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底片拿出來。不敢再看了。快快地丟盡定影盆。底片漂浮在定影液里,定影液慢慢的把底片淹沒。
楚大又開始唱戲了。
「哪里來的唱京劇的?」盛林已經非常害怕了。
「還要多久?」我問道。
「最快也要十分鐘。」盛林的聲音在發抖。
「這麼長啊。」我有點吃驚,我沒想到洗個照片這麼麻煩。
我有點惶急,十分鐘太長了,我沒把握,楚大會不會出來。
「不能再快點嗎?」我說道。
「不行,」盛林說道︰「不然陰離子分不出來。」
「你說什麼?」我看見定影液在開始結冰了。這不是好事,楚大魂魄太陰,定影水在結晶。
「陰離子分不出來,底片洗了沒用。」盛林走到一邊,不敢盯著定影盆看。
「你說陰離子,」我著急的問道︰「是不是?」
「是的是的。」盛林大罵起來︰「這***是誰在唱戲啊?」
我抱住定影盆,往里面看去。底片正在定影液里打著轉。定影液的表面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片。我用手去把冰片攪亂。
「帶手套!」盛林喊著,連忙伸手把我的從定影盆上打開。
忽然,楚大的手從定影液里伸出來,把盛林的手腕給拽住。
枯柴般的手爪子,狠狠的揪著盛林的手臂。我都被嚇了一跳。
「天馬流星拳!」盛林對著定影盆大喊。
我哈哈的大笑,笑的跪下來,扶著盛林。都忘了對付楚大。
盛林不停地對著定影盆喊著。
我忍住笑,慢慢的伸出手。扣住楚大從定影液里冒出來的腕部。楚大的手背現在化作實體,表面是一層銀白。
「你快點把這東西弄走!」盛林在大喊,他身體緊張,看著楚大白慘慘的爪子摳住他的手腕,卻又不能動彈。
我的手指捏透楚大爪子表面的那層結晶。里面是一股液體。在我的握力下,楚大的手爪迸裂,化成液體沒入定影液里。
盛林松了一大口氣,退到屋角,打算把門打開。
「別開門!」我喊道。
「怎麼啦?」盛林伸出的手又停下。
「你一開門,就麻煩大了。」我說道︰「門開了,就都進來了。」
我把手上的結晶看了看。問盛林︰「這東西是什麼?」
「陰離子啊?」
「什麼陰離子?」我大惑不解。
「就是銀子!」盛林說道。
「銀離子?」我問道。
「是啊,我說了幾遍,你怎麼听不明白。」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是我听錯了。
楚大想借銀粉出來。
「還有沒有定影液?」我問道。
「要干嘛?」盛林問道。
「倒進來!」我催促盛林,「快點!」
楚大的魂魄在定影液里變得稀薄,再下去,就永遠無法凝聚。他只有回到底片里。
我把定影液里的底片拿出來,放到清水里,慢慢清洗。這是盛林在一旁指點下,我照做的。盛林現在打死也不踫底片。
我對著盛林說道︰「你不是不相信嗎?怎麼還害怕。」
盛林嘴硬︰「誰說我怕了……」盛林說不下去了。他看見我手中底片在水里的模樣。一股黑氣就在底片上彌漫,把我的手都環繞。
「那到底是什麼?」盛林喊道。
「我說過,」我平靜的說道︰「我的一個朋友、朋友。」我在咬牙切齒。其實恐懼很容易驅散,一個人若是無比的憤怒,就會無所畏懼。
楚大現在在底片里面哭號。他很不舒服。他不喜歡被禁錮在一個狹窄的地方。他想咬我,可是一觸踫到我的手背,就如同含了塊木炭一樣松口。
我把已經洗好的底片拿出來,彈了彈,夾在在暗房里吊掛的夾子上。
照片慢慢的在空氣里陰干。
我站在照片跟前,一動不動,就把照片里的楚大看著。楚大在里面很驚恐,他不知道我會用什麼辦法對付他。等照片完全變干,他就沒有任何辦法月兌身。他的魂魄隨著影像會定格在照片里。他不能再像底片里那樣,還有很多機會出來。
時間在緩緩的流逝,陰暗的燈光下,我看著柔軟的照片在慢慢堅硬。楚大在照片里掙扎的幅度,隨著照片影像的漸漸粘稠而越來越遲鈍,再過十幾分鐘,楚大就只能一動不動的被禁錮在照片里——永遠,如果我願意。
我能感受到他的恐懼,他害怕這種感覺,不能動彈半分的感覺。我心里升起報復的快意。
盛林在屋角呆了很久,見沒有發生什麼,膽子漸漸大了。
走到我身邊,遞煙給我。我扭頭點火。邊抽煙,邊和他並排看著照片。
「照片里到底是什麼人?」盛林連忙改口︰「什麼鬼東西啊?」
我說道︰「照片干了,我給你看。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長的可不經看……」
盛林拍拍我的肩膀︰「看不出你還有這一套?」
我苦笑一下。抽了一口煙,把煙霧吐向照片。煙霧在照片前化出楚大扮陰伶的身段。
「他不會再發惡吧?」盛林看到陰伶的樣子。
「應該不會。」
盛林湊近照片,嘴里說著︰「看你還……」
「別——」我還沒喊出來。
照片緊緊貼上盛林的臉部。把盛林的口鼻都死死的蓋住。盛林不停的擺頭掙扎。手在臉上亂抓,卻摳不住照片。
我伸手把照片從森林的臉上撕下來。照片干了。楚大做出的張牙舞爪的樣子,定格在照片里。
盛林氣喘吁吁。嘴里罵著︰「到底什麼東西。又被你騙了。」
我不停的跟盛林道歉,這件事情,是我不對,我不該瞞著他,讓他無端受了這麼多驚嚇。
幸好盛林的脾氣很好。不太計較。
我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麼感謝盛林。
「既然這樣,你幫我算個命吧。」盛林說道︰「我都三十四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這下我就為了難。我對盛林說道︰「我有個朋友,很會算命,但是現在他不在。他回來了,我帶他來找你。」
和盛林道別後。我走到濱江公園。金仲還在,正靠在大牌坊的柱子上。已經是半夜,公園里沒什麼人,只有幾個聯防的保安在巡視。他們警惕地看了看金仲,楞一會,然後繼續走開。
金仲看見我向走去,臉上掩飾不住的激動。我終于看到他臉上有夸張的表情。
我走到金仲跟前,把照片掏出來,遞給金仲,冷冷的看著他的眼楮,目光盡量的透著威脅。
金仲把照片收到懷里,他甚至都沒看一眼。
「你放心」金仲堅定對我說。
「無所謂了。」我故意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能治他一次,就能治他二次……但是,絕不會有第三次。」
金仲看我的表情,有點詫異。
我忽然覺得他也不過爾爾。記得我當初對他是非常的忌憚,想到這里,不禁好笑。
「替我給金師傅問個好。」我可沒虛偽,若不是金旋子教我听弦,也許趙一二已經死掉。我很感激他。
金仲點點頭。
我把金旋子給我的收音機和古曲譜一並還給金仲。
金仲愕然的看著我。
「我不需要了。」我說道︰「做事的不是法器,是人。」
我等金仲走了,自己走到江邊,看著長江,百感交集,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
江中傳來一聲汽笛,綿綿悠長。
(詭道算術之听弦完)
攪拌機
我有個兄弟,曾經在一家混凝土公司上班。如今國家對建築的混凝土質量要求嚴格了,不允許施工單位自己攪拌混凝土。必須要到成品 公司購買科學配比的混凝土。
當年我兄弟的公司,就發生了一起事故。和攪拌混凝土有關。
作為成品 公司,攪拌混凝土的設備算是比較先進了。但有的設備並不是依靠電腦控制的,有的還是需要人工操作,但只需要一個操作工就可以操作。
一個晚上,這個公司加班,因為白天的任務很緊,沒有時間清理攪拌機里凝結的混凝土塊。單位領導就安排了晚上專人清理。
攪拌機里凝結了水泥塊是很麻煩的,增加能耗,降低生產效率。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進去一個工人清理,操作工也要在場,等著工人進去把里面的水泥塊用鋼 砸掉之後,在運轉機器,注水,把水泥塊傾倒出來。
這天操作工是個女的,進去砸水泥塊的工人是個臨時工。操作工在工人進去之前,仔細的檢查設備的電閘是否關閉。然後對工人說,可以進去了。
操作工就等著工人在里面鐺鐺的砸混凝土,等工人完了,會通知她開機器,把混凝土倒出來。這個事情非常簡單,也不存在什麼安全隱患。
可就偏偏出了安全事故。
那個女操作工在操作台打瞌睡。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那個工人弄醒了。她就問道︰「完了啊,今天怎麼這麼快?」
那工人不說話,就是指著攪拌罐,意思就是說已經搞完了。女操作工,看見工人的胸前有點血跡,就連忙問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搞受傷了?」
工人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