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鼓聲大作,場地中間的燈光大亮,照得台子如同白晝一般,台子以外的地方依舊隱在黑暗中。綠色小說
只見一名身穿玫瑰色旗袍的女子站在台中央,她戴著一個全透明的球形面罩,一根透明管子連接在腰間的白色小盒子上,顯然是內置麥克風的特制防毒面具,絲毫不影響對她的觀感。
四周的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圈畫面,由四面超大的長方形液晶顯示屏組成,坐在四個方向的觀眾都可以看一個正面屏幕。
屏幕上正在給出旗袍女子的頭部特寫︰她一頭瀑布似的棕發滑到肩上,白皙的臉龐熠熠生輝,淡掃娥眉,眼角含情,紅唇撩人,令人怦然心動!
旋即響起動感強勁的音樂,女子跟著鼓點歡快地扭動了幾下肢體,鏡頭對她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環拍,只見她的旗袍也是別出心裁,大露背,高開叉,緊緊地裹住全身,上下曲線畢露,將女性的柔媚和性感極致地張揚出來!
他看得目瞪口呆,口干舌燥,從沒想到一個女人可以美成這樣、媚成這樣!自然,也是因為這些年來,他真正看過的女人屈指可數。豈止是他,每一個幸存者,都將自己的臉藏在口罩的後面,除了自己的家人摯友,誰又見過誰?
為這女子苦心營造的出場氣氛沒有白費,經過短暫沉寂的觀眾一下子沸騰了,口哨聲、鼓掌聲響成一片。那吹口哨的,也是比較辛苦,要將兩根手指從口罩下塞進嘴里,算是時代特色吧。
「大家好,我是主持人玫瑰,你們都等不及了嗎?」女主持不無曖昧的話又激起了一片口哨聲,她的語氣隨即一轉,以專業的主持人聲調高亢宣布,「各位觀眾,現在有請周賽的五號選手,來自雲霧山的……」
激昂的進行曲音樂響起,一道光柱打在台子中央,露出一個方形洞口,一個身穿白色運動服的男選手從開口處徐徐升起,觀眾們報以一陣熱烈的歡呼。
屏幕上出現了選手的特寫,他沒有戴口罩,大約二十出頭,模樣很是精悍,揮舞著雙拳,向四面的觀眾致意。
玫瑰款款上前,嬈嬈之態與選手的赳赳雄姿形成鮮明的對比︰「五號選手,你準備選什麼武器?」
她的手以舞蹈般的動作向屏幕一指,四面顯示屏隨之一變,各自分出七個小畫面,每個小畫面包含了一件不同的武器︰匕首、菜刀、尖頭錘、斧頭、鐵棍、長劍,最後一件卻是個拳頭。
五號選手毫不猶豫地說︰「我要棍子!」
話音剛落,五號選手的腳下突起一塊地面,一根長長的鐵棍緩緩地伸出來,他抓起鐵棍,向空中一抖,擺出一個威武的姿勢。
「呵呵,不愧是雲霧山的選手,會耍棍子。」玫瑰嬌笑一聲,轉向觀眾,張開雙臂,「各位觀眾,現在把對手的選擇權交給你們,快行使你們的權利吧!」
四周的屏幕又一變,各自分成十個小畫面,出現十個核污染者的頭像,其中有四個打了紅叉,一個小黃框在剩余的六個頭像上移動,每圈住一個頭像,就投射出一幅放大的全身畫面,顯示出「他」的編號、年齡、身高、體重等數據。
隨著頭像的逐一投射,「滴滴滴」的聲音此起彼伏,他注意到,是座位上的觀眾紛紛按下扶手上的一排按鈕。
畫面再一變,變成一排顯示編號的列表,隨著按鈕的響聲,每個編號呈現向上遞增的紅色條塊,當按鈕的聲音完全停止後,最長的紅條定格在「8」的編號上。
玫瑰露出興奮的神色︰「好,五號選手的對手是八號核尸!各位觀眾,在他們正式對陣之前,讓我們先回味一下前四位選手的絕殺時刻。」
場內的燈光再次暗下來,在扣人心弦的打擊樂中,屏幕上出現一個壯漢的照片和文字介紹,這是一號選手。一圈倒計時羅紋過後,只見一號選手舉起一把斧頭,正劈在一個核尸的頭上,紅紅白白的腦漿噴向畫面,時間定格在兩分五十秒,看得觀眾們興奮得直叫。
二號選手是個滿臉橫肉的女人,她握著菜刀,一聲怪叫,像切菜一般,對著核尸劈頭蓋臉地砍下去,血花四濺,時間定格在三分十九秒,觀眾們也是怪叫連連。
三號選手是個瘦瘦的年輕男子,他居然赤手空拳,凌空躍起,用一支胳膊夾住核尸的脖子,向外一扭,核尸的頭就轉到了一邊,載倒在地,時間顯示一分五十七秒,贏得了觀眾的一片喝彩。
四號選手是一個胖子,年紀不大,眼楮小小的,很是可愛,他也是用一把菜刀,笨拙的身子在台子上竟然移動得非常迅速,菜刀一橫而過,他身後的核尸就捂著脖子倒下了,一道血箭射向半空,時間顯示︰十三秒!觀眾們鴉雀無聲,雖然是錄像回放,依然再次被胖子的表現震住了。
燈光重新亮起,台上只剩五號選手一個人,玫瑰的聲音在屏幕中響起︰「各位觀眾,準備好欣賞五號選手的精彩表演吧!他能否打破四號選手的記錄呢?據我所知,這可是核尸挑戰大賽舉辦以來,在歷屆周賽中排名第三的記錄呢,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本周的冠軍就非四號選手莫屬了。」
沉重的鼓點響了起來,仿佛吹響了戰斗的號角,五號選手略顯緊張地退到台子的一角,只見四面屏幕上出現「00︰00︰00」秒表格式,而台子的中央,又開啟了一個口子,一個沒有封頂的鐵籠逐漸地升起。
首先露出來的是鐵柵欄下的披頭散發和一張布滿水皰的猙獰面孔,然後是「他」穿著黑色緊身背心的上身和一條白色運動褲的,顯然被主辦方包裝過,因為外面游蕩的核污染者大都衣衫襤褸,衣不蔽體。
「他」的身材上凸下翹,近乎完美,要不是露出外面的皮膚像被火燒過似地綴滿了大小水皰,絕對不輸于主持人玫瑰,「他」——是一個女核尸,應該稱為「她」!
現場的氣氛再度沸騰了,夾雜著少數女觀眾的尖叫聲,他們顯然不知是為五號選手打氣,而是為這個八號女核尸歡呼。
在觀眾的喧鬧聲中,他慢慢地擠到了過道的最前方,也就是第一排的位置,畢竟掘荒造就的敏捷身手不是白練的,他用手扶著護欄,發現從腳部到下面的空地還有三米的落差,可以保護觀眾免遭比賽中的誤傷。
呈正方形的空地大約有一百多平方米,搭建在中間的比賽台也是正方形的,台面高約一米,寬約六、七米,差不多就是一座拳擊台的大小。
他不理身後擁擠的觀眾,仔細打量著台中央的女性核污染者,從「她」挺拔的身材來看,年紀應該不大,正是花樣年華,卻不幸淪為幸存者的殺戮對象和觀眾們的獵奇對象,不由心生惻隱。
鐵籠緩緩下撤,把女核尸留在了台面。五號選手可能是受了現場觀眾的刺激,急于證明自己似地蠢蠢欲動,只听「啪」的一聲槍響,秒表計時開始,他就搶步上前……
核污染者並不是真正的僵尸,除非受到血腥味的刺激而激起動物的本能,「他」依然保留人類的思維和判斷,只不過幸存者在「他」的眼中,是食物鏈上的一環而已,而「他」居于食物鏈的最高端。
這大概就是台上的「她」對五號選手的看法,而這是他對「她」的看法,因為他從沒有如此從容、如此近距離地看過一個核污染者。
五號選手雙手握棍,借助身體的沖力,一棍打向女核尸的頭部,那一棍虎虎生風,力若千鈞,若給他打中,「她」必將腦漿迸出。此時,屏幕上的秒表開始計時。
他目不轉楮地觀察著五號選手的攻擊招式和「她」的臨敵反應,這是一場難得的現場學習機會,為他日後和核污染者的狹路相逢提供實戰教程,他有種預感,自己總有躲不過和逃不掉的那天,他的雙手遲早要沾上核污染者的鮮血,或者淪為「他們」的口中大餐。
就在鐵棍當頭之際,「她」的頭發忽然一甩,身子以相當怪異的姿勢向旁一閃,雖然躲過了致命一擊,肩膀卻被棍頭掃中,水皰破裂,血水沾滿了鐵棍。
他注意到「她」的身體除了停滯一下,並沒有正常人應有的痛楚反應,就快速地反撲向五號選手,張開血紅的嘴,露出一口白慘慘的牙齒,向他的脖子咬去……
他看得仔細,「她」的口腔里分明也布滿了水皰,惡心之余,卻又想到這些核污染者要忍受什麼樣的痛苦,以至于對身體上的外來損傷都失去了痛感。
五號選手顯然練過棍術,臨危不亂,身子一擰,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身,原先的棍尾變成了前鋒,化棍為槍,向「她」張開的嘴直插進去。
縱觀今天的選手,都無一例外地將核污染者的頭部做為攻擊目標,顯然,父親以前教導的沒錯,「他們」的弱點就是頭部,而且一對一的時候,「他們」也不是正常人的對手。
但是,眼前的這個女性核污染者似乎又有點不同,面對五號選手的必殺一擊,她身子一矮,像個猴子似地在地上打個滾,在另一側站了起來。
秒表已經過了三十秒,觀眾們起哄起來,顯然,五號選手得不到周冠軍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為生存而站。比賽的規則是,選手一旦登台,必須見死方休,要麼殺掉核尸,要麼被殺。
「她」似乎知道時間對自己有利,在台上踟躇移動,與五號選手周旋。他觀察著「她」移動的姿勢,隱隱感覺,這是「他們」的一種進化,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人類遭遇殘酷生存環境的一個變種。
五號選手有點心浮氣躁了,一聲大喝,將手中鐵棍舞得風車似的,逼向女核尸。「她」則步步後退,退至一個無路可退的角落,仿佛困獸一般,在從喉嚨里逼出一聲非人的嗥叫。
觀眾們也看出到了最後關頭,不少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鼓噪著,準備欣賞五號選手的絕殺表演。
他也屏住呼吸,要看五號選手如何了結對手,明知道這有點殘忍,但他來看這個大賽,不就是為了看這一刻嗎?
忽然,他從周圍的聲浪之中,隱隱听到一聲短促的輕叫,又尖又細,似曾相識,他的心弦仿佛被什麼撥動了一下,循聲望向對面的觀眾,感覺有道熟悉的明亮目光一閃而過,是她!她也在這里?他的眼楮在一堆五顏六色的口罩中搜尋起來,竟忘了最關注的事。
驀地,全場一片嘩然,驚聲四起,他猛地反應過來,收轉視線,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形勢***的一幕,只見五號選手直挺挺地躺在台上,八號女核尸正伏在他的身上,埋頭啃著他的臉,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台面。
幾個身穿白色防護服的男子從護欄下方的一扇門沖出,手里揮舞著電棍,奔向賽台。大屏幕上出現五號選手被啃得露出骨頭的面部特寫,伴隨著玫瑰激動的旁白︰「五號選手遺憾地倒下了,他是本賽季倒下的第六名選手,他的家人將獲得為期一周的通票做為安慰。同時,我們祝賀八號核尸進入月賽對手的名單,根據大賽規則,進入年度總決賽並存活下來的核尸,將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