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暴不敢逗留，急忙抬起竹竿，快步前行。
又走到了無人的山路，我們累得氣喘吁吁。我問大暴︰「你會這個驅狗的本事，怎麼不早點使出來？」
大暴說︰「剛才我嚇忘記了，看見你和狗子打起來，才想起。」
「你還會這招啊，我以前這麼不知道。」
「師父教我的」大暴說︰「師父說他以前倒霉的時候，討過飯，從叫花子那里學來本事。」
「有沒有什麼本事，是趙先生不會的。」我挪揄大暴。
「師父說，干我們這行，什麼樣的本事都要會一點，畢竟不是在城市里老老實實的呆著，要到處行走的，技多不壓身。」
又走了一截，我們悶著沒事，我無話找話︰「剛才在火葬場，那條蛇，是怎麼回事？」
大暴遲疑一會，才說道︰「師父說，這人一起的老鄉，那個帶頭的老頭子，應該懂一點事情，放了條蛇在尸體身上，就是想留住魂魄，可是弄巧成拙，我好不容易喊回來的魂，被蛇給收了。」
我想起了趙一二說過的蛇根的事情。「為什麼又是蛇，蛇和人區別這麼大，魂魄卻能通。」
大暴說道︰「等我有時間了，再去研究這個事情吧。」
我腦袋了總要去想個什麼事情，才能克服眼前這個渾身流著膿水的尸體。
我展開聯想，中國人一直說自己是龍的傳人，其實龍不就是蛇嗎？伏羲和女媧的圖騰，下半身就是纏繞在一起的蛇體。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不禁得意起來，忍不住對大暴說了。
大暴听了，不耐煩的說道︰「瞎扯！」
我就不停的列舉史書上關于蛇的傳聞。大暴就逐條地跟我辯駁。
兩個人嘮嘮叨叨，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大路上，我們又停下來，前面是港窯路，路上有明亮的路燈。我和大暴可不能這個樣子在市區里走路。
大暴仔細的看了看尸體，不禁叫苦︰「壽衣都被狗撕爛了。」
大暴想了想，對我說道︰「不行，我要到家里，給他拿一套衣服來。」
我還沒回過神。大暴就丟下我走了，邊走邊說︰「你在這里等著，我拿了衣服，再叫個的士來。」
「你不會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陪著他吧……」我無助的喊著︰「我跟你一起走。」
「亂說。」大暴走遠了。
「**的小心被車撞了。」我對大暴走去的方向罵道。
天色黑黑，就我一個人了，不對，還有個尸體站在無垠的黑暗里。
大暴不在，我不敢靠近尸體。可我又也不敢走遠。那個尸體在黑暗里，雖然看不清臉孔，可我總覺得他在對我說︰「背我，背我……」
「背個批！」我自言自語，蹲在地上，掏出煙，可打火機一打燃，火苗剛出來，還沒等我點煙，就熄了。我把外套解開，把打火機放到衣服里擋著風，又打火，可是跟剛才一樣，火苗剛燃，就熄滅。
我愣住，手開始發抖。如果這打火機直接打不燃就還罷了。可是明明已經燃了，卻熄掉。
肯定是被鬼吹滅的。我自己開始嚇自己。手里就啪啪的不停的打火。搞了半天，才把煙給點著。
現在是幾點了？一點，還是兩點，也許三點。我下意識的去模身上的摳機。可是摳機沒帶在身上。
一群很年輕的小伙子和女孩走過來。看樣子是農校的學生，在外面喝了酒，現在才回校，沒了車，準備走回去。
看見這麼多人來了，我心里舒坦了。人多些，我就不怎麼害怕了。
這群學生看見了我，一個男生連忙走過來，跟我打招呼︰「這麼晚，還有人在這里啊……嘻嘻……」
看來是喝酒喝醉了。
「兄弟，弄跟煙抽抽。」
我連忙把煙盒掏出來，給他們逐個打鋪。希望他們能呆的久一些。
可是幾個女生，卻隔著幾步站著，不敢靠近。
男生開始發酒瘋，「兄弟，干脆給點錢我們花花。」
這下我就煩了，怎麼都這樣，老子讀書時候好像也是這麼發酒瘋的，喜歡在街上糾纏陌生人。連***台詞都一樣。下面他們就要說「別給我耍花樣，把錢拿出來……」
「兄弟，把錢借點給我們啊。」一個男生說著。
我當然不干，我身上沒錢。他們肯定認為我是敷衍，老子要挨打了。
「喲呵。」另一個男生說道︰「還有一個兄弟啊，你們兩個這麼晚，站在這里干嘛？」
我連忙說道︰「別……」
那個群男生走到了尸體跟前。
「哈哈，這麼俏皮的衣服啊……」一個醉的厲害點男生說著。
可是其他的幾個就沒說話了。
那個男生好像酒醒了，沒有往下說。他們都愣愣地站在原地。
隔了好久，其中一個狂喊︰「媽啊。」
站在一旁的女孩也開始尖叫起來。
男生們轉身一起跑起來。他們喊得太慘。我以為尸體詐尸了，也跟著他們跑了幾步。他們回頭一看，我跟著他們在跑，更加沒命的喊起來︰「鬼啊——」
我停下腳步，心里郁悶。老子就這麼像鬼嗎。
大暴過了好久才回來。的士隔了好遠，停在路邊。
大暴倒是不耽擱，三兩下，把他帶來的衣服給尸體穿上，然後背著尸體，往的士走去。
我在後面跟著。可是快到的士了，的士突然發動起來，一溜煙的開走了。大暴喊著︰「我還沒付錢呢，你別走啊……」
我呵呵的笑︰「明天農校里肯定鬧得沸沸揚揚了。」
大暴問我怎麼回事。
我就把剛才那群學生，看見尸體，又把我也當鬼的事情慢慢說出來。
大暴听了，也呵呵的笑。可是走了一會，大暴停下，「我背不動啦，該你啦。」
我退了一步，「不行，不行，我不背。」
「都到這時候了，你又說不背！」大暴隨即把聲音放柔和，「乖，有我在，沒得事的。」
我還能說什麼，只好站在尸體前面，彎下腰。
尸體被大暴扶到我背上，我剛直起身，就覺得尸體的雙臂一合，把我的脖子給緊緊箍住。
我咦咦地叫喚，在地上轉圈圈。大暴說︰「沒事沒事，是我弄的。」
背著尸體在路上走，比剛才用竹竿抬著走，就不扎人眼楮了。可是這樣實在是太累。我和大暴換了好幾趟，才勉強走到地勘的門前。大暴遠遠的招來一輛的士。打開後門，我扶著尸體，先把尸體放進去，然後挨著坐下。大暴上了副駕駛。
「又喝醉啦。」司機的語氣是那種見怪不怪的。
大暴附和︰「就是就是，叫他少喝點，可是不听，現在醉的跟死了一樣。」
「去哪里？」司機發動的士。
「虤江閣。」
我坐在尸體旁，現在人多了，我膽子大了些，仔細看著尸體的臉。尸體臉上雖然黑的厲害，卻看著有點血色。那個霍師傅，還是有點本事，把尸體臉上弄得挺干淨。還給尸體頭發梳了個偏分。
車到了虤江閣，我拖著尸體下了車，大暴在前面故意拿個大鈔，讓司機找零，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司機很警覺，不停的看我把尸體往車外拖。尸體畢竟是尸體，不是活人。他肯定看出端倪了。估計他在懷疑我和大暴是殺人犯，準備往長江里拋尸。
大暴使了個花招，我沒看見他的動作，但我听見了他身上的鈴鐺輕微響了一聲。
「麻得兒（當地方言︰這里指醉酒的酒鬼，別的場合也有稱呼呼載客摩托的意思），還不謝謝師傅，送了我們這麼遠。」
尸體竟然抬了抬手，在司機看來，是個表示感謝的意思。
我們到了虤江閣輪渡的渡口。等著天亮的第一趟輪渡，準備過江。
我把大暴的肩膀捶了一下︰「本事啦，蠻行了嘛。」
大暴笑著說︰「小菜一碟，算個什麼。」
天漸漸亮了。我和大暴還有尸體都坐在江邊的護堤台階上，大暴說了，現在沒必要避人，越避越讓人懷疑，干脆就把尸體當做病人，現在沒人會注意別個的閑事。
我能怎麼樣。心里不禁有點佩服大暴的機智。怪不得他考的起律師。
冬天江上很容易起霧。很不巧，我和大暴就踫上了。江上起霧，輪渡就不通，只能等霧散去。要過河的人聚集的越來越多。都站在渡口的護堤上，焦急的等著輪渡。
霧到了早上九點多，才慢慢的消褪一些，有人就在喊︰「船來了，船來了……」
我也向江上看去，果然輪渡一點點的在霧氣中顯出形狀，就慢慢的往我們這邊開過來。大家都一窩蜂的跑到渡口，我連忙背起尸體，也搶了過去。
「我這里有病人，麻煩大家讓讓，我這里有病人……」大暴倒是蠻會利用尸體。
輪渡超載太多。船身都歪歪的。我和大暴站在輪渡的靠輪機室旁邊，這里柴油機的聲音很大，人少些。
輪渡往江對面的渡口開過去，開的很慢。我無聊的看著船身劃開江面，泛起絲絲水花。天氣很冷，水面上散著水汽。
輪渡到了江正中，我忽然發現一個蹊蹺的事情。輪船開了很久了，可是怎麼老是不到對岸。我坐輪渡有幾次了，輪渡過江需要多少時間，我心有數。可是現在，早就該到對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