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
朝梔含笑施禮,看折寒並非一個人來,笑意又多幾分敷衍。眸光似是無意掃過素婉,掩口笑道,「真是不巧,竹墊一向只設兩個。一時要去找還真是找不來。」
青玉案撤換為輕質竹案,案下兩張竹編團墊。
素婉面色不變,牽扯一絲笑意,道,「公子與小姐在這里听琴便好,我是不大會听的,便出去逛逛。」
一個婉轉綿糯的聲音響起,「那怎麼行呢。素婉你本是習舞的,自然極通曉樂理,怎麼可以錯過。來,我的竹墊讓給你坐。」
女子面籠輕紗,身量窈窕,一襲淡粉色宮裁羅裙華美而秀氣。朝梔心道,這位便是太師千金了。
素婉听梅小姐如此說,也只得忍氣留下了,自斂了裙裾坐到竹案左側。梅小姐和折寒也各自落了座。
「請小姐先擇一杯茶。」朝梔微笑。
早已備好四道茶,從右首起,分為暖香、冷香、澀香、無香四味。正紅一色的梅花花瓣縈紆在茶水中,襯著白瓷茶杯清晰精致的勾花,在竹案上格外賞心悅目。
梅小姐拿過左首第二杯茶,掀開面紗一角,淺飲一口。
朝梔又客套地請折寒、素婉選了茶。折寒擇了右首第二道,素婉只是就近拿了左首的茶。
待梅小姐輕輕放下杯子,朝梔問道,「如何?」
「不覺醉花間,徘徊不知路。甘香怡人。」輕聲吟哦,面紗下的容顏似乎是在笑著的。
朝梔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淺笑,「小姐喜歡便好。」又轉向折寒問道,「白公子以為如何?」
「一徑空山深——」折寒將「紛紛落寒梅」一句硬生生收了回去,略一思索,接道,「皚皚沒白雪。冷香沁人。」
朝梔燃起香鼎,淡淡看了折寒一眼,「公子喝過的好茶不可勝數,想是這‘問梅四卜’在公子看來也不過是尋常吧。」
折寒不語。
卻是梅小姐興味盎然,欣喜地執起茶杯,「原來這便是早已失傳的‘問梅四卜’,我今日竟有此奇遇。曾經為這四道茶遍尋古籍,只看得是梅心雪、湖心雪、崖端雪幾樣兒分融,卻不知具體是何做法。」她緩緩地道,「後來以為這茶只是隨意杜撰的,不想確是存在的。」
「剛才你所言的水質,只少了一樣,東籬雪。」朝梔頗為贊賞梅小姐,回以一笑,「‘問梅四卜’在于意與魂,茶材倒是其次的。今日是我用僅存的一些梅封茶盡數烹來的,卻也是,我最後一次烹梅花茶。」
折寒眸色一黯,「最後一次」的以為不言而喻,幾個字如寒風一般凜在周身,冷香之後余味是淡淡的苦澀。「素婉,你品的又是那一味?」
「幽人自來去。無香無覺。」素婉放下茶杯,又垂頭斂了斂裙裾。
梅小姐伸手拿過最後一杯茶,干脆褪了面紗,細細品茗。「寒風亂脈脈,一念知花錯。澀香傷人。」
話音未落,琴聲在茶香中迷離傳來。
——梅花三弄。
幽幽然,仿佛茫茫雪原上裊娜的一點嫣紅,在冰冷中綻出點點生機,暗香浮動。
折寒不由自主想起過往種種,心中一痛,手里的茶杯重重落到案上,濺起幾滴茶水,染在衣袖上,像極了淚痕。
琴聲忽然斷了,梅小姐看過去,似是一陣輕風拂過重重珠簾,一個宛如仙人的女子微步移來。髣兮若輕雲之蔽月,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面上掩著紗,依然足以見其絕色。
一襲荼白色的鮫綃長裙,披帛垂繞下來,迤邐如煙。
「琴聲一如其人,」梅小姐起身,繞到案前,「我是梅一諾,姐姐可以叫我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