊說一邊朝外面走著,如同沒有看到那幾個「蠟像」一般。這時洛風也明白過來,金豆只是章健甫兒子的小名,他的大名是章振華,他不是哪個公司的老總,是壇原省省委的老總——就是壇原省省委書記章振華!
章振華走出來坐在小竹床的一側,看了看父親胳膊上的劃痕,嘴里抱怨著,「爹,你平時和幾個老哥們下下棋听听戲,有個啥不行啊?就是要釣魚,在爭州市郊區的農家樂那里不是也能釣嘛!你看你這幾年為了釣魚天南海北地跑,經常出危險--唉!這次真多虧了這個小伙子--叫洛風,對吧!」
洛風點了點頭,遞過去一塊兒切開的西瓜,然後又指了指放在床邊的一張紙,上面寫著︰「住院壓金560元,洗臉盆和拖鞋35元,手術費2350元一共三千兩百五十元!」
章振華連連點頭,將紙放進口袋里,「洛風,這個錢我很快給你!當然,我還得謝謝你,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啊!你這次救了老爺子,說什麼我得好好謝謝你,咱們回爭州再說,你得到我們家里做客,我好好敬你兩杯酒!」
洛風呵呵笑了起來,「金豆叔,我可不想到你們家,去省城路費挺貴的!」
「咦!看你這小伙子,太過慮了!路費俺給你報銷了!剛才我家老婆子在電話里也說了,要好好感謝一下你!」章健甫很高興,「如果不去,就是嫌棄我這個老朽,去了我們好好喝兩杯!」
既然如此實心實意地邀請,再推辭就是客套,更何況洛風雖然和章健甫年齡相差較遠,但是聊起來還是有許多共同語言,例如書法、古玩等方面,洛風腦子里留著前世的記憶,而這也是章健甫喜歡的東西,所以感覺能成為忘年交!
洛風說道︰「做好事受獎賞,我堅決不推辭!因為這樣一來,能帶動人們做好事的風氣!要是人們做好事沒獎賞或是反而受訛,只會使市風越來越壞了!」
章振華咬了一口西瓜,眯著眼楮想了一下,連連點頭,「對對對,有這個道理!我給你講個做好事要取酬的故事!」
原來,魯國有規定,不能讓魯國人當別國人奴隸的。如果商人們在各國經商,發現有魯國人做奴隸,就可以拿錢先把人贖回來,然後到國庫去報銷。孔子的徒弟子貢有錢,經商經常各國跑,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把那人贖回來後,因為自己有錢,就不去國庫報銷了。結果孔子教訓了他一通。「你不要錢,國君知道了,一定會表揚你,人們一定就會覺得應該像你學習才對。結果吶?行走各國的商人再贖回奴隸,就不好意思去國庫報銷了——他們不想讓人家覺得他們覺悟低——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以後再看見魯國的奴隸,就裝作不知道。因為你這種行為,最後導致許多魯國奴隸再也回不了家鄉了。
听完章健甫的講述,洛風連連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管章老伯給我一座金山,我都會笑納的!」說完章健甫哈哈大笑起來,章振華也指了指洛風的鼻子,「你小子呀,還真是個實在人!」
秦院長已經悄悄躲了起來,他跑到醫政科辦公室里,氣喘吁吁地給科長拍了桌子罵了娘,要他趕快擠出一個高干病房讓省委書記的父親住進去,讓人家睡到走廊里的小竹床上叫什麼話呀?!醫政科科長一听是怎麼回事,也是又驚又慌,立即建議,干脆讓余得水的爹搬出來住走廊里,讓章健甫住進去得了。
「你豬腦子呀!」秦院長月兌口大罵起來,「省委書記的爹是不能得罪,難道余縣長的爹就能得罪?」兩人想了想,只好找幾個小護士去做一個退休了快要出院的原銀行行長,讓他暫進先出院騰個房子,好讓章健甫搬進去。
正在三輩人在外面啃西瓜的時候,又一撥人快步走進急救科病房,一進去就打听哪位是車禍撞傷的老人,然後急忙找到小竹床這邊,滿臉堆著笑給章振華陪不是︰「章書記,真對不起啊!沒想到湍豐縣的交通管理是這麼的混亂!--總的來說是我工作上的錯!章書記,我馬上對湍豐縣交警處進行處理,要求他們--」
章振華擺了擺手,「這里不談工作不說公事!--今天我暫時離開是給省委辦公廳請過假的,在這里我是病人家屬,你們想怎麼督導縣里工作是你們的事,我可沒有別的特權!」
「是是是!明白明白!」市委書記姚宗海連連點頭,雖然章振華的意思是他只看望父親,並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姚宗海氣昏了頭,看到了房間里呆若木雞的曹東升和余得水,恨不得抽他們幾耳光。
姚宗海走進房間里,指著曹東升的鼻子,「你!你你你--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們縣交警有些混蛋,你就是不听,你說說,你們縣車禍一個月能出多少起呀!你們的公安局是不是糧食局?就知道吃糧不辦事?你沒有腦子,你難道也不會找個有腦子的當公安局局長!你他娘的管理不了一個縣是不是?還想當什麼副市長?我看你不行了你當個交警的小隊長,去值勤先鍛煉幾天!」
「姚書記,這里是醫院!」章振華嘆了一口氣,指了指牆上的標語,「請勿大聲喧嘩!」
曹東升和余得水瞪著眼楮一句話也不敢講,面前的正是上級苑凌市市委書記姚宗海!他們打死也想不明白,省委書記的爹住院哪里住不了,偏偏來這個湍豐縣縣醫院來湊這個熱鬧?還偏偏弄個小竹床搭鋪睡在他們住這個高干病房門口。
章振花原在漯陽市參加一個重工業轉型考察,剛剛結束。剛漯陽洛賓館休息,看到自己用于私事的手機響了。
這個手機號,只有他的家人和親友知道,是和公事政務無關的,所以是他自己親自接的。一听洛風說老父親在湍豐縣住院,章振華連忙讓司機開上奧迪車,前往湍豐縣。
秘書不知道章書記怎麼突然離開,問車隊是否跟上,章振華告訴他是私事,不讓他們跟著,算是請個半天假。
但是省委書記在工作途中突然去處理私事,那也是和公務相關,得保證章書記的安全。秘書沒敢多問,只是又派了警衛秘書開車在後面跟著保持一段距離。
到了醫院章書記和老父親聊了一會,就明白是怎麼回事,老父親到外地逛散心,這不是一次兩次的了。
在醫院偶然遇到湍豐縣領導班子的成員,雖然都是政界官員,但是章振華覺得自己到醫院看父親,是私事,沒有必要和湍豐縣的領導班子搭腔,他不想驚動當地以免他們殷勤招待。
苑凌市市委書記姚宗海知道省委章書記在下面湍豐縣醫院是有原因的︰
那輛貨車司機,撞倒人後嚇得心驚肉跳,不知道該怎麼是好,一路狂奔,跑得超過了湍豐縣縣城才想到這樣是肇事逃逸,罪加一等,一邊想一邊開車,直到車到了苑凌市才想起得來投案自首,于是開進了苑凌市交警隊。
苑凌市交警隊向湍豐縣交警隊查證,得知這輛車的司機確實撞倒了一個老年人。
湍豐縣交警隊到龍灘鎮路口調查,這時人們說老者帶的行李和其他東西都在龍灘衛生院,交警隊的人到了衛生院取了章健甫的身份證,給苑凌市交警隊回饋身份信息。
苑凌市交警隊的人,在公安內部網上一查,章健甫的地址在省城省委家屬院附近,于是覺得這事應該慎重,給身份證上所在地的派出所打了一個電話,要他們詳細查一下章健甫的家庭住址及詳細情況。身份證上的地址引起了當地的派出所的重視,這個地方住的不是一般的人員,大多是省委的工作人員,他們再詳細一查,才發現這位老先生居然是省委章振華書記的父親!
這一消息到了苑凌市交警隊後,迅速反饋給了苑凌市委書記姚宗海,姚宗海的頭上冒出了黃豆大的冷汗,上下牙都得得得得踫得抖動起來,想來想去,只好趕快到醫院處理善後工作。
姚宗海指著曹東升和幾個常委的鼻子臭罵一頓,然後領著他們走出病房,站到小竹床的前面,幾個人不由自主地微微朝前俯著身子,一付認罪的樣子。
「章書記,制造車禍的車主我們已經抓到了!我剛才給警方打了電話,要他們一定嚴懲肇事司機。湍豐縣交警工作不力,路面管理混亂,讓章老伯受罪了!--我給警方打過電話,讓他們從嚴從重處理肇事司機!」
章振華站起身,拿著西瓜皮走到走廊放置的垃圾桶那里,扔了進去,然後掏出一塊小手帕擦了擦手,然後摘掉墨鏡,掏出眼鏡盒放了進去,然後看了看姚宗海以及躬身站立著的湍豐縣大員︰「噢,從嚴從重?嗯,也對!--姚書記,我說個從嚴從重處理意見你看行嗎?」
姚宗海抬起了頭,看著章振華,「行,行!尊重章書記的意見!一定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