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剛才尸體是跟著大暴在走,尸體腿伸得直直的,走路的模樣古怪。但的確是在走路。大暴看來真的是學會了趕尸的方法。那本書,看來真有用。大暴已經不是那個沒頭腦地業余愛好者了,大暴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點都不生疏。
回想起他,騙人的時候,一點都不遲疑。
他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孫建海。
隔了好久,眾人才慢慢露出頭來,打頭的就是老板娘。大暴向眾人走過去,對著他們一一說道︰「沒事,沒事,剛才只是我哥哥喝醉了發酒瘋……其他的人呢?」
大暴說話的時候,我听見了他身上的鈴鐺在有節奏的叮鈴作響。
老板娘大怒的罵道︰「你們把這個酒鬼看好!別搗亂。再在我店里亂搞,我給你們好看,我男人的兄弟是鎮上派出所的,給我小心點……」
「好好……絕對不給你添麻煩了……其他的人呢?」大暴的聲音柔和,鈴鐺響得更急切。
一個小姐喊道︰「沒事了,沒事了……你們都出來。」
大暴拉住老板娘,輕柔的說道︰「帶我去找他們……」
老板娘帶著大暴在房間里走動,邊走邊喊︰「沒事了,都出來……」
我看著大暴的舉動,嚇得一動不動。大暴的舉動,比剛才詐尸,更讓我驚赫。大暴會催眠,這個我知道,但我沒想到,他催眠的本事竟然有這麼厲害了。
我呆在客廳,心里慌亂,胡亂的想著,我到底被大暴催眠沒有。我努力想著自己從火葬場開始的所有細節,但是我想不出大暴對我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
我是真心想幫大暴趕尸的,這點我絕對相信自己。可是大暴……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的想著。冷汗直流。直到窗外漸漸開始泛白,我還站在客廳里胡思亂想。
大暴回來了。屋子里全部安靜。大暴現在了不得了,所有的人都被他搞定。
可我的心,一點都沒落下來,仍舊懸著。
大暴慢慢走到我跟前,我不想去听他身上的任何動靜。大暴越走越近,在我身前突然身體一軟。向我撲倒。手臂把我抓住,「快把我和尸體背回房間……」
大暴暈過去了。我看見大暴的腦門上全是汗水。
大暴在屋里睡了好久,到了中午都沒醒。我站在房間里,左邊是尸體,右邊是大暴。我就想一走了之。好幾次都去拉門把手了,卻又退了回來。
大暴醒了,對我說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說我不知道。
大暴往窗外看了看。窗外全是雪白一片,漫山遍野。看不出時辰。大暴算了算時間,對我怒喊︰「你怎麼不早點叫醒我!」
我不敢回嘴,這是我認識大暴以來,第一次忍著怒氣,不敢跟大暴發脾氣頂嘴。
大暴胡亂的收拾了我們的事物,對我說道︰「背上他,我們快走,時間耽誤太多了。」
我背著尸體,大暴走在前面,走到客廳。
客廳仍舊和昨天一樣,老板娘和一個小姐站在門口,望外張望,招攬客人。一群小姐圍著火盆烤火,嘻嘻哈哈的說笑。
一個嫖客對我們說道︰「小伙子,你們的哥哥喝酒也太差了吧,我還沒喝過癮,他就醉了。」
老板娘也說道︰「以後別叫他喝這麼多酒了。像他這麼發酒瘋……差點把我的店都給砸了……別的老板可沒我這麼好說話……」
我驚愕無比,背著尸體出了門。
小姐們在身後笑著說︰「真沒用,現在還沒醒,莉莉,你昨晚到底開張沒有啊?」
我走出門外,看著滿世界的大雪。冰涼徹骨,但原因卻是听到這些詭異的話。
我和大暴走到路邊,大暴終于說話了,「就在這里等班車,坐車到郎平。」
我把尸體放下,扶著尸體說道︰「你這麼有本事了,怎麼不一開始就催眠這些人,在吳市街就該這麼做,摩的就不會丟下我們了。」
大暴說道︰「如果有這麼容易,我肯定會做的。可是你也看見了,我不能說用就用的……太傷精力了,不到關鍵的時刻,我不能……」
「沒想到趙先生這麼厲害,」我訕訕的說道︰「你才跟學了幾天啊,都有這個本事了。」
「不是的」大暴沉悶的說道︰「這個不是師父教的,但我听了師父教的一些方法,自己琢磨出來……你知道,我本來就懂一點催眠術,在地攤上買的那本書,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我隨口敷衍大暴,其實我根本就想不起來,有這碼子事情。
來了一輛客車。我們招了招手,車停了,我們上了車。
車上有個年輕情侶倒是好心,看見我背著一個人,馬上給我讓了位置。我把尸體放到靠窗的位置,然後挨著坐下。心里想著,大暴為什麼不直接在長途客運站買票呢。
想到這里,我心里就笑自己傻︰客運站有檢查員的,這尸體那里能蒙混過關。大暴算是什麼都想到了。
我向大暴看去,他現在正靠著一個座位的靠背,打著盹,一臉的疲憊,精神萎靡。
車開到黃家坪都很順利,可是出了黃家坪上盤山公路的時候,卻堵了車。盤山公路上,一溜的都是車,全部都困在山上。車上的人都焦急起來。有幾個性急的,下了車走到前面,過了半天才回來,對車上的人說道︰「山頂上撞車了,堵了路。交警正在安排疏通。」
車上的人就七嘴八舌的說起來︰「下這麼大的雪,不出車禍才怪!」
218國道,是所有司機的噩夢。路段凶險,基本都是盤山公路,車行駛在山上,一邊是山壁,另一邊就是幾百米的山澗。這段路翻下懸崖的車輛,不計其數。
每年都有幾次特大車禍發生。
若是不去考慮道路的凶險,這段路的風景卻是非常出色的。我看著車窗之外的崇山峻嶺,山巒起伏,都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下。雪花飛舞,漫天漫地的落下來。我心情開闊,舒坦多了。
天色又黑了,終于道路通了。
長蛇般的車輛,緩緩在山間移動。可是走到山頂的時候,司機又把車給停在路邊。乘客們都急了。怎麼辦,晚上困在山上,很難受的。
可是司機也沒辦法,路上結冰了。那些雪花落在路面上,開始的時候,氣溫還高,化作了水。可是到了夜間,山里的氣溫驟然降到零下,路面的水混合著雪全部結冰。車輛的輪子在路面上開始打滑。這在盤山公路上是最凶險無比的事情。
司機把手閘拉好,下了車,在路邊撿了好幾個石頭,把車輪給墊住。然後又上車,對大家說︰「等等吧,等租鏈子的來……」
因為山路的原因,到了冬季,這段路附近的居民都做起了租防滑鏈的生意,汽車的輪子綁上防滑鏈,才能在路上勉強行駛。
看來時間又要耽誤的更多。我向大暴看去,大暴現在完全睡著了。還在打鼾,我早就讓他坐了下來,他現在靠著尸體的肩膀,睡的很熟。看來催眠術不是那麼好施展的。大暴應該沒有騙我。
租防滑鏈的還沒來,一些村民卻提著熱水瓶和方便面挨著車輛開始兜售。可是價格很貴,平時三塊錢的桶裝面,現在要十塊,但是幫忙用開水泡好。
我餓了,就是昨晚在高家堰,我吃了頓雞子火鍋。幸好我飯量大,硬是把火鍋給吃完了。不然現在更餓。我掏了錢買了兩碗,叫醒大暴,一人一碗吃了,大暴吃了點,就把面遞給我,又睡過去。我舍不得扔掉,把他那碗也吃了。
後面座位的一個老者,把我給看著,眼光蹊蹺。我明白,他是奇怪我為什麼只買兩個人的桶面。我懶得去想這些了。這不是該我考慮的事情。無論什麼事情,大暴自有解決之道。
租防滑鏈的村民終于來了。
司機在村民的幫助下,在車輪上綁好防滑鏈,車又開始啟動。
現在一車的人,都不睡覺了,都繃著臉看著窗外。車內的氣氛,緊張無比。我在心里暗暗祈禱,司機師傅可千萬別有什麼閃失。
但我有預感,這大客車,絕對會出事,就在這個路上出事。這不是無端的第六感。而是一路而來,我習慣性的預測。
我和大暴太不順了。從火葬場出來,就遇狗,過江輪渡被陷在江中,住店詐尸……
太多的事情,接連發生。我不認為是巧合。可是大暴,卻什麼都不給我說,他也變得神秘莫測,已經身負絕技了。卻還要我來幫忙。為什麼?
我想起了這個尸體的來歷,有人非要火化他。可是趙一二受人所托,聯系了火葬場的老霍,安排我和大暴把尸體偷偷弄出來,要趕到水布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