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連忙翻出《力牧》,這本書大暴在讀書時候,在一些古老的書籍中看到過某些殘缺片段,但是從沒見過全本,大暴迫不及待的把書翻開來看,一些想了很久的法門在書中的記的文字點醒下,融會貫通。看過幾十頁,大暴已經不能邊看邊想。而是合上書本。靠在書架上,慢慢想著自己學的道術,一點一點的印證。
正想著,老施走了進來,輕輕喚著大暴︰「孫師傅,吃飯了。」
「這麼快就到中午了。」大暴模模頭。
「不是中午,」老施說道︰「是晚飯啦,我中午到處找你,也來過這里啊,這麼就沒看見你……幸虧小方告訴我你在這里。」
吃飯的時候,大暴看見自己的飯菜和旁人又不一樣,是老施專門弄的。大暴感激的向老施看過去,老施示意,這是他的工作,不能怠慢。
一晃一個月過去,大暴天天呆在藏書室。看著這些古老的藏書,印本都是明清兩代翻印,心里感嘆,這些民間失落已久的東西,竟然都被政權的執掌者收藏。現在又落到老嚴就職的部門,自己若非跟著老嚴到這里來,哪里知道還有這麼齊整的書錄。
大暴和其他的道家眾人都沒有過多的交流。但從第七天開始,大暴也早早起來,和旁人一起坐在亭子里。可是第一天就遲了。第二日更早點,寅時二刻就起床,座到亭子里,果然,旁人就陸陸續續的到來。大家看到大暴到來,也不奇怪。坐下後,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所有人都來自各門各派,修行的方式都不一樣。道教的派系,千百年來,又各自開枝散葉,有的門派,已經差別很大。
大暴奇怪,為什麼大家都要早早到這里來修煉。仔細看了亭子,就明白了,這亭子的布局就是整個四合院的縮影。整個四合院的氣門就在這里。
這些道教門人,看見大暴,有的表情不屑,有的卻露出諂諛的神色。大暴知道,這是因為,自己身份已經確定,被老嚴指定要接班。這些人,當然有的不服氣,有的已經想開始巴結自己。
大暴忽然覺得很無趣,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可這些人修煉的是道門,心思卻在功名,完全是背道而馳。大暴在懷戀和老八一起的日子了,當年他們在學校里開心的學習道家的法門,什麼都不為,就那麼沒目的沒意圖的學著。可是現在,自己卻和這些人一樣,目的不純。
大暴注意到,方濁早上很少來,來了一次,還是他師兄拎著他耳朵來的,他還沒睡醒,扭捏不已。隔了三天,方濁又來了一次。
方濁每四天來一次。過了兩個月後,大暴也模準了他的規律。雖然方濁很不情願。但還是來了。
到第三個月,大暴和其他門派的道人,漸漸熟絡,有的也開始說話。可是幾個年長的龍門道人和正乙道人,從不主動跟大暴打招呼,每次見面了,都是大暴畢恭畢敬的唱諾。
當大暴覺得不能再沉湎于藏書室,要到處走走,看看其他的房間的時候,五十歲以下的道人,看見大暴都親切的稱呼大暴︰抱陽子。
大暴決定不再去藏書室,走到西首的另一個院子的東北角第四個屋子。里面掛了好幾張圖譜,都是道人應天承地的圖像,大暴後來拿出了最普通的一張,帶在身邊。就是這張︰
大暴初見這些圖譜,很多已經見過。仔細看時,和以前看過的還是有很多區別所在。大暴看到有一張圖譜,歪歪斜斜的掛在屋內的另一側,上面塵封已久,應該是很久沒有人看過。
大暴走到圖譜跟前,用手輕輕的拂去灰塵,看著就納悶,這圖譜的人像天地人三才和八荒**完全對不上號。大暴對這張圖莫名的產生興趣,仔細端詳看著。突然就醒悟過來,這不是個人像,而是陰間鬼魂入道的圖譜。圖譜上的印章寥寥,幾百年來只有三四個收藏者,大暴好奇的一一看過印章,想看看這張鬼魂入道的修真圖,有哪些持有過,說不定,這些人和詭道會有點聯系。
大暴猜的沒錯,圖譜上方最左邊的印章,是個陰文小篆,名字赫然便是「席應真」。
大暴想起金仲當初告訴自己,要自己去問趙一二,問席應真是誰。可是自己並沒有問過,不知道為什麼,大暴一直都隱約知道席應真不能隨便在趙一二面前提起。這疑問,就始終藏在大暴心底。大暴看著圖譜,心里不由的隨著圖譜上鬼魂的經絡看著周天運行。看了幾眼,大暴背上大汗淋灕,這和趙一二教他順道的路數太接近,簡直就是一個法門。難道這個圖譜就是詭道流傳下來的修真圖,不然為什麼和其他的圖譜完全不同。
大暴又想到一件事情,為什麼這個圖譜,會在這里。而不是在趙一二的手上。
大暴正想得頭疼。忽然覺得屋內隱隱映出一點紅色的柔光。大暴連忙尋找紅光的來源,最後卻發現,這紅光,是從自己的懷里透出。
螟蛉。
大暴再向陰魂修真圖看去,這下看清楚了,圖譜上鬼魂的頭頂上方,畫的便是一個昆蟲,正抖動翅膀,躍躍欲試要飛起來。畫的惟妙惟肖,仿佛是個活物。這東西,剛才沒有紅光的時候,可沒看見。
大暴伸手向圖譜上的昆蟲模過去,那蟲子卻沒了。大暴正在奇怪,圖譜上的鬼魂面相,突然對著大暴咧嘴一笑。
大暴「啊」的大叫,蹲。
螟蛉中的魂魄都開始散出,站到自己身邊。包括自己的魂魄。
大暴收不住,身體飄虛起來。
眾多鬼魂開始相互吞噬,吞掉一旁魂魄的鬼魂,身體開始膨脹,體型愈是龐大的鬼魂,抓起身邊別的鬼魂就更加輕松。大暴看的呆了,最有力量的那個魂魄,竟然是自己。大暴看見自己的魂魄已經變得如同一個夜叉的模樣,正在瘋狂的吞噬。
「唵啊迦唎曼哩曼哩曼多哩莎訶」
大暴突然听見了這個聲音。這不是道家的箴言。大暴不願意去相信,但是他已經很清楚自己的魂魄嘴中念出的是什麼。這是佛教的咒語。
為什麼詭道和佛教有聯系?
……
「我已經給你說過了,我們這一派,就是主殺入陰的道門。哪里有什麼好生之德的做法。」
大暴想起了金仲對自己說過的話。
大暴閉上眼楮,繼續回憶金仲言語︰
「你自己問師叔吧,你不用多問,你就問他席應真是誰就可以。」
……
「席應真是誰?」大暴問著自己。大暴終于想通了,詭道的傳人里,竟然有和尚。
詭道的執掌,為了和正統的道教抗衡,不惜引用佛教法術來增強門派的實力。席應真努力想讓門派月兌離坤道,可是他沒有成功。
是的,大暴開始肯定自己的推測,這幅圖譜,是老嚴故意留在這里,讓自己看見的。
大暴看見自己的魂魄已經吞掉了最後一只鬼魂,完全就是一個靛藍面孔的夜叉,猙獰恐怖的模樣。這是自己嗎。
大暴向自己的魂魄伸出手去,想去觸模,手伸到一半,遲疑在空中。夜叉銅鈴般的眼楮,瞪著自己的肉身——大暴。
一人一魂,就在屋內靜靜的相互看著。席應真沒死心,這幅畫流傳下來,就是等著一個執掌螟蛉的普通人。有特殊能力的詭道傳人,體察不到。
大暴知道趙一二當年拒絕了。
今天,輪到大暴來選擇。
趙一二金旋子金仲的臉,一一在大暴眼前閃過。大暴橫下心來,心里默默喊道︰就是我了。
大暴把手收回,拿出螟蛉,螟蛉紅光閃爍,化作炎劍。大暴用炎劍向自己的魂魄劈去,屋內紫光閃現。夜叉化作血水流淌在地下。
螟蛉活了,螟蛉完全听從大暴的意念而動。大暴隨心所欲的操控著螟蛉,炎劍在發出呼嘯的聲音。
大暴不由自主的狂笑,他忍不住,不是他在笑,是螟蛉在笑。大暴明白了,這個古老的四合院故址,就是當年輔佐燕王的道衍宅邸。
大暴和道衍一樣,不再受那三十六歲的限制。但是在有生之年,大暴要劈斬厲鬼無數,才能帶出詭道。大暴沒有退路,只能走下去。
這也是老嚴希望看到的。他看到大暴的時候,就設計好了這一天。
讓詭道得到道教的認可,讓自己有能力斬妖除魔,任何一個理由,大暴都無法抗拒。更何況,還有趙一二的魂魄,還在「少都符」手上。
是的,那個山洞里的就是「少都符」。
大暴現在無所顧忌念出了少都符的名字,那個在大鯢村的瘟魂。隱蔽在五瘟神之外的瘟魂——少都符。
誰也不敢念出他名字的少都符,隋唐以降,被道家所忌諱,不入瘟神之列。就是因為,若是當有人把少都符的名諱傳揚,天下便瘟疫橫行,尸橫遍野。
大暴不再顧忌,螟蛉在他手中已醒轉,他不再有那麼多懼怕。大暴看著手中炎劍,不再化作知了殼子。大暴輕輕的捏著炎劍,慢慢塞入自己的後腦(此處需解釋︰中國劍仙若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藏劍于後腦,可參閱《中國武俠傳奇》一書,應該是這個書名,筆者看得時候還小,不到十歲)。
大暴盤膝坐下來,順應圖譜上的周天吐納。不知過了多久,大暴內息運轉澎湃,到了舌尖,本能一張口。一聲清嘯直沖出屋頂。
四合院內其他的道士,听到嘯聲,都不免大驚。紛紛跑到大暴這里,對著大暴恭敬的站立,作揖說道︰「恭喜抱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