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消跟大暴講話的念頭,還不如去看眼前的墓碑。風雲小說網
「故顯(女此)劉……」
「故顯考朱……」……
我鼓著勇氣,一個又一個用打火機照著墓碑。一連照了好幾個,都沒有姓黃的墓碑。我又移動到下個墳墓,這是個新墳,我勉強能看見墳上的雜草要少一些。
我仍舊打著打火機,彎腰往墓碑上看去。可是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四川的風俗,新墳是不立碑的,可這個墓碑是什麼東西呢。我想跳過這個墳墓,卻已晚了。我看見了墓碑根本就不是石頭,而是一個棺材板立在這里。我大驚,馬上把打火機熄了,免得自己看的害怕。
突然就一只冰涼的手把我的手腕抓住。我猛地站起來,一下子把那個手也帶起來。我能感覺到是個尸體。我揮動著自己的手臂,把那個死人的手給掙月兌。我嚇的站立不穩,順著山坡滑倒了幾步。還好地上積了一層雪,我沒有受傷。
嘎嘎——嘎嘎
剛才的墳墓的地方發出人的笑聲。
「我不干啦,」我仰頭想大暴的方位喊著︰「我干不了啦。」
可是沒有人回答我。四周只有寂靜一片。空氣冷冷的,這詭異的靜謐,一點一點把我吞噬。
我坐在雪地上好長時間,才慢慢回過神。想著自己身處在無數的墳包子之中。心驚膽寒。
我抽了兩只煙,心里慢慢又積聚了點勇氣。我橫了橫心,爬到身邊最近的墳墓,扶著墓碑,又打燃打火機,看著墓碑的字。
「……黃」我看到墓碑上的一個字。
哈哈,我找到了,我大聲喊道︰「大暴,我找到啦,我找到黃姓的墳墓啦……」
我繼續往下看著,心情立即從興奮轉為驚赫。
一張白慘慘的臉仰著頭把我看著,臉色掛著開心的笑容。這尸體笑的好開心呢,土黃色的牙齒都露出嘴皮子外面。我嚇得呆了,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就愣在這里,看著尸體的臉,一個土狗子(一種昆蟲,喜歡扒土,不知道學名。)從尸體的嘴巴里爬了出來。
嘎嘎——嘎嘎——
尸體的喉嚨發出這種類似笑聲的響動。
我的腿終于听我使喚了,我站起來,拼命地往開跑。可是撞在了另一個尸體上,我和那個尸體同時倒地。
「你慌個什麼!」原來那不是死人,是大暴。
「你跟在我身邊,怎麼不說話,想嚇死我是不是?」我罵著大暴。
大暴說道︰「不是啊,我剛過來,听到你喊找到了黃姓的墳墓,才過來。」
「那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跟從地下鑽出來一樣……」我不說話了,大暴已經會很多法術了,也許,他真的會土遁也說不定。
大暴不跟我解釋了,連忙去看墳墓。
「是的,是的」大暴欣喜的說道︰「就是這個。你看,黃根伢子進了墳,把原來的死人給擠出來了。」
大暴邊說話,邊用手去刨土,我感覺到泥土不停的被他刨出來,飛在一旁。一會功夫,大暴就刨了半米深,上半身都鑽進去了。
我看著大暴專注的動作,如同一個熟練的盜墓者。大暴跟著趙一二才學了幾天啊,都變成這樣了。我在問自己,大暴,還是我所熟悉的大暴嗎?還是那個天天和我在學校寢室來徹夜長談的孫建海嗎?趙一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應該是個很正直的人,可是為什麼他學的那個什麼詭道,所有的法術,卻都是這麼詭異,這麼偏門,這麼恐怖……
大暴開心的笑起來,「哈哈,看你躲到那里,老子還不是找到你啦!」
說這話,我看見大暴倒退著從墳墓的坑洞里出來,一個胳膊摟著尸體的大腿。一人一尸都從墳墓里滾了出來。
「你愣著干什麼?」大暴對我說道︰「快來幫我。時間來不及了。」
我從遐思中驚醒,連忙走過去,抱住尸體的腳,大暴勾著尸體的肩膀,我們艱難的把尸體抬到公路上。
離郎坪還有十幾公里,我和大暴繼續交換背著尸體。在218公路上走著。路邊不時有深夜行駛的貨車,雖然都開得很慢,到從我們身邊開過的時候,沒有一輛有停下來載我們的意思。
黎明時分,我們下了盤山公路,走到郎坪鎮外。
郎坪鎮,處在一個長長的山谷之間,一條小溪在山谷里流淌,郎坪鎮的民居就順著小溪兩邊依次而建。218國道貫穿這個小鎮。公路出了小鎮,順著平坦的山谷,。但出鎮不遠左邊,有一條岔路,直直鑽入大山,那條路就是通往水布埡。到了水布埡,也是交界的地界,趙一二在水布埡等著大暴。
郎坪是大暴最後一道關口了。金仲說過,他和羅師父在郎坪鎮等著我們。
我不知道,大暴到底有沒有信心能逃過他們的布置。我現在困的很,只想吃點東西再睡覺。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
我們走到鎮上,已經是天大亮了,雪後的天色,亮得會早點。估計七點左右。
仍舊是老方法,大暴把尸體身上的泥巴收拾干淨,裹上軍大衣,把他打扮成病人的模樣。找了個過早的攤子,我吃了兩碗哨子面(四川的一種特色小吃,早餐)才吃飽。
在郎坪很好找睡覺的旅社,因為這是218國道上很難得的平地,往來的司機都願意在這里住宿。
這次睡覺,我一點夢都沒做,也許是這兩天我累壞了。沒有精力做夢。
也沒出什麼怪事,我想是因為金仲和羅師父早就在郎坪布置好了,就沒再我們休息的地方搗亂。他們倒是志在必得。
一覺睡到下午。
我和大暴背著尸體,出了郎坪鎮,順著公路前行。
我背著尸體,越走越覺得不對勁。不對勁的地方有兩方面,一個是身上的尸體好像在蠢蠢欲動,我不停地安慰自己,這是我的錯覺。
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我就無法用什麼道理來安慰自己了。
我們走出郎坪鎮上,已經快半個小時了。可是公路上沒有一輛車駛過,也沒有踫到一個人。218國道是唯一通行于重慶和湖北,地處三界地區附近的國道,非常繁忙,現在時間還早,才下午四五點的樣子,路上不該這麼冷清。冷清到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步。天上連個鳥都看不見。
雖然天色尚早,可畢竟是冬天,天上的雲層壓的很低,鐵鉛般的黑雲,幾乎和山谷兩邊的大山一般高低。在這個環境下,我覺得我所看的世界,和平時的世界總是有點區別。
到底有什麼區別,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等我發現公路兩邊的農田里,排列整齊的無數稻草人之後,我才猛然醒悟,我眼前的世界,是沒有顏色的世界,沒有丁點色彩。只有灰色,甚至連極端的黑白兩色都沒有。所有的物體,呈現在我眼前的就是不同層次的灰色。就跟小時候看的黑白電視機一樣,物體的顯像,就是或深或淺的灰色來區別。
我放眼看去,整個山谷都是這模樣。前面一里遠的地方,通往水布埡的岔道口,有個老式的水車矗立在無垠的荒野中,水車很殘破,我隔得很遠就能看見,但水車在勉強的轉動。我幾乎就能听到水車吱吱嘎嘎的朽木磨動的聲音。
水車下,站著一個人,和一個影子。
金仲和羅師父。我能確定是他們。
剎那,所有立在農田里的稻草人,全部轉向,朝著我們,稻草人手上的破蒲扇,撲哧撲哧的抖動著。
這是羅師父最擅長的法術。我見識過,但在風寶山的那次,遠沒有這麼凶惡。
我想我和大暴是過不去了。
大暴站立一會,對我說道︰「老八,你相信我嗎?」
我把大暴看著,心里一點譜都沒有,我不相信大暴有本事能過去。
「相信我最後一次好麼?」大暴的語氣好像在乞求我。
我點了點頭,雖然心里根本不相信他。但到這個境地了,我還能怎樣。讓我在這個處境下,扔下大暴。我的確做不到。想勸著大暴和我一起放棄,更不可能。
「你把尸體放下來,把他的大衣打開……」大暴命令我︰「你也解開你的衣服。」
我照做了。
好冷,我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在顫抖,嘴巴哆哆嗦嗦。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听……」大暴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我,「這聲音好听嗎?」
「好听……」我喃喃的說道,大暴身上的鈴鐺叮叮的,甚是悅耳。突然好困,就想馬上躺在地上拋開一切,好好地睡上。一路辛苦了這麼久,我好累。
迷迷糊糊的還听見大暴在我耳邊輕聲說著,「我現在說的話,你現在記不得,但羅師父打開你臉上的符貼,你就能想起……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