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自然下墜之勢讓人心中一沉,隨著身旁水花激濺,張立此時才意識到——瀑布!小木船和船上的人,斜斜的插了下去,而緊隨其後的汽艇,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半空中的張立看見奇書,汽艇就像一顆子彈,從自己的頭頂上空飛速的沖了出去,艇上的人的驚呼聲不絕于耳,緊接著,耳邊響起了「咕嚕嚕」的水泡聲,自己身體像被什麼托住似的,潛入水里一兩米,又被托出了水面。哈
卓木強巴冒出水面,吐了一大口水,猛一甩頭,水花四濺,接著是巴桑,岳陽,張立,都從水里冒了出來,他們的小木船,擱置在這一層水崖邊緣,兀自打轉。
這是一個梯田似的瀑布,一共五層階梯,每層約三,四米高,台面寬約四五米,水深也有四五米,由于最後大家齊心反向劃水,小木船幾乎是貼著瀑布掉在了第一級台階上,而汽艇那無比巨大的沖勢,讓它直接沖下了五層台階,一頭撞上河岸的巨樹,轟然中裂,爆炸聲應該是在卓木強巴他們落水的一瞬間響起,此時只能看見熊熊火焰下的殘渣了。
跳艇逃生的游擊隊很少,僅三人跌在第三級台階上,被摔得七葷八素,還沒搞清楚方向,就被卓木強巴他們繳了械。雙方言語不通,到頗費腦筋,最後卓木強巴只能把三名俘虜放走,讓他們自行回去。那些俘虜確甚是害怕,原來游擊隊里有故意放走俘虜,然後在俘虜背後開槍的惡習,那些游擊隊常常以此取樂,此次被放,自然懷著同樣心情,走兩步就回頭一看,直到踏入可以擋身的叢林,才突然加速,沒命狂奔。
巴桑舉著繳獲的m16皺眉道︰「這樣可不好,他們回去後會將這個消息傳開的,我們會成為他們不顧一切也要追殺的對象吧。」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可是又能怎麼樣呢?殺了他們?我做不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張立濕漉漉的從水里鑽出來,喜上眉梢道︰「收獲不錯!收獲不錯!」他和岳陽在第四級台階上又找到兩具尸體,繳獲了武器和纏肩的彈藥,這樣一來,他們就已經擁有ak47和m16以及斯太爾各一把,m4兩把,b76自動手槍4把,除手槍僅獲六個彈夾外,其余各槍彈藥均在六十發左右,儼然就成了一支特種小分隊。
岳陽從水里探出頭來,嘴中叼著一把鹿牌蠍子刀,爬上岸來,又模出不少彈藥,微微喘息道︰「這不是一件好事,呼……拿,拿著這麼多武器,遇到政府武裝,會把我們當作毒販子或游擊武裝,遇到游擊武裝和毒販子又會把我們當政府軍,那可是遭得一塌糊涂。才剛剛出發,就先後踫到毒販子和游擊隊,這兩股正是厄哥兩國叢林里最大最危險的勢力,我們怎麼這麼倒霉啊!」
卓木強巴道︰「我們暫時從厄國的叢林里穿行,哥游擊隊不敢貿然越過界河,他們只能派小股的武裝力量追來,這樣的話就不會有大問題了,叢林太過繁密,他們不一定能找到我們。」
張立這才想到事情的後果之嚴重,遠遠超出他們此行的考慮範疇,他打量著周圍環境道︰「可是,剛才在河道里竄來穿去,我們也不知道現在是在哥倫比亞還是在厄瓜多爾啊?」
巴桑翻看手表上的羅盤道︰「我們需要朝東南方前進,只是現在沒時間研究地圖,我怕他們動用獵犬一類追蹤搜捕,當務之急是先乘船下行幾公里,這里水道眾多,他們不可能沿著兩岸搜索,這樣我們就可以躲避獵犬的追蹤。來,先把船弄下去,我檢查過了,雖然彈孔很多,但這不影響船的載重。」
一腳踏在船上,張立道︰「不管怎麼說,有武器總比沒有的好,起碼遇到武裝力量可以抵抗一下,不似剛才,被追得跟什麼似的。」他拿起手中的m4看了看,道︰「這些武器保養得不錯,等一下水氣一干就可以使用了。不過說到這件事,巴桑大哥,你是怎麼知道這里有個瀑布的?」
巴桑望了卓木強巴一眼,卓木強巴回望瀑布道︰「從水中的漂流物可以發現,它們漂流的速度明顯加快,那肯定是前面的河道落差增加。這時透過樹林就可以看出,前面的密林明顯稀疏了很多,那麼極有可能前面是斷崖瀑布;而我們卻並沒有听到什麼巨大的聲響,所以我斷定瀑布的落差高度並不大,我們只要反向用力,小船就可以貼著瀑布掉下去。而後面的汽艇是動力傳送,就算他們看見瀑布也來不及轉彎。我當時想的是,一旦落水,我們就有辦法改變形勢了,沒想到瀑布竟然是這樣的。不過巴桑,你又是怎麼提前發現瀑布的?在你提醒我們的時候水的流速並沒有改變多少啊?」
巴桑道︰「是霧氣,瀑布濺起的水霧讓它上方的天空改變顏色,透過叢林不難發現。而且,那樣窄的河道他們根本沒有辦法轉彎,一定會沖到我們前面去的。」
船又開始向下流漂去,在船上四人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大多是彈片擦傷,唯一命中一顆子彈的是岳陽,不過他好運,子彈打在腰胯的佩刀上,岳陽已經用繳獲的鹿牌蠍子刀把那中彈變形的劣質獵刀換掉了。
接下來的一小時他們再沒有看風景的心情了,順河而下加上全力劃船,他們自忖又下行了十公里左右,找到一處淺水區,下船登岸。將船拖到岸邊,把船做了很好的偽裝並記下標記後,將足跡破壞,在空氣中釋放令獵犬迷惑的氣體,做完這一切後,四人拖著勞頓不堪的身體,背起碩大的包裹朝叢林深處走去。
岳陽看著天空,月亮已掛在天邊,但天色同白天一樣,完全沒有黑下來的意思,他自信道︰「就算他們得到消息,因該不會這時候追來了。」
「嗯。」卓木強巴表示贊同。四人都知道,雖然天色黑得很晚,但只要天完全黑暗下來,那些有經驗的叢林人是不會選擇這個時候進入無人的叢林深處的,因為很多夜間活動的動物已經做好熱身,它們會給那些陌生訪客造成非常危險的後果。
叢林里的植物很密集,雖然做了大量調查工作,但是面對佔世界百分之七十的植物園林,大部分物種都是四人叫不出名字的。筆挺的樹挺拔秀麗,碩大的樹冠如傘蓬開,枝葉相連,令原本就接近的黃昏的天空幾乎完全陰暗下來。時不時從林蔭深處傳來一兩聲未知動物的叫聲,有的婉轉悠揚,有的高亢嘹亮,有的沙啞低沉,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即不繁雜,也不嘈亂,而是此起彼伏,錯落有致,宛如一場自然的交響樂。但在四人周圍二十步內,卻極少听見動物鳴聲,偶有風吹草動,一道身影晃過,卻是些小型動物以極快的速度躲回洞內,叢林里的生物躲在暗處,警惕的打量著這群初入密林的神秘客人。
四人以方陣前進,卓木強巴在前面居中,張立岳陽分置兩側,巴桑斷後,這樣前進主要是為了應付大型野獸或是突襲而來的應急事件。
這一天從凌晨飛抵基多,而後又乘坐八小時汽車至普圖馬約,隨即便是大采購,接下來就與當地毒販和哥游擊隊交上了火,連停下來喘氣的機會都沒有。饒是四人的鐵打身體,此時背負著近三,四十公斤的大包袱,也給壓得呼吸不暢。張立咬牙道︰「行了吧?到底還要走多遠?這套裝備分配的時候好像不大對勁啊,我感覺我的包袱比你們的要沉一些。」
卓木強巴道︰「不會是進水了吧?」雖然四人的登山包都有雙層拉鏈並且是防水涂層做的面料,但是剛才跌落瀑布時沖勢極大,包裹里進了水也不奇怪。
岳陽道︰「不行,這里離我們登岸的地方太近了,做飯會被發現的。」在野外生火,沒有煙幾乎是不可能的,而筆直的煙道無疑是最容易暴露的目標,因此他們必須選在密林深處,炊煙讓樹葉濾過之後就會變淡,不易被遠方的敵人發現。而且,宿營的選擇也必須很講究,在這熱帶雨林里,致命的知名毒物就有七八十種,還有數不盡的凶猛肉食動物,稍不留意,就有殞命的危險。
走到林密深處,林中的天色已黑,岳陽看了看周圍環境,張立則丈量了幾株大樹的間距,岳陽問道︰「就在這里宿營吧,怎麼樣?」
張立將背上已逾千斤的重擔往地上一扔,長出一口氣道︰「不錯,就是這里了。」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數十米高的大樹,樹與樹間隔四五米左右,樹下是低矮的灌木叢,大多是帶刺荊棘一類植物,中間則間雜無名的野草,草高不過三寸。這樣的環境,大型食肉動物無法突破灌木叢,而蛇一類爬行動物也無法隱匿身形,至少叢林生物能造成的危險度降到了最低。
放下包袱,四人就像出去春游的孩童般,忘記了被追捕的險境,開始發泄身上的余力,張立和岳陽用叢林大砍刀將灌木叢砍出一個可供人活動的範圍,並用泥和木枝搭成灶台;而卓木強巴和巴桑也沒閑著,在林中幾番追逐後,他們帶回一只袋獾,由于不敢貿然使用槍械,是用飛刀解決的。篝火燃了起來,樹枝「畢剝」的爆裂著,雖然缺少著料,那半焦的香味依然饞得人直掉口水。盡管背包里有著各種現代的即時食品,壓縮食品,還有營養成品,但依據以往的經驗,在能尋獲野生食物時,那些食品盡量保留,以備不時之需。
河里取的水經過沉澱過濾和煮沸三道工序,半窖藏在泥下使它冷卻下來,入口帶著種泥土的清香味,甘醇怡心。張立在地上躺了一小會兒,灌下半壺水,翻身躍起道︰「可以搭營帳了吧?」四人又或坐或站的活動起來。
張立從背包里取出工具,選了一株大樹,樹干直徑差不多在一米左右,樹身離地十五六米高才開始分叉,張立將一根粗繩繞樹一圈,然後系在自己後腰,雙手拉著繩的兩端,雙腳用力蹬著樹干,借助繩力使自己能站在樹干上,然後他雙手向上一抖,粗繩就開始向樹桿上挪移。就這樣,抖一下,身體向樹干上走一步,抖一下,再走一步,很快就爬到了距地面十米的高度,選好位置,將鉚釘敲入樹身,螺絲旋緊,鉚釘的尖端開始膨脹,使鉚釘能牢牢的卡在樹身內,跟著在鉚釘的另一頭接上鈦合金材料的鋼管,並像抽天線一般,將鋼管一截一截的向外抽送,而卓木強巴等三人分別在另三株樹上重復同樣的動作。四根鋼管在四棵樹的正中聚合,像畫了個十字叉,而後又有四根鋼管將四棵樹圍成一個正方形,張立繼續向上,爬至樹丫分叉處用繩倒懸而下,將十字鋼管接頭用套管嵌合,這樣一個牢固的底座就做好了。
岳陽和巴桑分別于別的樹和地面取來了藤蔓植物,懸掛在方形鋼管架成的底座上,然後就地取材削砍了些樹枝減小鋼架的空隙,噴好固化噴膠,張立在底座正中用力跳了兩下,也不見有任何枝葉和灰塵落下,他點頭表示可以。四人開始在這個底座上搭建營房,營房搭建完畢後,赫然就是一間十平米寬的迷彩樹屋。
對于常人來說這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但對卓木強巴四人來說,搭這種空中樹屋就和在平地架營帳沒什麼區別,只用了十來分鐘,就全部完工。如果有必要,他們甚至還可以把樹屋帳頂搭至三四米高,就是在營帳里烤火做飯都沒有問題。
岳陽做了掃尾工作,他要處理掉地上的燒火痕跡,然後在四棵樹的樹干,距離營帳上下兩米處各噴了一圈無色的化學噴劑,防止有害昆蟲或能爬樹的動物給營房造成不安定因素。任務完成,他縱身跳向營房,營房旁邊還留有一處靠樹干的約半平米的瞭望平台。
營帳被噴作迷彩色,上面又覆蓋了些偽裝物,看上去已經很安全了,但是巴桑堅持要在瞭望台留守一個人,他主動請纓,拿了斯太爾槍出去蹲守。另三人在營房內點燃照明燈,開始研究地圖,由于圖制地圖並不完善詳盡,他們還需要結合衛星地圖照片來確定自己的所處的位置。經過多張地圖對比,他們初步判斷,尚在厄國境內,並確定了第二天的行進方向。
與此同時,韋托已聯系上莫金,告訴他游擊隊武裝遭遇了巨大的損失,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他的能力可以控制,現在游擊武裝已經掌握卓木強巴等一行人的資料,並下達了追殺命令,對于這一切,他愛莫能助,只能對朋友表示歉意。
天色全黑,營房內的人已經入睡,營帳外的巴桑也抱著斯太爾打盹兒,四周寂靜得只有蟲鳴,而就在距營房不足二百米的密林另一頭,月光灑下一片銀色,將一株巨木溫柔的包裹。而在這棵巨樹筆挺的軀干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正在無聲的上演。蜘蛛,各式各樣的蜘蛛,大的有如巴掌,小的好似麥芒;顏色也是五花八門,黑得如炭鋼發亮,紅色如雞血欲滴,藍色閃爍著幽暗的妖冶。它們好像得到了共同的邀請,集體趕來參加盛大的宴會,密密麻麻,擠擠挨挨,將這棵無比巨大的樹緊緊圍住。這棵高大二十幾米,直徑兩米多的巨樹,此刻如同穿上了一件毛茸茸的蜘蛛外套,樹的橫丫處,矗立著一道灰色的身影,赫然就是索瑞斯。他靜靜的立在那里,眼楮盯著前方黑暗中的營帳,手里那著一個書本大小的儀器,微笑道︰「唔,偽裝得還不錯,憑肉眼發現他們還真不容易。」在鬧市襲擊卓木強巴的蛇只是障眼,他真正需要的,是布奇手里那枚塑性圖釘,當卓木強巴躲開蛇的攻擊時,這枚可以指路的圖釘已經牢牢釘在卓木強巴的旅行鞋鞋底了。
絲毫不為周圍的恐怖生物所懼,索瑞斯喃喃道︰「他們看起來好像很疲憊哦,布奇,這個時候出手,他們恐怕活不下來吧?一個人也活不下來吧?」
他肩頭那只穿花馬甲的猴子,搖晃著頭上的樹枝,露出牙齒「吱吱」的輕叫了兩聲,幾只蜘蛛站立不穩,已被搖下樹去。索瑞斯回想起來,竟然能讓本那樣的人露出這種誠懇的態度,這群人到底掌握了什麼線索讓本這樣感興趣。「鏘」思索再三,索瑞斯終于狠狠的將左手那只像小燻爐的盒子蓋上了蓋。失去了氣息的源頭,那些蜘蛛就像從夢游中醒來一般,它們驚愕的發現,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棵樹上呢?竟然!竟然和自己的天敵呆在同一株樹上!蜘蛛群頓時如炸了鍋的螞蟻,飛快的四散逃離,更有幾種捕食蜘蛛的蜘蛛,毫不客氣的就對別的蜘蛛下了嘴。索瑞斯像想起有趣的事情,露出崢嶸的笑意,道︰「可是也不能讓他們這麼輕松。走吧,布奇。」
穿這馬甲的樹猴當先躍起,抓著樹枝熟練的蕩往另一株大樹的枝干,索瑞斯抽出一根長鞭,呼的一揮,準確無誤的纏在了另一株樹干上,輕盈的遠蕩而去,月光下的灰色身影,就像一只蝙蝠,那枯瘦的軀體,竟蘊藏著難以想象的魔鬼力量。
而索瑞斯不知道的是,營帳中,卓木強巴瞪著一雙大眼,絲毫沒有睡意,他感覺到了危險,前所未有的危險!這種強烈的不安和神經緊繃的感覺,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就連周圍的蟲鳴聲都變得可怕起來。他不是一個容易緊張的人,可此時的危險感覺,遠比在可可西里遭遇高原倉鼠時更加強烈,能讓他產生這樣的感覺的,只有那一次,看到那雙毒蛇般的眼楮。
直到索瑞斯離去,卓木強巴緊繃的肌肉才松弛下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感覺好像心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可是一身衣裳已被汗濕透。