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尸體不好趕。
這是我第二次有這個念頭。
但這次我想明白多了,尸體不好趕,問題不是出在尸體本身,而是有利害人物,在暗中下絆子,那人始終沒現身,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可是為什麼他不想把事情鬧大呢。
我腦海里浮現出了趙一二帶我和大暴去附屬醫院停尸房的一幕︰
那個老者哭著求趙一二︰「趙天師要幫我們啊,我們已經守了兩天兩夜了,守不下去了。他們那些畜生,不準我們帶根伢子走啊,我們說不要賠錢都不搞哦,只要讓我送他回去就行。可是他們不答應,非要火化。剛才還說了狠話的,後天就把根伢子送到火葬場去。如果我們不同意,就抓我們……」
我又想起了那個老板模樣的包工頭。民工能請趙一二幫忙,他當然也能請神棍幫忙。
可是他怎麼知道尸體已經被我和大暴偷出來了呢?
我轉念想著尸體的死因︰
——這個年輕人在工地上干活,也該他出事,不知道怎麼就掉進電梯井里。都不知道掉下去多長時間,晚上沒回去工棚,大家也不以為意。第二天中午了才想起這個人,有可能出了事。才在電梯井里給找著……
我不寒而栗,渾身發抖。
這個年輕是被拿來奠基的。不然怎麼會死在電梯井里。一定是建築商發現房子的風水有問題,但房子的已經蓋好,不可能扒了房子重新挖地基,重新做法事。所以就請人補救。
一個年輕的民工,在天天上班地方,無比熟悉的地方,掉到電梯井里。
若是他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我還相信。可是電梯井,距離通道還有好遠呢……
年輕人死前經歷的長時間的痛苦,這說明,他摔下去的樓層,並不高。
他到底是不是摔死的!
我現在知道點端倪了,為什麼有人非要跟我和大暴過不去,因為那個包工頭有高人在身邊,拿這個年輕人奠基,估計就是他的主意,既然有這個本事,當然知道老霍的骨灰是掉了包的。
大暴肯定也知道。他一定知道。但他就是不給我說。大暴是想讓我置身事外嗎,我知道的越少,是不是就危險越小。
我好希望自己的推測是錯誤的。
但是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因為我身邊的眾人都發出了驚慌的叫喊。
客車在山道上空檔了。飛快的往山下飛馳。沒人知道為什麼。
司機在下意識的,憑經驗左右扭動方向盤。客車在s形的山路上,瘋狂的開著。每到拐彎的地方,眾人都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有一次,我都覺得客車已經騰空在懸崖之上了。司機很有經驗,若不是他的沉著,客車拐第二個急彎的時候估計就會翻下懸崖。並且司機到現在都沒有拼命的踩剎車,就是怕客車速度太快,急停後在光滑的路面上翻滾。
司機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把客車的車身,往山壁上摩擦,減緩下行的速度。可是這樣能堅持多久呢。也許在下個彎道,客車就會翻下去。
客車里有人在說︰「這是撞了什麼邪哦,不早不晚的趕上這班車……」那話語帶著哭腔。
換洗(當地方言︰替換)司機在前面喊︰「都別做聲!」
車里安靜了些,可是又有人說了一句話,「車上有死人,山里的死鬼聞到味了,來找替死鬼的。」
我听到這句話,暗自心驚。我想的沒錯,一直在暗中跟我們作對的人,忍不住了。
車上的乘客紛紛的抱怨︰「是哪個這麼缺德……這不是在害人嗎?」
有的人就吼著說︰「死人在哪里,在哪里?」
那個說車上有死人的聲音又出聲了,「就在我面前……」
我一看,就是剛才看我只買兩碗面條的那個老頭子。現在車里的燈光很昏暗,我向他仔細看去。把他死死地盯著,那個老頭子漸漸就沒了身形,人形消失在座位上,再等我看,座位上只是放了一個卷成一團的包裹。
眾人現在都把大暴和我看著,還有尸體。
大暴站起來,對著眾人,什麼都沒說。
眾人開始騷動,要撲上來打我們。可是客車又轉了急彎,大家都站立不穩。
大暴嘆了口氣,喃喃的說了幾句什麼。
眾人驚呼之後,又扶著座位的靠背站起來,向大暴和我走來,他們的意思很明顯,要我們把尸體扔下去。
大暴突然喊道︰「師傅,你可以掛一檔了。」
司機正在焦急萬分,再下個彎,他就準備放棄拐彎,因為車速實在是太快,車肯定轉不過去。司機正在做個決定,是拼命踩剎車;還是把車頭往道路一邊的山壁上撞。
兩種方法都危險,結果都有可能一樣——翻車。
司機正在痛苦的抉擇,在這個當頭听到大暴的提醒,彷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心里平衡,因為有人替他做了選擇,就算是翻車,他內心也認為自己沒有責任。
車正常地掛到了檔位。車速慢慢緩慢下來。越來越慢,最後靠著半山腰的一個凹地,停在路邊。
車上的眾人,都把我和大暴惡狠狠的看著。意思很明顯︰我們可以滾下去了。
大暴抬起下巴,輕蔑的看了看眾人。隨即把隨身的事物扔給我,自己去背尸體。
我對眾人說道︰「這個車,不會再出事了……」
眾人還是把我們冷冷的看著。
「這個天氣,這麼晚,我們下去了,怎麼辦?」我還在堅持辯解道。
「算了,我們下車吧。」大暴說道︰「他們不會信的。」
我和大暴向車頭走去,在下車之前,大暴問了句︰「師傅,你信不信?」
司機臉色不忍,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和大暴下了車。車開走了,我看著客車平穩的向山下駛去。
和大暴站在這個山坳里,這個山坳地方不小,有一大片較為平坦的斜坡。
大暴看了四周的環境,沒來由的問我︰「老八,你後悔嗎?」
我當然後悔,可我說道︰「我知道你一門心思的要做趙先生的傳人,你幫了我這麼多次,我不幫你,說不過去。」
大暴笑了笑。
又來了一句︰「你怕不怕?」
我懶懶的說道︰「從火葬場開始,我膽子早就給嚇破了,最壞也就這樣,已經怕到底啦,還能怎麼樣。」
大暴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起來。
我忽然發現,天上沒有再飄雪花。並且我能看見四周的情況。卻不知道光線從那里來的。這里可是深山老嶺,哪里來的光線呢。我抬頭看了看天,天上烏沉沉的,並沒有月亮和星光。
「還是讓他搞贏了,我們最終還是被他給逼在這里。」大暴說道,打斷了我正在想著光線的思路。
「你一開始就知道,有人搗鬼?」
「嗯,在船上我就知道了。」大暴嘆了口氣︰「其實在高家堰我就應該想清楚的。」
我想起了那個紙扎的小姐。
大暴又說道︰「我一直以為他也在車上,所以不會下狠手,可是我疏忽了。」
我還是在想那個紙人,那個紙人的法術被大暴瞬間給散了。大暴很厲害了。
「可我還是失算了,他不在車上。」大暴把臉轉向我,問道︰「馬上就有老熟人來了,你怕不怕?」
「呵呵,」我笑著說︰「我現在就怕鬼,來了熟人我高興都來不及……」
看著大暴苦笑,我知道大暴說得熟人是什麼意思了。大暴的表情告訴我,他現在寧願看見鬼。
「老八,你見過的人,誰最擅長障眼法和分神術,你還記得嗎?」大暴問道。
我想了想,這個問題還用問嗎,我這輩子只見過一個人施展這兩種法術,「風寶山的羅師父。」
我的心頓時喪氣,想起溶洞里羅師父的癲狂,和他高超的法術,我想起來就後怕。
大暴說道︰「我真沒想到,羅師父竟然這麼對他言听計從。」
「什麼!」我大驚,听大暴的意思,還有個更厲害的人物,比羅師父跟狠的角色,在算計我們……我真的寧願見鬼了。
「我一直以為,他在車上使壞,車子不管怎麼凶險,他都不會孤注一擲。可是沒想到,他留了羅師父這一手。」大暴苦笑道︰「看來真是躲不過了。」
「你現在怕不怕?」大暴問我。
「當然!不過怕有什麼用」我回答。
「其實你不用怕羅師父,他怕你才對。」大暴看著我驚訝的臉,「羅師父的法門,就是往純陰的路子上走,道行越高,身上的魂魄越少。所以他怕你怕的厲害。在高家堰,你已經把他逼在屋里,沒路走了。是我放了他的。」
「你為什麼要放他?我怎麼不知道我逼住他了?」我被大暴說得暈頭轉向。
「把他逼在屋里,又能怎麼樣,把他搞急了,真的發作,也不好收拾,我還要去安頓那些小姐和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