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幽深的通道,在兩山中間的地洞入口,向著上方騰身縱躍。七拐八拐,連續踩著石壁借力,一會之後,三人月兌離了昏暗的山洞,飛躍而出。
正午時分,陽光明媚,映著一片片白茫茫的雪,異常刺眼。
一年多未見陽光了!許雲峰閉上眼楮,深深呼吸,壓下激動的情緒,捧了把雪,往臉上抹。雪融化了,冰冷的水刺激著他的肌膚,洗了個臉,又吃了幾口雪團,他冷靜下來。
這次出來不單是為老頭殺人,收買人心,還要向老頭臣服。有大師傅跟著,想逃走,恐怕是找死,該死的老頭,許雲峰想到這,暗罵一句。
三人飛快地翻過雪山,朝前面奔去。大師傅拉著小女孩跑在前面,風馳電掣般,許雲峰使勁全力,仍落後一段。他咬緊牙,奮力直追,許久沒用輕功,生疏了不少。
山路險峻,迂回曲折,高山起伏,懸崖林立。大師傅專挑無路的地方走,飛沿走壁,踏雪無痕。一個時辰後,許雲峰勉強能跟上,不至于拖後腿。他的內力深厚,時刻在補充,源源不絕,沒有後顧之憂,死命地跟著跑。
天快黑下來時,大師傅才停下來,他打了一只獐子,生火烤起來。待許雲峰趕到時,大師傅已架著鮮血淋淋的獐子在火上烤了一盞茶功夫,快熟了。
如此一直向東跑了半天,足有千里余,已出了大雪山。小女孩坐在火堆旁,一臉疲憊,火光映著她蒼白的臉色,漸漸暖和了。
「還有多遠?」許雲峰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坐在火堆旁問道,白頂上蒸騰而上的白氣被火光一烤,緩緩消散了……
「快了,吃完,跑一夜,明天早上就到了。」大師傅回道,一面架著獐子滴溜溜地轉,漸漸飄起肉香,越來越濃。
小女孩盯著火上的肉,咽了咽口水。外面的地方,許雲峰也不大清楚,于是不再多問,盤腿坐在大師傅對面,閉上眼楮,休息。
大師傅烤肉的手藝不錯,外面燒焦的異常香甜,里面的肉異常滑女敕,一只幾十斤的獐子,許雲峰吃了一半。大師傅與小女孩分吃了另一半,小女孩胃口不大,多吃了幾塊肉,撐得打嗝。
許雲峰笑了聲,被她听見,氣得怒瞪著他。忍不住,又一個嗝從喉嚨頂出來,在沉靜的夜里,異常響亮。她的怒氣也被沖散了,紅著臉低下頭,將吃剩的骨頭往泥土里戳去。
休息了半個時辰,三人繼續上路,躍上樹梢,踏著樹枝飛奔。明亮的月光下,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淡淡的落在草木間,轉眼間又消失無蹤。
三人連夜趕路,為了不引人注意,大師傅繞開村莊與城鎮,挑偏僻的地方走。在昏蒙的月色下,看著安寧的村莊,沉睡的人們,許雲峰感觸最深,這份靜謐與祥和,曾經也屬于劍谷。如今,一去不復返,失去了,他才發覺其珍貴……
天色微亮時,大師傅才在一個小山谷里停下來,將沉睡的飛羽放倒在地。許雲峰跟著停下,奔跑了一夜,未見疲憊,反而臉色紅潤,更顯精神奕奕。
大師傅看得暗暗點頭,功力深厚綿長,耐力持久堅韌,他卻不知許雲峰龜鶴玄功與靜心養神訣同時運轉,消耗的內力,能夠及時彌補。
坐著調息了一會,听到動靜,許雲峰睜開眼,如兩道寒芒閃過。只見大師傅一手抱著兩只虎仔,一手托著一只老虎走來。
老虎半眯著眼,還未清醒,便被一掌拍死。大師傅似乎很喜歡獵虎,心情不錯,開始生火,慢悠悠地剝皮去骨,烤肉。他手腳靈活,不消一會,就將兩百多斤的老虎拆開了,分成十大塊,夠吃好幾天。大師傅擅使長槍,許雲峰卻未見你帶過槍,只掛了一把漆黑的長劍,黑得發亮,血落在上面,自動滑落。
飛羽聞到香味,醒來了,見到懷里躺著兩只虎仔。她欣喜地抱起來,模了一把,笑道︰「大師兄,這是給我的嗎?」
她的笑異常明媚,清亮,仿如一顆珍貴,抹去塵垢,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大師傅點點頭,專心地烤肉。飛羽看到了血泊中的一大堆肉,立時明白,這或許就是虎仔的母親了。她身上的光芒立時暗淡下去,仿如珍珠收入囊中,眼中溢滿悲切。兩只虎仔還未醒來,她細細撫模著,嘴里輕輕哼出聲,生怕虎仔突然醒來,發現噩耗。
飛羽冷哼一聲,她堅持不吃,說吃了對不住虎仔,只能餓著。
許雲峰發覺,她對人充滿戒心與敵意,對動物卻滿懷愛心與同情,或許與她的遭遇有關。曾經純真的女孩,遇上生死劫難,父母雙亡,只剩下孤零零一個人,因而性情大變。許雲峰能夠猜測出飛羽的情緒,他輕嘆一聲,自己的遭遇與其相似,她的仇馬上能報,自己的呢?
「到地頭了嗎?」吃了一條虎腿,許雲峰飽了,便問道。
「已經到他們的地盤了,九鬼崖就在前面。」大師傅還在吃,細嚼慢咽,吃的津津有味。
「確定是他們嗎?」許雲峰皺眉問道,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嗯,他們又出來搶了,若是現在趕過去,還能救幾個人。」大師傅慢條斯理地說道。
「在哪?」許雲峰抬頭四望卻沒有發現絲毫動靜,不由問道。
「前面五里。」大師傅朝前方指了一下。
許雲峰凝神靜听,果然听見異響,若有若無,刀劍踫撞,人馬嘶吼。他跳起身來,朝前飛奔而去。
飛羽听見兩人說的話,心提了上來,眼前涌上幾天前的那一幕,人頭齊飛,鮮血滿地,尸體橫陳,如地獄一般。她父親在京師為官,因憂心二皇子攪亂武林,天下將亂,大膽上奏,卻不得重視,反被誣陷,轉而辭官回家。誰知在半路上卻遇上劫匪,她從馬車上下來時,當場嚇得昏過去了……
此時想來,仍心有余悸,飛羽急忙說︰「大師兄,不一起去嗎?」
「放心,他能行。」大師傅說道,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未來,血影門就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不經歷生死磨難,不殺幾個人,怎能成才?」
「大師兄,我要親眼看著仇人一個個死去。」飛羽急忙說道,聲音里充滿恨意。
「好,走。」大師傅直起身,用虎皮包好烤好的肉,背在身後,一手摟著她,朝前飛縱而去。
飛羽一手抱著一只虎仔,緊緊靠在大師兄身上,看著樹木山坡迎面撞來,而後退去,心里一陣惡心,不由閉上眼。
一個環形山谷里,數百名山賊站在山坡上,手上拿著刀劍,弓箭,團團圍著十幾個人。他們端坐在馬上,緊緊護著身後的一輛寬大的馬車,你馬車雕花鏤金,富麗堂皇,四馬拉著,靜靜立在那里。
「且慢動手。」
突然馬車里傳來一聲厲喝,一個白衣青年挑簾鑽出來,躍上車頂,抱拳對著四周的山賊,朗聲說道︰「在下流雲山莊柳風,路徑貴寶地,不知哪位當家的在此,可否一見?」
「哈哈,原來是柳少莊主,你甭跟我套交情,不管用。」一個滿臉橫肉,粗壯魁梧的漢子走出來,大聲道。
「原來是八當家的。」柳風笑著道,笑聲苦澀,八當家的號稱「鬼見愁」,鳥過拔毛,人過留金,鬼過斷魂,最是難纏。他不再藏著,直接說道︰「小子這次是去神劍山莊送劍的,還望八當家的手下留情,放我等過去,這是過路錢。」說罷,掏出一只錦囊,丟過去。
八當家接過錦囊,撐開一條縫,瞄了一眼,「嘿嘿……」笑出聲來,說道︰「柳少莊主這麼識趣,我倒不好為難你了,這樣,把那劍給老子把玩一下。」
「這,八當家的,這是神劍山莊要的劍……」柳風為難了,不由提了一句。
「別跟我提神劍山莊,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誰的面子都不給。」八當家年輕時仗劍行走江湖,曾吃過神劍山莊的虧,不想流落到此,佔山為王,還要受鳥氣,頓時怒火高漲。他的火爆脾氣,一點就著,怒喝道,「把劍留下,你們滾回去吧!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殺人。」
柳風暗怪自己大意了,沒有料到八當家的喜怒無常,突然翻臉,連流雲山莊與神劍山莊的面子也不賣。最近武林大亂,不少武林豪杰因寶劍而喪命,柳風還記得臨行前,父親交代,這把劍是禍害,留之不祥,只有送去神劍山莊才能保命。
柳風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知道事情緊急,若是不能及時將這把祖傳寶劍送去神劍山莊,恐怕流雲山莊永無寧日。因而,日夜趕路,一路上低調行事,不惹事端,不料卻遇上山賊強盜……
留下劍是死,拿起劍也是死,柳風急得眼紅脖子粗,心中涌起怒火,翻滾而上,俊美的臉龐,猙獰可怖,怒吼道︰「真當流雲山莊好欺負不成,小爺可不怕你,給我殺……」
柳風說罷,拔劍飛沖而上,殺向八當家的,十六位護衛翻身下馬緊跟在後。
八當家的從腰間抽出一把鬼頭刀,哈哈一笑,迎面一刀劈下去,將柳風劈得倒退回去。
柳風二十出頭,已是一方高手,但與八當家的相比,仍差了不少。十六位護衛與柳風相差不多,算是高手了,沖上山坡,殺進山賊堆里,無人能擋,不一會,已殺傷數十人。山賊強悍無比,悍不畏死,明知打不過,卻仍死死圍住。
「抄家伙啊。」待將十六人圍成一圈後,有人大喊一聲,頓時石灰粉、毒藥、暗器、冷箭齊飛,沒頭沒腦地砸。一會之後,眾人停手,只見那十六人已倒在地上,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哈哈……」眾人大笑起來。
柳風轉頭一看,氣得五髒生煙,七竅流血,大吼一聲,將「流雲劍法」使到極致,卻仍擋不住八當家的。八當家的,一刀一刀劈下來,重逾千斤,他不敢迎接,只能游走。
「小的們,干得漂亮,好好看著,十招之內,我劈了他。」八當家的哈哈大笑,一刀快似一刀,步步緊逼,突然抬起左掌,朝柳風拍去。左掌右刀,是他的絕技。柳風退無可退,只能閉眼等死,俄而,一陣風刮過,他安然無恙……
「砰」就在柳風閉目等死之時,一個人影從山坡上縱身而下,與八當家的對了一掌,八當家的飛了出去,「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一臉驚愕地看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