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遺族 episode 16 灼眼的殘光

作者 ︰ 知盛卿

艾薩克說完便拾起燭台推門出去,尼克的肩膀被推著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一躍藏到門後。走廊上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再想順著原路回到資料室已經不可能,艾薩克若是尋不到人也必然知曉事情泄露,無論如何不會放過自己。

尼克想這里不禁一陣顫栗,竟忘記了逃跑雙手下意識地向那扇石門伸去。在他背過身子將石門合上的瞬間,黑暗的房間中有一團光精忽地舞動起來,少年看見正前方被分開的兩排書架背後,一個嬌小的女人正微微側著頭望向這邊。她全身**地靠在牆邊,她看起來似有二十出頭,細密如絲的金發從肩上滑下垂到胸口,隱隱露出尖細的長耳朵。看見對方也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于是稍微舒展開因憤怒而蹙起的眉毛說道:「沒想到會如此狼狽地與汝撞見。史克威爾,奴家乃妖精女王妮尼薇是也。」

妖精!

眼前的這一幕讓尼克不禁愣住,除卻由于窺見妮尼薇的**而本能生出的羞恥感,他更一時無法從這歷史與現實交疊所產生的巨大沖擊中回過神來。見對方沒有回禮,她也並未生氣,只是從地上坐起來,將纏在身上的鏈子晃的如風鈴般直響,又提高了聲音說道:「罷了,靠近一點讓奴家看清楚汝的臉。」

這聲音像是摻進了不可抗拒的魔力讓尼克不自覺地邁開雙腳。等他又站得近了一些,光精所及的亮度下,一張美艷驕傲卻帶著些憔悴的妖精的面容映入尼克的視野中,一條曜黑的鎖鏈從頸上盤下纏住她的腰,並延伸到柔弱的手腕上。光精所發出的白亮的光線中混進橙紅的燭光,將她白得過分的肌膚淺淺地染上一點血色,她跪坐在地上,突然抬起頭來望向少年。

「你真的是……妖精!」

「奴家先通報姓名汝卻如此無禮……不過罷了。」

尼克本能地驚叫出來,雙眼不由自主地對上妮尼薇海藍色的瞳孔,後者的眉毛挑動了一下,頗有些失望似地側過頭自言自語道︰「面容真有些像呢,可惜……」

「那麼之前我听到的聲音是你嗎?」

「aye.奴家也不知汝究竟如何听到妖精之聲,不過看來確是奴家認錯,汝可以退下了。」

「我現在沒法離開。」

「為何?」

「不要明知故問!告訴我,被當做器皿的人會怎麼樣?」

「人類的話……」妮尼薇抬起頭想了一會,眨了眨眼楮說道,「應該會因為承受不住那麼強烈的魔力而死吧。」

「你為什麼能說得這樣輕松!」尼克突然提高的聲音中混進了一些憤怒與焦躁,「我不知道為什麼听見了你的召喚來到這里,也不知道為什麼被艾薩克選作救你月兌獄的祭品,我們的命運既然被聯系在一起,你就一定得同我合作渡過這難關。」

「nay。雖听起來不無道理,不過奴家拒絕。」妮尼薇冷冷地回絕道,抬起手臂湊到他面前說道︰「有這條鏈子在身,除了叫出孩子們為奴家解悶之外任何施法都是徒勞。奴家自認無能為力,才不願像汝等一般做無謂的承諾。」

「別開玩笑了!你不是妖精嗎?除龍族之外玩弄魔法無人能出其右,人類做出的東西怎麼可能困得住你!」

「說得不錯,只要是以魔力造出的東西,奴家便有克制的辦法。只不過……」妮尼薇說到這里,忽然不耐煩地合上一只眼楮轉過臉去,「奴家並不覺得這樣的合作能為吾帶來什麼好處。」

「怎麼沒有!你難道就不想離開這里嗎?」

「哈,即便如此,汝又能做什麼?」妖精漫不經心的反問听來卻好似極盡嘲諷,「說起這座光之塔,不管怎麼說還能讓奴家感受到一點熟悉的氣味。既然記憶中的世界早已不復存在,對奴家來說去哪兒都是一樣,何況若是有意離開,奴家與之前那人合作豈不是更好?汝倒是說說看又能以何物打動奴家呢?」

妮尼薇的聲音隨著凝固住的空氣平息下來,艾薩克登上樓梯發出的此匆匆的腳步聲清晰地傳進尼克的耳朵。尼克也明白自己的要求近乎無理取鬧,然而形勢逼得他已來不及多做思考,趕忙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抓住妮尼薇的胳膊。

「請相信我,妖精!既然我听從了冥冥之中的召喚前來見你,就一定有其他人無可代替之處。現在的你難道就沒有想完成的事與想見一面的人嗎?我雖然年輕,可也是個魔術師,一定可以幫你實現心願。」

尼克彎下腰注視著妮尼薇蒼白的臉將的手握得更緊,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滲出順著手臂滴落下來。妖精並沒有理會他,只是晃了晃被捏住的胳膊輕描淡寫地說道︰「汝弄疼奴家了。」

「啊!萬分抱歉。」

尼克像被雷擊中一樣瞬間反應過來,慌忙低頭抽回了手。他小心翼翼地瞥向妮尼薇,受到如此無禮對待的妖精並沒有發怒,她的表情凝固一如古卷中的畫像,閉起雙眼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好吧,奴家接受。只不過奴家現在這副樣子究竟能做什麼呢?」

「只要讓妖精們幫我一把就好。這個房間是光之塔的禁區,艾薩克到處找不到我也必然不敢聲張,一定會回到這里來。到時候請你解散光精,再讓風精們熄滅蠟燭,只要給我先發制人的時間就行。」

「嗯,這個倒是不難。」妮尼薇點了點頭,「不過汝就如此自信可以壓制住他?」

「說實話,成功的把握很小,不過與其什麼都不做等死倒還不如試一試。更何況你現在行動不便,提議合作的一方總得拿出些誠意來吧?」

「真是有趣!若在一千年前汝也未必不能做好一名騎士呢。」妮尼薇滿意地站了起來,喚出風精纏繞在少年周圍對他說道︰「若是計劃不成便逃走吧,汝二人的力量本就相差甚遠,只要能保住性命便總可以找到履行承諾的機會,也不枉奴家信汝一回。」

「可艾薩克要是對你不利……」

「那個人有求于奴家,汝不用擔心。至于毀掉這玩意的其他法子,奴家既然不願采用,汝再想也是徒勞。」

妮尼薇說完撇了撇嘴著轉過臉去,滿以為對方會就此死心。誰料少年不依不饒,竟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努力壓下聲音叫道︰「你這態度真是讓人不爽知道嗎?讓他人身陷險境卻連百分之一的努力也不想做的家伙算什麼!對付這種玩具妖精之王根本就不在話下吧,還是欣賞其他種族的自相殘殺嗎對你們來說就這麼有趣!」

「放肆,汝倒是說說奴家有何必要听命于汝?」妮尼薇一臉不服氣地挑起眉毛直視著少年說道︰「汝可知道這副鐐銬的原型是憎惡魔法的矮人專門為了克制魔法而制的,奴家在它的壓迫之下只能使用一些妖精獨特的能力,甚至帶有魔力的東西也沒有辦法拿住。奴家不曉得千年之後人類究竟是如何將其仿制出來,但處心積慮搬出這個東西的家伙,其用心又如何?看在汝的先祖的面子上,奴家自會助汝月兌困,不過汝也莫要行徒勞之事,哪怕制作這東西的鐵匠本人也必定不知它的道理。」

「我根本沒想過要壓倒你,可是若連自己都如此消極的話要我又該怎麼做?這世上總有你也不知道的知識,請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還會回到這里來。」

「……嗚呼,為什麼奴家認識的人類全都是無可救藥的笨蛋呢。」

察覺到艾薩克越來越近的急促的腳步,妮尼薇也不想再做爭辯,只是輕輕嘆息一聲隨後開始同房間里的光精交談起來。四周的光線頓時暗了下去,只在靠窗的方向漏進一小片亮光,尼克靠著書架小心地挪到門口,望過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妖精便連忙藏進門後的陰影中。

「那個小子在哪兒?」

艾薩克氣吼吼地推開門快步走到妮尼薇面前,妖精抬頭輕蔑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回敬道︰「從剛才開始難道不就是爾在自說自話,現在居然來向奴家要人是何道理?

「少和我來這一套。」艾薩克蹲子將燭台扔在一邊環視過四周,「資料室里不見人,我在樓梯上布好的符文也毫無反應,他一定是偷偷跟到了這里。你們一定見過了吧?那個小鬼的容器不錯然而自己的魔力卻不強反而是個絕的好素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交了什麼好運居然娶到了凱瑟琳公主。不過管它呢,過了今晚在您的幫助下說不定我已經安全地回到家鄉了。」

「是嗎?爾想的可真是周全呢。」

妮尼薇冷笑一聲操縱風精突然熄滅蠟燭。趁著艾薩克反應不及,尼克飛快地從門後跳出來提起手肘猛烈地撞在他的身上。黑暗中傳出一陣沉悶的骨頭相撞的聲音,出人意料地,本應被打中要害的艾薩克並沒有昏過去,反而在被從後背壓住上身的情形下準確地模過一旁的燭台砸在尼克頭上。

「雖然早有準備,還是意外地痛啊。」艾薩克站起來模著被擊中的後背解除了包裹在周身的「龍鱗」魔術,走近尼克一把抓住他沾滿血的頭發將他摁倒在地上叫道︰「看看,這可是襲擊師傅的弟子啊!這種大逆不道的家伙失手殺掉應該也不會被怪罪才是。雖然你的膽量讓我有點兒刮目相看,不過也是徒勞。」

發著余溫的鮮血涂了一地,腦袋被按住不斷撞在地面上產生的昏厥感讓尼克覺得意識也正隨著從額角不斷流出的暗紅色液體慢慢從身體中剝離開去,他用盡力氣向旁邊瞟了一眼,蜷縮在牆角里的那個形象也像是被月光涂上一層毛毛的銀色的瓖邊變得夢幻異常。

尼克拼命向她伸出手,艾薩克掏出匕首準備在少年胸口扎下去的瞬間,封閉的空間里突然騰起一小股龍卷徑直向他奔去吹得他一時睜不開眼楮。風精疾速掠過臉龐產生的痛感讓尼克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連忙抓住機會扭過身子用盡全身力氣將艾薩克掀翻在地迅速跑向石門。厚重的石門在他慌亂的推動下居然輕易地打開了,耳畔滿是被踫倒的金屬燭台撞擊在地面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慌亂中的少年甚至來不及理會扭傷腳踝帶來的痛感,求生的本能推著他以驚人的速度在長廊上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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