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頷首,眉心貼上的一點白梅玉片泛起微光,「公子舟車勞頓,還會有心來看玉人,玉人……」
「我是一定會來這兒的,不過應該早些時候來,不至于現在攪擾。」折寒覺得抱歉,搖頭,「此番回鄉祭祖,在揚州不便多留,今日府公盛宴不便推辭才耽擱了行程。明日,就會繼續回程了。」
「公子當真是勞累了。」
折寒擺了擺手,左手指上纏繞的紗布頗為顯眼。
「公子的手,怎麼了?」
折寒忙把手收到身後,掩飾一咳,「一點輕傷,不礙事。」另一只手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支白玉步搖,遞給玉人。
步搖的玉質溫潤,垂下一帶長長的流蘇。其間雕鏤的瓊花細密而素靜,繁復的紋路上隱有血跡。
「前些日子在京城尋了幾支玉釵,本是梅花紋樣。覺得瓊花才更襯你,一時興起,便改雕了。」折寒揚起溫潤的笑。
玉人似是明白了什麼,眼眶微紅,點頭道,「還未恭喜公子金榜題名,你的夢實現了。」
朝梔啟開酒封,往白玉樽中斟了一杯酒,放到青玉案上。瓊花醉的香氣纏綿,如花如酒,逸了開來,一室醉人的香氣。
素婉推門進來,向折寒柔聲道,「公子不可以再飲酒了。」
折寒搖頭,仍是執意要喝這樽酒。
素婉拿過白玉樽,「若是非要飲這酒,就讓素婉代公子吧。」
「瓊花醉能醉倒什麼人我至今還未听過,別是,你自己嘴饞想討酒喝!」朝梔不客氣地戲謔一句。
素婉面色變了幾變,把白玉樽放回案上,笑了笑,「朝梔姐姐,咱們一樣都是奴婢,自然時時都要為主子著想。更何況,梅小姐特意叮囑我一定仔細侍候公子的。」
「梅小姐?哪個梅小姐?」朝梔疑問道。
「太師的掌上明珠,對公子可是一見鐘情呢。等回京以後兩人就成親了。」素婉一臉無害的淺笑,又轉向折寒道,「公子,天色已晚,我們就不要擾了玉人小姐休息。」
折寒點頭,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難以置信。朝梔扯了扯玉人的衣袖,玉人這才緩過神來似的,淡淡道,「朝梔,送客。」
等到雅室的門重又合上,玉人像是在一瞬間抽離了所有氣力,黯然坐到青玉案旁。褪了面紗,一杯酒仰頭飲盡。
無盡疲累地撫了撫額頭,眉心的玉片掉落下來,一聲脆響。
「‘知人知面不知心’,白折寒他竟會這樣……」朝梔送完折寒回來,正喋喋不休地抱怨著,轉眼看到玉人落寞的樣子,立刻噤了聲。
「你說——」玉人唇角極輕地牽起一抹笑,左頰淺淺的梨渦微漾了哀愁,「他娶別人。那麼,玉璧算是什麼?我,又算是什麼?」
她的語氣極為平靜,听不出一絲波瀾,朝梔眼里的淚已大顆大顆滾落,「朝梔跟了小姐這許多年了,從不曾見你這個樣子。白折寒他忘恩負義,何必為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玉人的笑意更深,取出佩系在頸上的玉璧,「朝梔,你說的對。」
起身,珠簾被撥亂,玉人執起桌案上一支白毫,勻墨,「與君一別禪曲深,折柳空枝淚無痕。寒衣尤惹晶瑩雪,絕憶中庭瓊華人。交托滄海埋淖底,書在毫端墨在心。」
一揮而就,一滴淚滑落。
宣紙上每個字都是眼淚凝成,形韻淡漠,筆鋒凌厲,竟不似一個女子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